<>我上楼,解衣,入床。十分钟后又起来。我心神不定,头脑生疼。我把水龙头调得很烫,冲起澡来,身子擦得通红。洗毕我对自己说睡觉前先刮々脸吧,没有必要,但还是把脸上涂满肥皂沫,刮了起来。刮完之后穿上一件睡袍,在床边坐下,又挪到椅子里。
戒酒会上的人说,别让自己过于饥饿,过于生气,过于孤独,过于疲劳。这四项中的任何一项都能打破你的心理平衡,导致你饮酒。这四项我好像都占了,它们如同表示东西南北的罗盘,我白天黑夜都跑不出其指示的范围,可说来也怪,我并没有饮酒的欲望。
我从外衣口袋里掏出手枪,准备再放回抽屉里去,接着又改变主意,重新坐在椅子里。把枪在两手间递来递去。
我最后一次放枪是在什么时候?
只需简单一想便能清楚。那天晚上在华盛顿高地追踪两名抢劫犯,将他们撵到大街上,我开枪打倒他们时同时打死了那个小姑娘。在事故发生之后继续留用警察期间,再未遇到需要拔枪的机会,更别说击发它了。退出警察局后当然更没开过枪。
今晚我也未能扣动板机。因为我多少已意识到我瞄准的汽车里坐着的不是刺客,而是一群喝醉酒的小伙子。因为一种难以捉摸的直觉告诉我:没弄清目标,先别开枪。
不,我不能相信自己的这种解释。
我当时是僵住了。倘若看到的不是个摔酒瓶的小伙子,而是手持*的暴徒,我也照样无力扣动板机,因为我的手指已经不会动弹。
我打开手枪,将子弹从滚轮上抖下来,重新合住。我举起空枪瞄准屋子对面墙角的字纸篓,扣动两下板机。没想到,撞针击在空膛上发出的“咔哒”声在我的小屋里显得如此响亮和清脆。
我又瞄准梳妆台上的镜子。“咔哒”!
这能说明什么?枪是空的,我知道它是空的。我也可以带枪去靶场,装弹向靶子射击,那也不能证明我有勇气。
不能真正用枪开火这一点令我很不安。但这样也使我感到十分欣慰,不然的话我会把所有子弹射入那辆汽车,说不定会打死几个孩子,我的心怎么还能平静下去呢。尽管我累得要死,脑子还围绕着这个特殊的难题反复转了几圈。我一会庆幸自己没有打住别人,一会儿又因打不响枪而心悸,思路周而复始,不得停歇。
我脱去睡袍,钻进被窝,但神经仍不能有所松弛。我起来又穿上外出时穿的衣服,用小指甲锉的后尖做螺丝刀,将*拆开,进行擦拭,把零件放入一只口袋,把四发实弹和从抢劫犯身上取来的两把尖刀放入另一只口袋。
己是早晨,天空大亮,我跨上九马路,朝北面的五十八街走去,到了那里将两根尖刀穿过阴沟盖的铁格子扔进去。我又走到街的对面,来到另一个阴沟盖前面,脚步挪近,双手插在口袋里,一只手握着四发子弹,另一只手摸着*的零件。
何必要带一把你不准备用来射击的枪?既然带不得,何必要它?
在返回旅馆的路上我在一家快食店前面停下。我前面的顾客买了六罐英国老牌800啤酒。我拣了四根蜜饯捧,付过钱,路上吃掉一根,回屋后吃完。然后将*的零件从口袋里掏出来,重新组成一体。将六个空弹位装上四发子弹,把枪又放回梳妆台的抽屉里。
我躺到床上,暗々对自己说,不管睡着睡不着,都要躺着别动,想着想着露出微笑,身体漂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