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可以得出结论说,沙皇肖像的原件已于三十年前毁于一次飞机失事。想到自己将不得不亲自把这消息告诉扎勃尔斯基,他就感到有些担心。他知道,传递这种消息的人是不会官运亨通的。他一直相信,扎勃尔斯基之所以如此关注此画,是因为在画的后面还有一些远比画本身重要的东西。
他低头凝视着新闻报道后附着的照片,只见年轻的大公爵正同负责救险的将军握手言欢,感谢救险队成功地找回并奉还了王子一家的众多财物。“但他是否归还了全部的财物?”罗曼诺夫高声说道。
“什么意思?”年轻的调查员问。罗曼诺夫朝她摆了摆手,他继续注视着那幅照片上的两个男人。照片是战前拍摄的,如今已经褪色发黄。虽然报纸上没有提及那位将军的名字,但一看到那张冷漠无情的阔脸和脸上那双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睛,以及那像水牛般粗壮的脖子,任何一名德国小学生都能认出这张后来在同盟国集团中变得臭名昭彰的面孔。
罗曼诺夫抬头望着调查员,对她说道:“彼得洛娃同志,从现在起,你可以忘掉大公爵了。现在要全力以赴地搜集有关第三帝国元帅赫尔曼?戈林的材料。”
.
亚当醒来时,他头脑里出现的第一个念头和卡罗琳有关。想到昨晚她对自己发出的邀请,正伸懒腰的他不由地咧嘴笑了起来。接着,他又想起了自己的事情。他急忙跳下床走到桌旁。一切都好好地放在昨天的位置上,没人动过。于是,他又放心地伸了个懒腰。
差十分不到七点。他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还和七周前离开部队时一样棒,但每天早上他还是不辞劳苦地爬起来锻炼身体。他想在参加外交部体检时使自己的健康状况达到巅峰。只一会儿的工夫,他就穿好了运动背心和田径裤头。他系紧体操鞋的带子,然后又套上了一件部队发的运动上衣。
亚当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公寓。他不想惊动劳伦斯和卡罗琳,虽然他怀疑卡罗琳是否还在大睁着两眼等他。在接下来的三十分钟里,他迈着坚实有力的矫健步伐,沿着通往大堤的人行道朝前跑去。他跑过阿尔伯特大桥,又穿过伯特海公园,然后从切尔西大桥打道回府。这期间,他的脑海里始终翻腾着一个念头:经过二十年的飞短流长和明讽暗讥之后,他终于盼来了为父亲昭雪的机会。一回到公寓,他就忙着测他脉搏跳动的频率:每分钟一百五十次。一分钟之后,降到了每分钟一百次。又过了一分钟,变成了七十次。四分钟不到,他的脉搏又稳定地降到了每分钟五十八次。在艾尔德肖时,他的体育教官常常在他耳边唠叨说,证明你是否健康要看你脉搏恢复的速度,而不是看你原来的跳动速度。
亚当回到自己房里时,卡罗琳仍未露面。身穿灰色条纹服,显得十分潇洒的劳伦斯正在厨房做早餐。他边做还边抽空溜一眼《每日电讯》中有关板球的得分情况。
“西印度队得了五百二十六分。”他神情阴郁地告诉亚当。
“该咱们击球了吗?”亚当在卫生间高声问道。
“还不该。因光线不好,比赛暂时中断了。”
亚当边脱衣服,边嘶嘶地吸着冷气。他准备在早上锻炼洗冷水浴,他要看看,自己在冷水中究竟能忍耐多长时间。冰冷刺骨的水柱从四十八只喷孔中倾泻而出,打在他的背上和胸脯上,他不由深深地吸了几口凉气。他的教练曾向他打包票说,只要能忍过开头的三十秒钟,你就是永远泡在冷水中也不会感到凉了。三分钟后,亚当从水中走了出来。他虽然感到十分惬意,但忍不住还是骂了他的体育教官一声,因为他感到自己总是摆脱不了他的影响。
亚当裹上一条大浴巾,回到了自己的卧室。他飞快地换上睡衣,来到厨房,准备和朋友一同进早餐。此刻,劳伦斯正坐在餐桌旁,一面全神贯注地喝玉米片粥,一面用一只手指点着《金融时报》上登载的外汇兑换价格表。
亚当看了一下表:已经八点十分了。“你上班要迟到了吧?”他问。
“亲爱的老弟,”劳伦斯回答道,“我干活的那家银行可不是伺候那些专拣刚开始营业的时候才上门的顾客的。”
亚当哈哈大笑起来。
“不过,到了九点半,我就被拴死在伦敦的银行办公桌旁了。”劳伦斯坦白地承认道。“现在他们不派车来接我了,因为我对他们说,在交通拥挤的情况下,乘地铁还更快些。”
亚当开始准备自己的早餐。
“我可以用摩托顺便送送你。”
“我这么个地位显赫的人物能坐摩托车到巴克莱银行去上班?亏你想得出来。总裁见了会大发雷霆的。”他一面说,一面把《金融时报》卷好装了起来。
亚当朝煎锅里打了一个鸡蛋。
“晚上见,到时候希望你还是这副爱洗澡但没职业的光荣模样。”他说着,从帽架上取下了他的折叠伞。
亚当把餐具拿进厨房,开始洗盘子。在失业的情况下,他很乐意扮演家庭主妇的角色。虽然几年来他都是在一位长者的照料下生活的,但他知道自己应当做些什么。在去外交部之前,他计划要好好地洗个澡、刮刮胡子。可正在这时,他又想起了还搁在桌上的第三帝国元帅戈林的信件。
.
“你发现什么能证明是戈林自己把画像私吞了的材料吗?”罗曼诺夫满怀希望地转身问调查员道。
“证据是最明显不过的。”安娜?彼得洛娃随随便便地答道。
罗曼诺夫很想为姑娘的无礼教训她一顿,但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不管怎样,彼得洛娃的开拓精神现已证明大大地超过了调查组里所有的成员。
“什么是最明显不过的证据?”他问。
“众所周知,希特勒授命戈林,让他负责那些以第三帝国的名义掠夺来的艺术珍品。但按照元首对艺术质量所持的一成不变的观点,许多世界名画都被看作是‘腐化堕落之作’,而被禁止展出。他认为这些画不值得让德国人欣赏。”
“这些画的命运是什么?”
“希特勒命令将它们全部焚毁,在这些被判处火刑的画中包括梵高、马奈、莫奈,尤其是年轻的毕加索等大师的作品。他们认为毕加索配不上雅利安族人的高贵血统。按照希特勒的想法,雅利安族人应当成为全世界的统治者。”
“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戈林偷走沙皇肖像的目的,只是为了要焚毁它?”罗曼诺夫眼睛盯着天花板,反问道。
“不,不,戈林没那么傻。据我们现在掌握的材料看,他并不总是严格地执行元首的每道命令。”
“戈林没有执行希特勒的命令?”罗曼诺夫觉得这简直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