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赌局我真的没有把握能赢。赢过卫延，赢下我和白冷的命。
白冷在我身后轻轻叹了口气。
我心里一疼。
卫延冷淡地看着我，似笑非笑道：“卫辰，你还真的是我的另一半影子，你刚才真像个疯子，就和我一样。”
“你心里也清楚吧，你们现在根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我会取走鱼灯，然后杀了白冷。”卫延志在必得地笑道。
忽然，我听到白冷的声音，他靠近我的耳边，说道：“事到如今，看来我们也只能走到这一步了。其实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没有办法独自阻止他，而我又狠不下心来动真格地杀了他，一拖再拖，就成了今天这个局面。”
“卫辰啊，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可挽回的了。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是卫延救了我的命，所以我才一直优柔寡断下不了手，直至今天……我可能会害了所有的人。卫辰，你恨我吗？”
我摇摇头：“我为什么要恨你，都是他的错。”
白冷又叹息了一声。
“到了现在，你也应该感觉到了吧……出路只有一条，然而是死路。卫辰，你信我吗？”
我没怎么犹豫，点了点头。
“人说宁死别，勿生离，但是我并不觉得把一个人孤单地留下就是最好的归宿。”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低语道：“嗯，那就一起死吧……”
我把方曜的枪指向了自己的胸口。
这把枪威力很大，足以把我击穿，也好给我身后的人一个解脱。
而我们面前的卫延，也谨慎地没有动。他的脸上头一次显出了凝重之色。我忽然觉得，当自己真的下定决心成了疯子的时候，再变态的家伙也不足以为惧了。
我看到被打倒的方曜和锦彦正试图向我们靠近，他们脸上满是悲愤，我知道他们很不甘心，而我也是一样，但与其身死，也不能遂了卫延的愿。
人固有一死。
如果足够幸运，我们还有来世……
这一世同生共死，相信下一世有缘也会再见吧……
想到这里人倒是轻松了不少。我感觉到白冷的手从背后环过来，握住了我颤抖的手腕。
就在我即将扣动扳机的那一瞬间，我忽然感觉面前一阵劲风扫过，我噗的一声再次滚落在地，身上的伤口再度狠狠地撕裂，我疼得当即就要晕眩过去，但是随即卫延就极快地朝着我一脚踢了过来，我手里的枪被夺了过去。
“可以，我暂且不杀白冷，但是卫辰必须跟着我回去。这样的让步怎么样？”
“不了，卫延。”白冷一口回绝，“今天我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
“哼！”卫延冷笑了一声，“白冷啊白冷，你对我一直都这么绝情，你明明知道，今天的局面可以不要弄成这副样子，但是你偏偏不听。卫辰他，本来就是我，是我的另一个影子；而我的方案可以既不伤到他，又不会拿你怎么样，你曾经处处阻扰我，我能够留你一条性命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而且……”他压低了声音，似乎是迫切地想要让白冷一个人听见，“等到这事儿结束了，我们还可以和过去一样，你想要什么，我都会……”
“不需要。”白冷平淡地打断了他。
一瞬间卫延几乎是不可抑制地恼怒起来，但是很快这恼怒便从他的脸上掠过。
“为什么，这个卫辰也是我，他就是我本人啊！你应该弄清楚。你既然可以和他好好相处，为什么对我就……”
“不一样。”白冷摇头道，他半闭着眼，很是疲惫，他肩上的血一直没能止住，沾湿了他的大片衣衫。“卫延，无需多说，这么多年来我从未认为你是对的，所以，你要么收手，要么，就玉石俱焚……”
说着，白冷扯开自己的衣服。
我愣住了。
里面，是符文。
和我之前一样，爬满了整个身体的符文。
“你！”一向镇定自若的卫延此刻却不再淡定，他震惊地看着白冷，“你要是用了这个……这可是禁术！你会永远不能进入轮回，只能做畜生做到死！”
“献祭符。只要符文启动，包括自己在内，距离自己最近的三个人都会成为术的祭品。”
白冷平淡地吐出这句话。
“你……”
卫延狠狠地咬了咬牙，他身子一动，几乎就要出手了，然而——
“打住。”
通道的尽头，传来了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
卫延一愣，接着皱起了眉头，缓慢地转过身去。
黑暗里传来一阵脚步声，应该是有一群人向我们走了过来。
他们到了近前的时候，我才发现，来的人有我认识的，比如说卫老爷子，还有几个卫家的师傅，之前见过一两次的；也有我不认识的，倒是有几个装束比较特殊，额上都带着头巾，像是少数民族。
卫老爷子看了看我们这边的一地惨象，没有迟疑地走了过来。
他并不多语，只是在距离卫延几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接着，他就开始结法印。
他的法印和妖印的手势有很大不同，速度非常快，我只看见他手指灵活地做出了各种法印之后，一个影子立刻出现在了他的身前，飘浮在空中。
而在他的身后，许多个卫家的族人也开始结法印，不多时，他们每个人的面前都浮出了一个影子，形态各不相同，但它们都像是某种古代士兵的影子，身上穿着铠甲，佩戴着兵器，严肃地盯着面前的敌人。
卫延轻蔑地一笑。
“我以为在我之后，卫家是一代不如一代，没想到你们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还能搞出这一种花招。”他扫视了一下那些严阵以待的“士兵”，哼了一声，“这些应该是你们从卫家的老祠堂里搬来的神像吧？虽然它们看起来也很厉害，但你们难道不知道吗，这些家伙以前都是我的手下啊。”
“你大概认错了。”卫老爷子微微一笑，“它们可不是先前你养的那一批神像。你不知道的是，在数百年前你从卫家的祠堂后弄到你的师父送给卫家的一批神像，只是小小的冰山一角。你只注重眼前的利益，却没有看到在你满足于既得的神像之后，更多的卫家神像已经远离你而去了！你当时如果还往里面多找了一会儿，就会看到一面巨大的墙，里面的每一件神像，都是天兵的化身，远远不是你手上的几个小兵可以比拟的。”
听到“天兵”两个字的时候，我看到卫延猛地一震，露出了戒备的神色。
看得出来，在这么多的“天兵”面前，他并没有把握自己能够击败它们。
“嗤……”他冷笑了一声。
卫老爷子没多废话，直接对天兵做了一个手势，然后，几十个天兵就冲着卫延一拥而上。
趁着这个机会，卫延被团团围住一时脱不开身，剩下的人立马把我们几个伤员拖了回来，我左右看看，还好，方曜和锦彦都能站立着，只是白冷他……
我想直起身子看看白冷伤情如何，此时他身上的献祭符已经退了下去。有几个人围住了他，我也想上前去，但一只手轻轻地按住了我。
“别动，卫辰。”
是那群戴着头巾、看起来像少数民族的男子中的一员。那人冲我微微笑着，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让我心里一暖。我忽然有种久违的安全感。
“别动。”他温和地说道，几个帮手已经在处理我背后的伤口了，还有我的左臂——连我自己都觉得我的那一枪还真是毫不留情，直接把我的左臂下部打的稀烂，丫的疼死我了。
我看着那为我处理伤口的年轻人，眼神都有点模糊不清了，但我依然微弱地问道：“请问……你是……”
他和善地笑着，“别怕。我是西南墨氏的人，我们今天来是因为白师傅告诉了我们这边的情况，我们是来助阵的。会尽全力医好你的。”
“西南墨氏……？”我晕晕乎乎的，记忆里没有这个名字，白冷以前也没有跟我提过他们的交情。
“今天来的还有很多世家之外的人，没关系的，卫辰，你不用怕，大家都在。”
在这位墨氏人温和的笑容中，我渐渐睡去，失去了意识……
混沌中我听到了人说话的声音。但是我的脑子出奇地迷糊，我怎么都没有反应过来究竟是谁在说话，明明那些声音似曾相识。
我试着活动自己的身体，但是现在我的全身上下除了我的意识勉强存在着之外，我的神经系统似乎已经不受控制了。我缓慢地回想起在晕眩之前的事情，好像是我的背上中了一刀，手臂被我自己开了一枪。
想起来的时候我就开始惶恐，但是过了一会儿，我发觉自己真的是一点知觉也没有，压根就感觉不到疼痛。而且我肯定也还活着，因为我听到了周围人的说话声。
“……看起来还不会醒来。他身上的状况已经扩散了……”
“锦彦的法子也许可行，但是风险也很大，万一……”
他们在争执什么？我貌似听到了锦彦的名字。
这时候，我听到了白冷的声音。这是我唯一分辨出来源的一个声音。
“卫辰醒了。现在就开始吧，趁着他的身子还不能动。”
趁着我不能动的时候……？白冷他，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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