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延伸手撩开白冷额前的碎发，似是在仔细地打量着他。
“呵呵……卫辰，这个家伙是给了你什么好处吗？”他不紧不慢地说道，“他的法力是好，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妖仙，并不能给你带来多少财源机运；说到钱吧，他是有点钱，但是也没有多么的夸张，更何况我看你不像是贪财的人。那么他全身上下还有什么是值得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呢？难不成是为了这副漂亮皮囊？”他的手指肆意地在白冷脸上无礼地抚弄着，看得我牙齿咯咯直打颤，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体内翻涌的戾气。
忽而他邪笑道：“也不是没有可能，反正卫家世世代代除了族长一脉的嫡长子可以延续后代之外，其余的族人可是没有这项权利的。”
我有些发愣。
他继续说道：“你大概不知道，卫家祖祖辈辈都出男丁，而族内匮乏女性成员。除开嫡长子那一脉可以继续繁衍下来之外，卫家的其他族人都是难以婚育的。不是说他们自身不愿意，而是因为，卫家人，克阴。”
“克阴？”
“卫家人和其他的女性相处时间长了的时候，那位女性就会受到卫家人特异的‘克阴’体质潜移默化的影响，生病的生病，倒霉的倒霉，为此他们不得不尽量不结婚、不生育下一代，只有少数人能够有幸平安地得到子嗣，而之后基本上也会送走那些外族的女子，以免他们时间久了会受到克阴体质的伤害——说的很难让你相信吧，卫辰，但这就是事实。上天赐予了卫家异于常人的天赋与才能，当然也会剥夺一些东西作为代价！克阴，就像是一个诅咒，卫家人祖祖辈辈都无法逃离的诅咒……”
卫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继而回到白冷脸上。
“听说你也一直不怎么接触女孩吧，卫辰……也难怪，卫家的诅咒就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克阴——你也一样，和你有关系的女孩，哪怕只是一般的关系也都死的死，走的走，你周围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人了。或许，当你看到这个比女孩还漂亮的家伙的时候，就会不由自主地动心吧！哈哈！”
我的手心里被我的指甲掐出了血痕。可我知道，他说这些话是在故意激怒我，想让我失控，我绝对不能中他的招。
“但这也没什么觉得丢人的。”卫延依然说道，“之前的我，和你一样……”
我正要采取行动——说实话，我本来已经下了玉石俱焚的决心了，但紧接着卫延就说道：“或者说，本来我们就是一个个体，大家的心思都彼此互通、心知肚明，也没有什么好猜测的。”
本来就是一个个体？
我一时间想到了卫寅，但……
卫延沉下脸来，道：“我就是你。”
……？
“我就是你，或者说你就是我，卫辰，你本来就不是一个独立的人。我把话说明了吧，到了现在也没什么好耗下去的了，卫辰这个名字不过是个代号，你是我的转世。”
转世……？
我就跟听天书一样，一时间傻在了那里，转世之说我倒不是没有听过，但那不都是轮回之后的结果吗？既然是转世，那么卫延和我，就不应该同时存在。
比如说，一个魂魄只能装进一个躯体里作为容器。假若卫延真的是我的上一世，那么他死后魂魄就进入到了阴间。在阴间待上一段时间，即过完了他的阴寿之后，魂魄就会进入到轮回，转世投胎，也就是进入到这一世的躯体之中。
而我面前，卫延明明活生生地站着，魂魄显然是在他的躯体里面的，现在他说自己是我的上一世，那么这就是一个悖论。
我冷冷道：“你这冷笑话讲得太没笑点了，而且漏洞百出。”
“不，错的是你，卫辰。你知道卫寅吗？我等了很多年，终于等来了一个机会，没想到，却被你的父亲——我的直系后人，给破坏掉了！”
“我数百年前便结束了上一世的阳寿，但是我没有去阴间，因为在‘死去’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属于‘人’的范畴了。”他道，“你知道六道轮回吧？轮回是什么不难理解，可这六道呢？”
“六道……人道、天道、畜生道、饿鬼道、地狱道、阿修罗道……”
“不错，在结束人间道的寿命之前，我就已经一条腿迈进了阿修罗道之中……而最好的佐证，就是你身上的修罗符。”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的红色符文上。
“之后的数百年里，我一直在阴间和阳世游荡着，我在等，我在等待一个机会，能够重新像人一样地活着，而不仅仅是人，六道之内，一切的一切，都会尽在我的掌控之中。”
我目瞪口呆。
本以为他的目的只是制造乱子，没想到……这厮的野心竟然如此之大！不但要将人间搅成乱糟糟的一团，更要实现什么一统六道的野心？
但是……这种过分的野心根本就不可能实现，那人只怕是精神出了问题吧？就连希特勒当年的目标也只是统治人类的地球而已……
“你觉得很奇怪，是吗？那是因为你并没有看到我原本的实力，我现在这副模样想要还原，就还需要一个条件。”
“那就是，你。”
“我？”
“也是这家伙干的好事啊。”他说着捏住白冷的下巴，强迫他抬起脸来，“这个家伙，这么多年来就一直在干扰我的行为呢，可真是难缠的家伙。我原本算准了在你这一辈的卫家人当中投胎，谁知道到了最后，卫家族长竟然有了一对双胞胎儿子，而我的魂魄，也就不得不分裂为两个部分，一半在你的兄长卫寅的身上，一半在你的体内。现在我很久以前就已经得到了卫寅的躯体，现在，只需要再收集一只鱼灯……”
听到了最后，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个人，这个已经异变成为修罗的人，在世间蛰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投胎转世到卫家后代身上的机会，但是可能由于未知的干扰，直到我这一辈，他才算是成功了。然而他没料到的是，卫家族长的孩子竟是孪生兄弟，他的魂魄也就不得不分裂为两半，而其中的一半已经控制住了卫寅的身体……
那么另一半……
我低下头，正看见悄悄顺着我的胳膊往上爬的，修罗符。
豁然开朗。
所以，一直以来他尽管以卫寅的身份对我制造着压力，但是他并不是为了杀我，而是为了——夺舍。
趁我们谁也没有注意、而且唯一知情的白冷还处于极其虚弱的状态时，卫延就冲我下了手。
而且是在我半自愿半被迫的情况下，将危险的注入了我的身体。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得知我去见了卫延、并接受了他的东西之后，白冷会如此愤怒焦虑。因为他知道，一旦这个阿修罗控制了我的身心，他将会以我的身躯为载体，在我的身上重生。
而那个时候，就将是无法挽回的境地。
我不知道这个卫延究竟有多大能耐，哪怕他是用《灵》这样的媒介来召集了大批自己的军队，可是我们先前的几次交战中也能够发现，这些尸煞啊妖物啊的确厉害，但肯定到不了毁天灭地甚至一统六道的地步，顶多就是小打小闹一番，我不知道卫延是否真的有这个底气能够做到他说的那样。
似是看出了我的疑虑，卫延又笑了：“卫辰，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话？但事实上，我可以向你证明，我能够做到这一点。”
说着，他静静地闭了一会儿自己的右眼。
再睁开时，我的心忽地一沉。
果不其然。他的右眼是鱼灯。
上一次见到的应该只是他的一个影像，那个时候的他是双鱼灯的，我估摸着那是他前世的模样。而目前，他作为卫寅活了过来，到了这一世的时候，他只拥有着卫寅的一只鱼灯，而剩下的一只……
在我这里。
如果说，他放在我身上的阿修罗真的复苏了，那么他将毫无疑问，夺下另一只鱼灯。
那可就真如他所说的，双鱼灯再次问世，而这相比之前的单独一只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白冷说的没错，我不能再上这家伙的当了。实际上，白冷一开始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随着使用次数的增多，这个修罗之力与我自身的结合也就越紧密，甚至到时候都说不准这力量会不会翻身做主，直接把我的意志挤出体外，把我真的变成他。
而卫延此刻说着这些话，还有他对于白冷的动作，都是在挑动我的情绪，这样一来，他和我体内的阿修罗就里应外合，达成了他的目的。
我看向白冷。
只要白冷还在他的手上，就等同于我的把柄被捏在卫延手中。
通常来说，在被挟持了人质的情况下，我应该选择放弃白冷跑开，这样一是看不到卫延的挑衅便不会激怒自己身上的阿修罗，二是可以为自己找到回旋的余地，因为硬碰硬我是肯定干不过卫延的，我自己身上最强大的武器都是他给的，只能从别处入手想办法对付他。
但是，我并不敢这么做。因为如果被他挟持的人不是白冷，而是方曜，或者玄羲，我大可以一试这种“逃跑”的戏码，因为无论方曜还是玄羲，他们和卫延都没有直接的关联，即使被挟持了也只是用来挑衅我、复苏我身上的阿修罗的，但是白冷不同。
看得出来，卫延非常憎恨白冷，因为他刚才也说到了，正是由于白冷的阻扰，才让他在世间游荡了这么久，都一直没能找到机会转世。
他现在之所以留着白冷，就是因为他希望借此来牵制我。
而一旦我转身离去，白冷在他手里没有了利用价值，那么卫延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杀他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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