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感觉如何?”闵碧落打量着沈琬绰的面色,一边掖了掖枕头,这才轻声道。
“落哥哥,我已经不痛了,好多了。”沈琬绰的声音虚弱,胸口就似撕心裂肺般疼痛,面上却未流露分毫,反而十分恬静。心下却想:这次真得伤得很重,且还中了蛊毒,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死倒没什么可怕,只是好舍不得落哥哥,老天爷,你真的要分开我和落哥哥吗?满以为练成了赤练独尊,就可助落哥哥一臂之力,没曾想却弄成如此局面!真是可恶!
“苏颖不是在保护你吗?你为何还要逞强?!——”闵碧落知道她佯装无事,胸口被捅了个窟窿,不痛才怪,这谎言连三岁稚童都哄骗不了。一丝心痛划过眼底,面色一沉,语气中含着愠怒。
“苏姐姐为了保护我受了伤,我怎能见死不救?”沈琬绰笑得云淡风轻,似乎对自己的性命毫不在乎,随后淡淡道:“再说我也活不了几日了,何必拖累别人?”
“多少人为了不老长生不惜一掷千金,多少人为了活命不惜出卖亲友,多少人为了生存不惜放弃道义。你倒好,处处为了别人。你呀!真的好傻、好天真,怎么就从不为自己打算一下呀?”闵碧落终是忍不住责备道,面上却充满宠溺。
“那样苟延残喘地活着,还不如死了,充其量只是行尸走肉,呵。”沈琬绰的眼神缥缈,仿佛在遥望远处,嘴角处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可是别人不这么想!”闵碧落幽深的眸子里忽地迸发出寒光,又迅速隐去,温柔地望着床上那张小脸,轻声道,“好了,别说太多了,你好好休息。”
“恩。”沈琬绰强忍着胸口火烧般得疼痛,听话地闭上了眼,揣摩起刚才的口诀,亏得她记忆过人,倒也记下了八、九分,只是口诀生涩难懂,怕是还需费些时日,才能参透一二。
闵碧落帮沈琬绰盖好被子,又查看了苏颖的伤势,确认其暂时无碍,方才缓了口气,冲着莫闲闲一点头:“有劳莫姑娘照顾琬绰与苏颖,我还有件事情要办。”
“好。”莫闲闲郑重点头。
闵碧落轻轻掩上了房门,待到院子时,见决明子已在那里等候,神色复杂:“沈姑娘这次伤上加伤,致使蛊毒渗入了五脏内腑,虽已被我暂时压制,必须尽快取得金蝉,否则怕是时日无多。”
“请速晚辈冒昧,前辈能帮苏颖解得蛊毒,为何不能替她解去?”闵碧落猛然一惊,心急如焚道。他以为凭着决明子出神入化的医术定能解掉琬绰的尸邪蛊毒,还以为只是胸口的伤势严重,没曾想这次竟是雪上加霜,脑中浮现出美人的一颦一笑,才发现她的身影已深入到心里。在圣教的日子,自己为了复仇,成了一具杀人的工具,看似风光无限,人人敬畏,可根本无快乐可言。因为她的出现,她的跟随,才觉得除了报仇之外,对这个世间还有一丝留恋与牵挂,可惜这一切知道的太晚了,不!为时不晚,只要尽快赶去锦华樊城!
“尸邪蛊毒九天变,并非普通的尸邪蛊毒,是由一百多种蛊虫混合而成,成分复杂,要想炼制解药,起码需要七天,眼下苏姑娘身受重伤,命在旦夕,恐怕熬不了那么久。故此我传授口诀,先助她凝神静气,调理经脉,希望能多拖些时日。”决明子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无奈。
“如此,晚辈多谢前辈相救之恩!”闵碧落一躬到底,忽地响起曾小蛮所言,忐忑不安地问道,“只是晚辈听说金蝉已消失多日,不知这传闻是真是假?”
“传闻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你只需知,世上万物,皆相生相克”决明子不置可否。
“晚辈受教了!这就即刻赶往锦华樊城。”闵碧落现下虽焦急万分,却又想起自己受人重托,面上恢复了一贯的淡然,“只是我答应此屋的主人,要帮她找寻女儿,我估计人在附近……。”
“阿蠹!”决明子微微一笑,唤道。
阿蠹的身形很快就出现在他们面前,恭声道:“师叔!”又朝着闵碧落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人救了吗?”决明子淡淡道。
“救下了,只是受惊过度,不过没受什么伤,就是饿晕了。我这就把人交给闲闲。”阿蠹说完从草堆里背出一条人影。
“去吧。”决明子满意地点着头。
“阿蠹师兄,你怎么在这里?怎么浑身是汗?”莫闲闲恰好出来倒水,惊道。
“恩,跟师叔来的,适才师叔命我拆除炸药,有点紧张,嘿。”阿蠹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道。
“师兄还会拆炸药?好能干!”莫闲闲佩服道。
“家父自小喜欢研究火器,我耳闻目染,也略懂一二。”阿蠹面上谦虚,心底却是一阵得意。
“这位姑娘是?——”莫闲闲帮着将人影扶上了座,疑惑道。
“恩,想必是闵大哥要救的那位姑娘,我见她被绑在一棵树上,身子下面埋了好多炸药,估计是有人拿她当诱饵吧!谁要是解开那绳索,就会引爆炸药。”阿蠹沉声道。
“啊?!好可恶!”莫闲闲气极。
阿蠹偷眼往屋里一瞧,看到苏颖正躺在床上,手臂上缠白纱,双眼紧闭,面色有些发青,惊讶道:“苏姑娘怎么了?”
“苏姐姐中了毒,如今虽解了毒,可是手臂怕是有好几个月不能动弹,那处的经脉还需细细调理。”莫闲闲皱着眉头,心疼道。
“那便好,你也别太担心了。”阿蠹不动声色的瞄了眼苏颖,似是松了口气。
“恩,对了,我去告诉张寡妇,已找到她女儿了”莫闲闲将两条粗壮的辫子一甩,人冲去了厨房。
“师叔!”里屋都是女眷,阿蠹不便久待,只好不情愿地出来。
“阿蠹,你先赶往锦华樊城,与欧阳明轩汇合,我们随后就到。”决明子吩咐道。
“是,弟子遵命。”阿蠹收回心神,恭敬道,“那师叔我就先走了。”
“去吧。”决明子淡淡点头
“诸位,咱们锦华樊城见。”阿蠹冲着众人一抱拳,
“好!”
“晚辈残梦(曾小蛮)见过前辈。”
“虚礼就免了。”决明子淡笑。
“要得,此番全仗前辈出手相助!”闵碧落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贫道本不愿意涉及江湖恩怨,此趟乃是受人之托。”决明子的眉头轻拧,语气淡漠。
“多谢前辈。”闵碧落眼含湿润,就要下跪行大礼。虽说是受人之托,若非决明子及时赶来,沈琬绰定然必死无疑,这怎么不叫他感激?
“不可不可,小事一桩。”却被决明子轻轻一扫,硬是跪不下去。
“呵,是谁有那么大的面子,能请来前辈相助我等。”曾小蛮冷笑道。
“我说你不说话会死啊?”残梦瘪了瘪嘴,翻了个白眼。
“小蛮这叫率真!——”古笙怀一副护犊子的模样,看了叫人哭笑不得。残梦耸起两片唇角,刚预备反驳,见闵碧落的脸色不悦,就很自觉地省略了后头要说的话,
“无妨无妨。”决明子似对曾小蛮的态度毫不介意,却也没回答是谁。
“我知道是谁了!”说话间,残梦只觉得脑中那抹身影约见清晰,知道幻化出一张面孔,不禁叫出了声。决明子猛然望向残梦,心想,他怎会知道?!
“你别动不动就一惊一乍的,在搞什么啊?别吵着姐姐休息。”莫闲闲在屋前恶狠狠道。
“大哥,我知道那蒙面人是谁了。”残梦挨了骂却还在傻笑。
“是谁?”闵碧落心头莫名一跳,虽然这个答案自己期待已久,可当它就要浮出水面的时候,竟隐约有些紧张,衣袖下的手紧紧拽着,身子微微向前倾。“断见。”残梦面色一冷,咬牙切齿地蹦出两个字来,恨恨道“这个老匹夫!心怎么那么狠!”
“真的是他?!”闵碧落微微闭上眼,复而睁开竟寒光烁烁,脸上青筋爆出,愤恨道。在教中曾多次怀疑沈光明,可惜却不是,还以为此生都查不到那人!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他竟按耐不住,自己跳了出来,莫不是爹娘在天之灵在保佑他能大仇得报?!
这些话把正躺在床上揣摩口诀的沈婉绰吓了一跳,眉头微微一皱,百思不得其解:真是断见?!可为什么要杀落哥哥?为什么?!
“你又从何得知?“曾小蛮还是冷若冰霜。
“他为了隐藏自己,故意不用剑,形态虽是变了,招式却还是剑招,只是将剑改为了掌!我这看着怎么那么变扭,在脑中过了一遍,才确认了我的猜测。”残梦这回没有斗嘴。
“确实如此。”闵碧落沉吟片刻,阴沉道:“我之前故意试探他的武功,也感觉到他的武功路子很奇怪,竟是这般!”
“可老匹夫为何要置你于死地?难道是因为嫉妒你?不对呀,他注定不可能接掌大护法之位,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残梦的脸色尽显忿忿不平。
“因为他知道了我是谁!”闵碧落一语落下,在场的人除了古笙怀露出心虚的表情,众人皆是一怔。
“大哥是谁?”残梦疑惑道,就连屋里的沈琬绰和莫闲闲,也都竖起了耳朵,凝神静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