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落——”屋里传来一阵微弱的呼唤声。
“苏颖?你醒了?——”闵碧落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跟前,淡笑道。
“不要说。”只是轻轻三个字,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最后不得不靠口型表达。苏颖似乎和毒药很有缘分,动不动就中毒,可即使这样,却屡屡大难不死,不得不说她的命很好,出行总能遇上贵人。她烧得一手好菜,人又甜美,轻功也不错,就是性格有些多疑,不知道这是继承了谁?
“好。”闵碧落心领神会地点着头,想着眼下她身子虚弱,总要迁就一下,再说现在确不是说得时候,一来因为沈琬绰的伤,要尽快赶去千毒教,二来眼下人多口杂,不宜多言。
“姜妞儿,快快给救命恩人磕头!”张寡妇带着女儿,郑重跪下,朝着闵碧落梆梆连着磕了几个响头,直到莫闲闲进屋扶起她们娘俩这才作罢。
“这是作甚?救你们的另有其人。”闵碧落面露惭愧。
“是是是!遇到了诸位大侠,是俺的造化,应该给诸位大侠都磕个头。”张寡妇又要下跪磕头。
“别别别!您这一把年纪了,还朝着我们下跪,要折杀我们啊?快起来!快起来啊!”莫闲闲哭笑不得,曾小蛮则是在一边嗤之以鼻。
“我说您要是真的想谢谢我们呐,就给点好吃的,我们急着赶路,呵。”残梦咧开嘴笑道,肚子还应景的打起了鼓,声音此起彼伏,可把莫闲闲逗乐了,那笑脸就像是朵盛开的花儿,看得某人都忘了腹中的饥饿。
“对对对,我这就去准备。”张寡妇像是刚想起来,拉着姜妞儿走了,过了会儿端上来几盘野菜,还有一盘子玉米烙饼,一锅子稀粥,面色发窘地搓着手:“不好意思啊,这穷乡僻壤的,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诸位大侠,还请——”话还没说完,就被一记“好吃!”打断了。残梦津津有味地啃着玉米烙饼,嘴里还没吃完,手上又抄起一张,仿佛怕有人跟他抢似的:“我说这饼子太好吃了,能给我们多烙几张不?我们带着路上吃,呵。”
“你恶鬼投胎啊?”莫闲闲白了他一眼,笑着对张寡妇说,“谢谢您。”
“哎哟,你们喜欢吃,俺求之不得,俺这就去烙饼子去,你们慢用啊!”张寡妇憨厚地笑了。
“恩,麻烦大嫂子了。”莫闲闲真诚道。
沈琬绰和苏颖都带着伤,基本没什么胃口,只喝了半碗稀粥就又各自躺下了。大家望着她俩心中为难,时间紧迫,肯定免不了日夜兼程,可她俩偏偏受了重伤,动弹不得!不能骑马,还怎么赶路?
闵碧落望着沈琬绰,又看了苏颖一眼,心中犹豫不定,琬绰的蛊毒不能再拖下去,决明子是客人,又是男子,不可事事麻烦于他,莫闲闲必定是要跟着一起赶路,方便照顾。若是留下苏颖一人,他又着实不放心,语音嗫嚅道:“苏、苏颖,我——”
“苏姑娘,你的毒虽解了,却还需静养。”决明子心知肚明,便代为开口道。
苏颖是个聪明人,这话中意思怎会听不出来?只是心中不甘,公主生死未卜,自己又受了伤,暂不能赶去相救,真是急煞人了。虽说神情黯然,却仍善解人意地接口:“恩,那我便留在此处养伤。”
“我会尽力救回公主,你安心养伤。”闵碧落岂能不知她的心事?于是在她的耳畔轻声宽慰道,一边淡淡一笑。
苏颖似是一振,目光在那张笑得清风朗月的脸上稍作停留,又迅速撇开,眉间掩不住忧虑道:“你们路上小心。”
“好。”闵碧落第一个点头,心底却说:那里太危险,最好你不要去,要等我回来。可又熟知她的脾气,非去不可,只能在心底暗自祈祷她的伤好的慢一些。
“只是琬绰妹妹她的伤势怎么赶路?”苏颖忽而又担忧道。
“我背她。”闵碧落干脆道,像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你?——”苏颖秋波幽怨,张了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他难道不怕自己被传染?那会死的啊!矛盾的是,内心深处又希望沈琬绰能活着,除了她奋不顾身地为自己挡刀,还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让她在第一次见到沈琬绰时,就萌生了莫名的好感。
大家伙儿集体沉默,低头猛吃,仿佛此时都成了瞎子、聋子。
在另一间的沈琬绰正躺着苦思口诀,忽地一道温暖和熙的阳光洒落在她的眉心处,那些文字在脑海里翻腾跳跃,忽上忽下,哗啦一下,文字全被打散、拆开、再重组,逐渐汇成了一幅幅画像,像是在眼前演着皮影戏似的,精彩纷呈极了。她登时心头一惊,犹如醍醐灌顶,口中津水微甜,嘴角微微向上勾起,神态是前所未有的愉悦,一道真气于身上乱窜,终归于云海,汇聚成云团,笼罩于周身上下。
“琬绰!”闵碧落和决明子感到气息有异,进屋一瞧,顿时大吃一惊。
“碧落,门外护法。”决明子微微一笑,冷静吩咐道
“啊?哦——”闵碧落见到他的笑容,心下稍安,将门关上,站在一旁如同一尊门神。
“师父,琬绰姐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随后赶到的莫闲闲关切道,说着就要抬脚进去。
“慢着,眼下是练到十重天的关键时刻,切不可让她分心,否则定然走火入魔,经脉尽断而死。”决明子的声音虽然很轻,却掷地有声,听得大家伙儿是又惊又喜。
“十重天?前辈说得可是赤练独尊的十重天?!”残梦屁颠屁颠跟着到了院子,先是亲耳听到了龟息功的内功心法口诀,现在又将亲眼见到传闻中的十重天,激起了心底隐藏许久的狂热,对绝世武功的渴望。
“正是,赤练独尊虽威力无穷,可等到了九重天之后,功力却会慢慢减弱,反噬力道亦会增强,其实就是慢慢等死。圣教不少人修炼过,却都死于九重天。沈姑娘之前强行运气,压制反噬力,加上蛊毒,尔后又胸口中刀,肺气受损,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阴极阳生,否极泰来。”决明子手捻络腮胡,眼中尽是欣慰。
“那到了十重天,这尸邪蛊毒可是解了?”闵碧落用千里传音问道,笑得如沐春风,眉梢都带着神采飞扬,整个人就似年轻了好几岁。
“大哥,你笑起来真好看。”莫闲闲望着不免看痴了,吐了吐舌头,叹道。
“去去去,男人要夸帅,好看那是女人,不会说话。”残梦的口吻像是在训自家的媳妇,却被一个白眼,扫到了一边,乖乖扮雕塑去了。
“事到如今,贫道也就不瞒着诸位了,九天变本就无药可救,即使配置了解药,也不过多活些时日,此蛊毒若是遇到嗔恨心重的人,死得更快。好在沈姑娘生性单纯豁达,如今又有望练到十重天,性命也许还能延长些许时日”决明子把手一摊,无奈道。
“可是,不是有金蝉么?”闵碧落面色剧变,又不甘心地问道,“只要找到金蝉就可以帮琬绰解了蛊毒,不是吗?”
“金蝉是一种有灵性的生物,非有缘人不得瞻仰其圣颜,几率极小。”决明子摇了摇头。
“哼——母蛊死,子蛊死,只要杀了千手观音!”曾小蛮冷笑一声。此言一出,却迎来了决明子两道寒光,幽冷的声音瞬间笼罩开来,“她可是你师父。”
曾小蛮不禁一哆嗦,小声辩解,“这不是没法子了嘛?再说千手观音祸害江湖,我这是大义灭亲。”
“落哥哥——”门被轻轻打开,沈琬绰本就肤如凝脂,冰肌莹彻,如今更是淡雅脱俗,仙姿绰约,恍若月中仙子下凡尘。
一群男人全都看傻了眼,残梦还不争气地流了口水,就连决明子也微微一怔。
“琬、琬绰,你觉得怎么样?——”闵碧落有些结结巴巴,显然没缓过神来。
“恩。”沈琬绰巧笑倩兮,气若幽兰道,“我的伤应无大碍,这下不用拖累你了,可以随时启程,呵。”
“哎哟!疯婆子啊!没看出来,你是个有福气的,居然被你练到了十重天!这要是被你爹知道,他老人家非笑歪了嘴不可。”残梦夸张地挤眉弄眼道。却没想到沈琬绰的面上一暗,转而关心道:“苏颖姐姐怎么样?”。
“她也没什么事了,就是人虚弱得很,暂时没法子动弹,只好暂时先留在这里了。”闵碧落无奈地耸了耸肩,又补充了句,不知道是安慰沈琬绰,还是在安慰自己,“时间紧迫,不得不如此。”
“谁要把我宝贝徒弟放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天上忽地落下一道斥责声,飘来一抹人影,约莫五十来岁,穿着破衣烂衫,可奇怪的是,身上却毫无臭味,来人双眼瞪若铜铃,鼓起腮帮子继续道,“苏颖,我的宝贝徒弟,人家不愿意照顾你,为师这就带你走!”
“这乞丐是谁?”莫闲闲上下打量,疑惑着捅了捅身旁的残梦,“我怎么知道?你当我江湖万事通?老子虽然英雄盖世,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认识的好哇?”
“我当是谁,原来是你啊!”决明子望着来人,哈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