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习习,吹来了丝丝凉意与低低的悲泣。赵无极立在母亲坟头,望着墓前空荡荡的石板全身打颤。赵母少小失怙,童年亦是在孤儿院那帮阿姨冷冰冰的眼皮底下度过,可谓受尽人世辛酸,但她内心质朴善良,并未因此而嫉恨过别人,更难能可贵的是,一旦左邻右舍需要,不管是曾经辱骂或是欺负过她的,亦能不计前嫌竭诚相助。二十四岁那年,她难得幸福一回地与赵父牵手,奈何天地不仁,以良善为刍狗,十六年前,为了讨要工资,赵父被一群流氓追打,吐血而亡。赵母抱着不满四岁的儿子悲痛欲绝,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
岁月如线,一点一滴地将往事串起。赵无极跪倒在地,想到母亲生时自己就没能好好陪护,死后又连朵花都不能奉上,上有愧于天,下无脸见地,如此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把心一横,竟打算朝墓碑撞去。
张奀宁见赵无极伤心,早就泪如雨下,这会儿看他干傻事,吓得疾呼道:“无极哥哥,你千万别想不开呀,不然阿姨在九泉之下也会怪你的。”两手急忙拉住他的胳膊。
“会怪我吗?……”赵无极双目低垂,一时默然无语了。
张奀宁抹去泪水,温柔地劝慰道:“无极哥哥,阿姨虽然走了,但你还有宁宁啊,宁宁会一直陪着你的,所以下次……唔,万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说着说着,眼泪又连成了一串珍珠,哽咽半晌后方才道出一句发自肺腑的话来。
张奀宁牙牙学语那会儿便与赵无极异常亲近,后来上学了,两人更是形影不离,仿佛枝头上叽叽喳喳的一对黄莺般。有一回考试,张奀宁由于成绩不佳而被黄洁追打,眼看竹条就要狠狠落下,这时是赵无极勇敢地站出来替她挨了一鞭子,而那道疤痕呢至今还隐隐留在了他的肩头。
不多久进入中学,张奀宁又因为生得倾国倾城惹来几个不良少年调戏,赵无极见状临危不惧,再次挺身而出。那一场架打得异常惨烈,以至于赵母看了鼻青脸肿的儿子后都发怒了。对此,赵无极默然无语,只坚定地说了一声“无论如何,我都要守护好自己生命中最珍惜的人们”。
张奀宁闻言哭得一塌糊涂,至此一颗芳心也无暇他顾了。七年前,她被迫离开北海,期间颇识相思愁苦滋味,眼下好不容易遇上思念已久的情郎,哪肯任他自残身体,心意一动,竟不避一切地大胆告白出来。
赵无极脑海里反复翻滚着这一句“万一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想活了!”,之后淡淡一笑,道:“谢谢你,宁宁。”右手稍稍用力便将女生搂进了怀里。这样约摸过了五分钟,他忽然感觉不远处隐隐有物体袭来,心头一震,立刻抓起一枚石子飞去。
张奀宁起初还不知何故,但转眼瞧时,却见一条二米多的花斑毒蛇倒在了百步外,不由得猛吞了口唾液,讶道:“无极哥哥,你怎么知道它在背后啊?”
“你猜呀?”赵无极近来依法修习,各项能力均有大幅度提高,而刚刚之所以能料敌于前,大概是自身已然突破敏捷性中的灵动境进而跨入感应境了。
张奀宁把嘴一撅,笑道:“我才不猜呢,反正每次遇上危险你都会保护我的。”
赵无极若有所思,正色道:“宁宁,从今以后你就要学着慢慢适应新的我了,包括容貌、身份以及周边人脉,当然,如果你没办法走出这一步,我也不怪你,只是为了你的安全,可能我们以后就没机会再见了。”尽管老天让他见上张奀宁一面已过奢侈,但一想到此次分离之后也许会天涯永隔,内心深处那份隐逸的孤独不由得又悄悄地浮上了心头。
张奀宁明眸如月,甜甜一眨道:“不管外部环境如何改变,只要无极哥哥心里有宁宁,宁宁就什么都不在意。”脑袋一斜,身子又温柔地依偎在他的怀里。
“傻丫头!”赵无极心底泛暖,轻抚着她的秀发,道:“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好啊,我正想坐飞机呢。”
“喂喂,这小丫头该不会飞上瘾了吧!”赵无极瞅了瞅一脸童真的张奀宁,暗暗摇头。
狂风呼啸,渐渐将几层落叶卷向天空,舞步翩翩,宛如欢快的彩蝶聚会开唱一般。张奀宁一路欣赏着郊外风景,心情舒畅,不知不觉竟沉沉睡去了。赵无极抵达目的地后也没急着吵醒她,抬眼望去,但见几幢危楼横空而立,好似遇着一下强吻什么之类的便会全身瘫软一样。他看得心惊肉跳时恰巧背上女生醒了,于是莞尔关切道:“宁宁,待会儿回去和阿姨一块把行李收拾一下,明天我替你们另租一个房子。”
张奀宁落地后柳眉微皱道:“无故搬家,万一妈妈不同意怎么办?”
赵无极淡淡一笑,轻捏着她的脸颊,道:“这就要看你的本事咯,反正我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天天住在危楼里,不然我会因为过度担心而折寿十……”
张奀宁听着不对劲,急忙捂住他的嘴巴,小声嗔道:“别乱说,我听你的就是了。”
赵无极握着她的小手,温柔地吻了几下,道:“快进去吧。”
张奀宁点点头,但刚走几步忽又回头,道:“无极哥哥,小心点!”
“嗯。”赵无极知道她所指为何,微微一笑,瞬移去了。
一品堂与精品发屋仅一街之隔,原以品茶娱乐大众为业,奈何此类生意多受季节影响,秋末更是从未遇过满员景象,但今夜这里却很特别,不但屋内人头攒动,就连屋外也是黑压压的一片。店老板起初还不清楚他们聚此想要干吗,可看完某些等得不耐烦的家伙扯开衣服裸露各式纹身后,顿时吓得冷汗直冒,心想敢情这帮大爷是要帮战呀,那自己的小店还经得起考验吗,脑筋一转,赶忙躲到一旁打了一个电话。
“我草,这是什么玩意啊,苦得一逼。”一位憨壮如牛的矮个子喝了一口茶,随即又吐掉了。
“根哥,别着急,等待会儿替光头报了仇,咱们再去夜总会摸咪咪。”长发男人讨好完牛根,又瞅了瞅被赵无极揍过的光头流氓。
“夜总会那几个妞胸部平平,有什么好摸的,倒是我今天看上的那女人……”
牛根用力一拍,瞬间打断了光头流氓的浮想,骂道:“你这色棍,看上了怎么不搞定啊?”
“我……”光头流氓无言以对,立马闭嘴了。
“我草,这种东西能卖几十块一杯?”牛根闲着没事,又换了几种口味的茶,但每每喝过一口便吐了,嘴里还不忘大骂几句。
“没品味就别装高雅嘛。”屋外忽有响声传来,让人听之肃然。众人心中好奇,方欲观望,那人却已然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