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待处通报姓名之后，他在一位身穿制服的卫士的陪伴下，沿着宽大的大理石台阶走上了二楼。在那儿，波斯科诺夫的秘书正等着迎接他。罗曼诺夫被引进了前面的一个房间里。“我将告诉行长，您已经到了，罗曼诺夫同志。”说着，秘书在他的办公室消失了。罗曼诺夫心急如焚地在这间小小的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一直等到挂钟的指针排成一条线，秘书才重新露面。三点五十分，罗曼诺夫被领进了行长的房间。
年轻的少校顿时被房间里那华丽漂亮的陈设惊呆了——红色金丝绒拖地长窗帘、豪华的大理石地面、精美绝伦的法国式家具，这一切即使放在英格兰银行总裁的房间里也毫不逊色。眼前的情景使他又一次记起，金钱仍然是当今世界最重要的商品——即使在共产主义世界也一样。他凝神仔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位掌握着苏联财政大权的老人，只见他的背稍微有些驼，灰白色的头发已经变得十分稀疏，他的下颌上还留着一撮海象式的小胡子。据说，此人掌握着每个人的秘密，凭着这些秘密，他可以把所有的人送上西天。罗曼诺夫心想，他可以掌握别人的生杀大权，但我却是个例外。老头儿那身格子呢的西装可能还是革命前的产品，想来他也穿着“它”在伦敦的国王大道上兜过风。
“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呢，罗曼诺夫同志？”银行家叹了口气，那模样就像是在打发一个为了一小笔贷款老是纠缠不清的讨厌的顾客。
“我请求立即从银行中提取价值一亿美元的黄金。”罗曼诺夫平静地宣布道。
行长脸上那副倦怠的神情猛然一变，他的脸顿时成了猪肝色。他一下跌进座椅中，急促地吸了几口气，然后打开一个抽屉，从中取出一只方盒，拿出一大片白色的药片填到了嘴里。足足过了一分钟，他好像才重新平静下来。
“您疯了吗，同志？”老头儿问，“您什么原因也不说，就要求约见，我，接着您又冲进我的办公室，不加任何解释就要求提取价值一亿美元的黄金。您为什么要提出一个如此荒谬的计划？”
“这是国家大事，”罗曼诺夫说道，“不过，您既然问了，我就告诉您吧。我是想把同等数量的钱分别存入几家瑞士银行。”
“谁授权您提出这一要求的？”银行家以一种淡淡的口气问。
“党中央总书记。”
“奇怪呀，”波斯科诺夫说道，“我每周至少要见到列昂尼德?伊里奇一次，可他从没向我说起过”——他眼睛望着桌子的中间——“一个克格勃的中级官员罗曼诺夫少校将提出这个过分要求啊。”说这话时，他有意强调了“中级官员”四个字。
罗曼诺夫走上前去，抓起波斯科诺夫身旁的电话，说：“您为什么不亲自问问列昂尼德?伊里奇？这样可以节省我们不少的时间。”说着，他旁若无人地将电话朝银行家面前一推。波斯科诺夫直盯盯地望着他，拿起听筒放到了耳边。罗曼诺夫感到一阵紧张，这种滋味通常只是在执行外勤任务时才能感到。
电话那端响起了一个声音：“是您要电话吗，行长同志？”
“是的，”老头儿答道，“取消我四点钟的约会，在罗曼诺夫少校离开之前，请注意不要来打扰我。”
“是，行长同志。”
波斯科诺夫挂上电话，一言不发地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走到了罗曼诺夫身旁。他领着年轻人来到房间的另一头，把他按在凸窗下的一张安乐椅上。尔后，在他对面坐下来。
“我认识您祖父，”他以一种冷静的、淡漠的口吻说，“第一次遇到他时，我只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资历的银行小办事员。那时，我刚从学校毕业，他待我很好。不过，他也跟您一样，是个急性子。这就是人们为什么既称他是全俄罗斯最精明的皮货商，同时又认为他是个最糟糕的经纪人的原因所在。”
这话逗得罗曼诺夫哈哈大笑起来。他从来没听说过祖父的事情，几本提到他的书早已经被销毁。父亲曾公开炫耀过祖父那声名显赫的地位和财产，但这只不过是为欲置他于死地的当局提供了些弹药而已。
“请原谅我的好奇心，少校。但如果要我交给您价值一亿美元的黄金的话，我想知道这钱预备花在什么上面。过去我以为，只有美国中央情报局才会不加任何解释地申请报销此类开支。”
罗曼诺夫又放声大笑起来。他把怎样发现沙皇的肖像是赝品，以及他如何受命负责找回原画等经过情形向波斯科诺夫做了一番描述。尔后，他将十四家银行的名单递了过去。在银行家仔细研究那张名单的时候，罗曼诺夫开始在脑子里勾勒他未来的行动计划。他还须向波斯科诺夫说明，只要一找回画像，就把这笔钱一个不少地归还国库。
“可这么一幅小小的肖像画怎么可能对国家产生如此重大的影响？”波斯科诺夫说出声来，好像罗曼诺夫不在屋里似的。
“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罗曼诺夫真诚地答道。尔后，他又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如实地秉告给银行家。
罗曼诺夫述说完毕之后，从对面的椅子那儿传来了一声颇为不满的咕噜声。
“能允许我对您的计划提出一点不同的建议吗？”
“请吧。”罗曼诺夫说。能够得到老头儿的合作使他松了口气。
“您抽烟吗？”银行家问，并从外衣兜里拿出了一盒总督牌香烟。
“不。”罗曼诺夫谢绝他道。看到那红色的烟盒，他的眉毛微微向上挑了一下。
老头儿停顿片刻，点着一支香烟。“您这身西装也不是在莫斯科做的吧，少校。”说着，银行家拿烟指了罗曼诺夫一下。“现在，咱们说正经事吧——假如我把您提出的要求理解错了的话，请毫不犹豫地予以纠正。如今您怀疑，这十四家瑞士银行中，有一家存放着”——他用食指点点那张名单——“沙皇肖像的真本。因此，你想让我在这些家银行中都存入一大笔数目的黄金，期望此种方法能使您立刻见到各银行的头儿或者是他们的董事长。这样，您就可以向他们提出建议。如果哪家银行同意合作的话，就让该银行控制价值一亿美元的全部黄金，对吗？”
“对．”罗曼诺夫答道，“在西方社会，贿赂当然是一种最为行之有效的方法。”
“如果我不认识您祖父的话，我肯定会说您这是一个‘幼稚’的想法，可最后挣回上百万卢布家产的是他，而不是我。不过，你以为对一家瑞士大银行来说，多大数目才能称得起是一大笔钱？”
罗曼诺夫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一千万，或者两千万？”
“对莫斯科的纳罗德利银行来说，或许是的，”波斯科诺夫说道。“但在这些您想与之做交易的银行中，任何一家都拥有几个存款数达一亿美元以上的大主顾。”
罗曼诺夫无法掩饰自己对此话真实性的怀疑。
“我承认，”银行家继续说道，“几年前，当我把这些事实讲给我们敬爱的总书记听的时候，他表现出的怀疑决不亚于您。”
“这么说，我将需要十亿美元啦？”罗曼诺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