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冷看着卫延重新站起来,他那被轰飞了半个的脑袋都在一点点复原,模样无比骇人,轻轻地吐了一口气。
“这可怎么办?要是他也一样打不死的话,我们可是会被耗死在这里的!”我有些焦虑,现在我的左眼虽然不那么疼了,但是现在我的眼睛也压根睁不开了,可以说唯一有效的感知器官已经被剥夺了能力。接下来将会更难办……
而且,就算我们一直侥幸不被卫延打中,我们的不死时间也只有不到一天,若是打持久战,输的那方也一定会是我们。
忽然,白冷低声说道:“我想到可以对付他的办法了。”
“什么?快说!”
白冷没有直接答话,他大踏步朝着卫延走去。我心里担忧,但是白冷的声音从心底传来。
“卫辰,方曜,你们想办法把卫延逼到靠近神像和墙的那边去,不要让他看出来,也不要让他逃掉。”
白冷一定是有了可行的办法。我和方曜果断地达成了一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卫延逼到那个角落里去。
之后,我们立刻就开始了行动。白冷平稳地走到了卫延面前的时候,我看到卫延的眸子里透出了打量和猜忌的目光。忽然只听白冷说道:“卫延,你为什么会这样对我。”
我一时间就有点愣了,白冷他这是什么意思,卫延不明摆着要打破现有的一切然后实现他统治阴阳两界的愿望吗,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听上去跟怨妇似的。不过想到也许这是白冷的计策,我也没有多计较,而是从侧面绕了过去。卫延果然戒备地斜眼看着我,他不会吃同样的亏,两次。
但白冷自顾自地对卫延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之所以迫切地想要做这一切,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我。”
为了白冷?这是什么意思?
饶是我这个局外人,也有点好奇白冷说的是怎么一回事。突然看到卫延的脸色一沉,我立刻就大声问白冷道:“你说什么白冷,什么叫为了你而做这些事情?”
我不仅仅是好奇,因为我本能地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些故事,而白冷正是拿捏了这样一个关键的信息来和卫延对话的,看卫延突变的脸色我就能感觉到,白冷他并不是在信口开河。
“我今世被打入畜生道,在世间修炼了几百年也没能升天成仙。想要从畜生道脱离、摆脱这样一个宿命是很困难的。也许是我的前世犯下了错吧,这一世我投胎成了畜生,也许下一世也还是。当我没有修成妖的时候,我作为一只畜生被人肆意虐待、追杀,是卫延救了我。”说到这里他有些动容,他直直地盯着卫延的眼睛,而对方竟然一改往日的傲慢,不知是心虚还是有别的情绪,垂下了眼睛。
“那个时候,在几百年前我还是狐狸的时候,你曾经对我说过,如果有一天你有了足够的能力,你就不再让我做畜生。”白冷低低地说道,“你说想要真的和我成为朋友,可以对彼此说话的朋友。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决心好好修行,有一天能够像人一样地对你说话,把之前我不能说的话全部都告诉你。但是后来你说,这种方式太慢了,等到我修成人形的时候你早已尘归尘土归土了,所以你就想到了要走这一条捷径。”
卫延只是定定地看着白冷,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
白冷的眼里流露出一丝落寞。
“其实,当几个月前卫辰和他爷爷来找我的时候,我第一眼看过去,觉得那就是你,以前的你。”白冷叹了口气,望了我一眼,“那个时候其实我心里是复杂的,我知道你已经转世成功,但是魂魄却分裂成了两个。一个在卫家的严密看管之下,而另一个则被隔离在家族之外。由于见识过你几百年来的一番举动,我一开始对卫辰是心存戒备的,但是,”他道,“卫辰他,就是卫辰。他尽管有着你的一半魂魄,也有着和你几乎相同的外貌,但他就是他,如果硬要说你们俩有什么相似之处的话,我觉得,他很像之前的那个你,在发现鱼灯秘密之前的那个你。”
然而,白冷的这番话似乎是狠狠地触动了卫延心里的某个地方。一向冷静自若的他,头一次不可遏制地暴怒起来,额前手臂上的青筋爆了起来,刹那间从他两只黑白的眼睛里释放出了巨大的压迫感,像一张大网把我憋得喘不过气来。他冲着白冷大声吼道:“那又怎样?你现在说这些话没有任何意义。我……”
“这是很重要的事情。”白冷无视了卫延的怒火,径自说道:“现在的你也应该明白一点了,卫辰和你不同,他不是你,也不是你的另一半魂魄。你就算控制了他也没有任何作用,现在的你,只剩下了在卫寅躯壳里的那一部分,你已经不完整了。”他盯着卫延,认真地说道,“若是想要找回完整的自我,请你回到那个过去的你。”
“无稽之谈。”卫寅冷笑道,“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来对我说教?要说真正狠心的、无情的,应该是你白冷吧?哈哈!对,一直以来都是我想错了,畜生就是畜生,他就算变得再像人,他也只是个畜生!……”
他没有说出下一句话,因为我就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举动,情绪已经主宰了我的一切,我感觉自己快要燃烧起来。
刀光一闪,我的肩膀被削去一块,飞到了卫延的身后。
“镇静点,卫辰!”方曜急忙控制住我的身体,我迅速退了回去,“不要因为卫延的几句话就失去控制,那样我们就不战而败了!”
但是这一次,我没有听方曜的话。
“卫延,其实你心里并不是这么想的吧!”我完全夺过自己身体的主导权,冲卫延大吼了起来,“你明明真的把他当作自己的朋友过,你明明是真心地在乎他的!只是你偏要一意孤行,你为什么不肯听他的话呢?你的所作所为都是逆天而行,你凭什么觉得你是对的,你有把握能够对抗整个秩序?凭什么,就凭你拥有双鱼灯?”我没有多想,一步步朝他逼了过去,直直地对上他的眼睛,“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卫延也望着我,眼神里空落落的。
“天……”他喃喃道,“人从诞生以来就一直在做一件事情,那就是和天斗,和规则抗争。正是因为有了人的反抗与斗争,才有了人的今天——我们终于可以不再任凭秩序的摆布,我们拥有了自己的权利,但我们却依然活在秩序里,那个处处约束我们、让我们被迫改变轨迹的秩序……”
听到这里我心里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可悲。活在秩序里,是啊,这是谁都逃不掉的事实,我们生活在各种各样的规则之下,却又指定或执行着各种各样的规则。
“也许你一直都明白吧,卫延。”我慢慢说道,“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你就一直是在孤注一掷,也许你已经猜到结果了。就算最终你赢了,秩序可能会改变,但是它不会消失。你可以让白冷从畜生道变为人类,也可以把你憎恨的人们打入地狱,但是之后的一切,是否真的如你所愿呢……那个新秩序、新世界,会是你真正想要的东西吗?我们活在秩序里,无时无刻总有一种规则会来束缚你,制约你,而到了那个时候,当你确信这一切其实从未改变的时候,你又会怎么做呢?——是会毁灭秩序,还是毁灭自己?”
卫延沉默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思索,这本是突袭的大好机会,如果说白冷的目的是要分散他的注意力并把他逼到墙边的话,我们大可以同时出手。但是不约而同地,我们谁都没有动。
这一刻我也明白了,白冷心里是真的在乎卫延,他和我一样,都希望能够改变些什么。尽管最后的结局极有可能依旧是你死我活,但我们依然希望能够争取到一些什么。
看到卫延有些空洞的眼神,我头一次感觉到了自己与他之间的联系。这就是了,为什么我虽然一直在想办法对付他,但是我潜意识里终究没有对他下死手,而他也“凑巧”地没有给我致命一击的缘故吧。我们俩骨子里可能真的是同一个魂魄,正如白冷所说的那样,我们尽管性格想法都不同,但是至少在某一时刻是相似的。
或许有的时候,他看见我,就宛如看到了自己的镜像。
而我看见他,就宛如看到了我的背面。
“卫延,”白冷唤了一声他的名字,开始向他慢慢走过去,而卫延本能地做出了防备的姿势,但白冷并没有停下脚步,他沉稳地走到卫延的面前,向他伸出一只手。
“我希望你能回来。”白冷轻声说道,语气里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他的那副模样看得我心里一软,相信任何人看了都会被他眼里的真诚打动吧。卫延的眼神游离了一会儿,手颤抖了一下,忽然握得紧紧地,有些疯狂地大喊了一声:“不——我已经回不去了!”
他的身子霎那间抽动起来,我还以为他一瞬间抽筋了,愣了一下,下一秒,只听他悲愤地大声喊道:“我已经和修罗签订了契约,我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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