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内室(说是内室,实际上也就是另一个小山洞),那二十五六岁模样的狐族姑娘躬了躬身,恭敬地说道:“暂请公子先将旧衣褪下,奴家这就将新衣送来。”说完便又一欠身作了一揖,缓步退出了内室。
任遥一边随手将身上那堆破布片扒下来,一边无聊地四处看了看。这内室不知是狐族何人用的,倒是装饰得宛如普通人类的居室一般,有木床,床边有一屏风,其余地方放有桌子,梳妆台之类的物件,倒是充满了人类古风。
“诶……要是没看到外面那堆口吐人言的狐狸,单看这房间布置,还真分不出这里是人类居所还是妖族居所啊。看来人与妖之别还真不似小说之中那么疏远啊……唔……看来还是留仙先生的描述比较靠谱,有空去把《聊斋》再补一遍去。”
任遥自言自语地说着,将上身脱个精光,自恋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脱离了脂肪层后的真正形态(都七、八个月了还没看够……),感慨地咧着嘴角咂了两下嘴,拍了拍自己的六块腹肌和胸大肌,才弯身将褪下的那堆破布片简单收拾了一下。收拾完,看刚才那姑娘也不知何时才回来,便无聊地坐在一张木椅上等待着。
四处张望,发现墙上还挂着一张画像。
任遥好奇地上前去看了看,上面画的是一个年轻女子穿着古代的仕女服,手持着一只布鞋掩嘴偷笑的模样。画像倒也是十分传神,女子的娇媚风情跃然纸上,令观者一眼便能看出来。那画,倒也不像以前那种看不出仔细眉目的意象画风,虽然整体上仍有着厚重的类似明清时期的那种画风,但女子面目却不是以前画像上那种,眉目间的画法竟是有几分现代素描的影子。
任遥摸着下巴,边看边想,如此上佳的画作,要放在一般人世中,恐怕就算是近代仿品而非真正的明清画作,也还是价值不菲的。
如此好画,不知是出于何人之手啊。任遥感叹着,看了看画作的左下角。一般来说,作画人都会在左下方留下自己的印鉴啊,名姓啊什么的,有一些还会配以诗作。但这幅画却是连这些都没有,只是有一行小楷,上书:子卿赠荇萍,留寄以思。
(卧槽!荇萍!长老奶奶?!尼玛蛋谁特么再和我说什么人妖相隔,泾渭分明之类的屁话我就直接把他当脑残看……)
不过想想,从以前开始,似乎此类爱情故事便层出不穷,如今看来,反倒是觉得再正常不过了……任遥也只能摇摇头,感叹一下爱情的力量真是伟大。
(嗯……回头得去买个全套《聊斋志异》当教材看才行……)
“任公子,奴家带新衣来了。”
该是之前那个狐妖姑娘回来了,在门外说了一声便推门进了来,任遥这才从天马行空的脑洞中回过神来,有些拘谨和慌乱地点点头,说道:“呃……嗯……有劳姑娘了。”
那狐族姑娘悄悄闪着眼看了看任遥双手下意识遮拦着的赤果果的上身,有些害臊的模样,扬起宽袖拦在面前,遮了遮自己的羞意和笑意,轻笑着道:“烦请任公子背过身去,奴家好为公子服衣冠。”
任遥一听,“为公子服衣冠”……尼玛长这么大,自从幼儿园开始,自己就是自己穿衣服穿鞋了,这姑娘上来便是准备帮自己穿衣服……设想了一下那画面,那叫一个不适应……急忙挥着双手尴尬地道:“不用不用,多谢姑娘好意。姑娘将衣服放着便好,我自己来就行,我自己来,自己来……”
看任遥那慌乱的模样,狐族姑娘带着某种恶作剧成功般的娇笑道:“任公子切莫客气。公子为我族贵客,奴家自当好生服侍才行。若是怠慢了公子,奶奶少不得要责骂我了。而且,这新衣,嘻,如公子这般的当代人,一个人怕也是穿不妥帖的。待会儿可是还要参加仪式的,若是穿得不工整,公子怕是要更不自在了。”
任遥尴尬中又有些纳闷。听这话,还有点低看了现代人啊……这衣服还有啥穿不好的……自己一大老爷们,又不是中世纪欧洲那些女的,难不成还要来个人帮忙拉束腰么?
吐槽完,任遥突然心想不对。当代人?仪式?先不说啥仪式……提到这种严肃的场合,再根据这姑娘所说的,这衣服莫不是……
待到那个狐族姑娘从一叠衣服里展开一件窄袖中衣,任遥也不知道是该兴奋还是该纠结了……尼玛那姑娘拿来的还真是华服!
(好吧……还真是华服……)
任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那个似乎工艺相当不错的丝质白色交领窄袖中衣,又看了一眼整齐地叠好放在桌上的绸缎直裰,高高一叠,上面放着云纹锦的腰带,下面估计还压着大氅什么的……又再抬头,看到那狐族姑娘斜着头,眨了眨眼,一脸俏皮地好奇看着自己……
(卧槽……好吧……虽然很丢脸,但尼玛这腰带我还真是不会系啊……但是!虽然我很高兴,虽然这套华服看上去做工很精美,材质绝对是一级棒,虽然我想有一套精美的华服已经想很久了……但关键的问题是!尼玛现在是夏天啊!是盛夏啊!不管丝绸再怎么通风透气,不管宽衣大袖再怎么是宽广凉爽,这尼玛总归是穿着不热看着热啊……长老奶奶这是要玩儿死我么……)(墨:任遥这是以前没穿过。其实中衣+直裰或者深衣,还真不怎么热……人家阿拉伯地区也是多穿长袍大衣,还戴帽子,避暑性能也是十分良好的……华服,从各个性能上来说,也比阿拉伯的那种要好太多了……)
任遥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不好了……扶着额头半晌无语,看着人姑娘在边上饶有兴致地观察自己那丰富的心理活动,也觉得有些越发的窘迫……看这样子,自己不穿(被穿),还真是不好向难得这么热情招呼一个人类的狐族交待啊……更莫说还有个什么貌似很庄重的仪式要去……
抹了把脸,心想小爷我怎么说也是修真有成,寒暑不侵,实在不行我把水诀用上,总不会很热了吧!任遥横下一条心,也顾不得被人服侍穿衣和承认自己一个人还真穿不严谨的羞涩和丢脸,双手一摊,对那狐族的姑娘说道:“好吧……你来吧!”
话说这语气……这样子……为啥会有种悲愤在里头呢……虽然想想任遥这么大的人了,穿个衣服还有个人在边上帮忙,是挺不自在的……但是怎么说,也算是难得体验了一回古代的大人老爷们的待遇嘛……
穿上中衣,照着右衽的规矩裹好,腰间的细带系上,再是披上熟知的宽袖直裰,基本上模样也就出来了。然后就是关键的腰带了。
华服的腰带,也是十分重要的一节。若是系得不好或者是系不得法,慢说是穿着穿着直裰就松松垮垮地跟个二流子似的了,气质形象全都崩坏掉,一个是既不舒服,另一个也是极为失礼而影响美观的(想想裤子前门拉链没拉好的感觉……)。当然,魏晋时期那种故意将腰带系松,敞开前胸秀胸肌的风流之士或者猛将兄什么的,我们就不说了……
狐族姑娘提着六色的云纹图案宽带,从背后环向任遥身前,又将短些的那头搭在任遥的左肩上,用长的一头绕了腰间一圈。也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任遥总觉得是有意的多……为了作弄自己),那姑娘基本就是要环抱着自己,头都差不多要靠上自己胸前来了。他颇为羞赧地仰着上身,斜下眼睛看着狐族姑娘,全身肌肉僵硬地说道:“那个……这位小姐姐啊……这腰带我也不会系,要不你站远些个让我学学该怎么系呗……”
姑娘作弄成功地嬉笑了几声,倒也是不打算再继续戏耍他了,开始好好地给任遥系腰带,还一边放慢了系的过程一边仔细地给任遥讲解,随后又问道:“公子平日惯用哪边身体?”
“呃……右边。怎么?”
狐族姑娘取下搭在任遥肩头的腰带,躬身在他的左边腰间将腰带系上,边系边说:“这腰带,一般说来左右前后都可,但还是系在左右两边的多些。一则不影响活动,二则看上去也整齐些。公子平日里惯用右边身子,左边身子便活动少些,那么系在左边便为恰当些。公子看好。”
姑娘说完,便就跟普通系带子一般,扎了个单边结,然后说道:“这结有许多扎法,公子一一学来也略为繁琐,便学个单耳结即可。而小带系好之后便不用多作处理亦可,大带的话,处理的关键便在于扎好结之后……”
她将结扣和耳从上面裹进腰带里,剩下的短的一头从腰带内侧贴着大约是常说的裤缝的位置自然垂下,再将长的一头翘起的部分抹平整,从上自然垂下,和短的那一头重叠着。
系完了腰带,那姑娘直起身来,退了两步从上往下看了看,然后赞许地点点头,道:“嗯,这便可以了。若是再配上些许玉玦荷包,或是长剑,那便完美了。”
任遥想了想,貌似自己身上也就那月牙玉玦一块玉石,但定然是不能拿出来挂在外面的。刀剑……自己倒是有,但是这种管制物品怎么带在身边?想来在这里也太不可能找得到,还是算了吧……荷包……貌似现在都是缝在衣物上的,也少有能挂在外面的了。不过自己倒是有一个稍微大一些的绒布包,可惜远在家里,而且也不知道能不能挂得上去。
他还在想要不要再觍着脸讨个荷包啊,玉玦啊啥的,狐族姑娘便说道:“不过你们人类似乎不允许佩戴刀剑了,长剑暂时怕是不成了。玉玦,仓促间又不知公子喜好,也不便随意挑选,我看呐,公子届时与妹妹讨个香囊荷包什么的便是。”
“啊……这个……那个……”
任遥倒是至少知道女生送男生香囊荷包的意味的……他长这么大,也曾感叹,且慢说手工做的了,就是别人买来的,也还不曾有幸收到过,连他老妈的都木有……不过他老妈倒是曾送给他爹一个薰衣草的香包过……但现在说到让小优送他个香囊啊荷包啊啥的……任遥不知道是不好意思还是担心那丫头缝不好不说还扎伤自己……
狐族姑娘也没多取笑任遥那纠结扭捏的样子,展开大氅给任遥披戴上,将裰子的领口和大氅的两襟整理工整后,便退到门口,双手交叠腰间,欠身万福,再不复之前戏弄任遥的神情,恭敬地道:“此服非为凡物,公子日后便知,只望公子能善加使用。现先请公子请随奴家来,奶奶已经在殿内候着您了。”
“哦……好……”
任遥仍是略带窘迫地答道,抬起左手抬右手地看了看,这华服还不是凡物?貌似感觉不出来啊……难道这就是长老奶奶所谓的补偿?……说来倒确实是补偿了自己一套衣服……任遥也不多想,走了两步稍微习惯了一下,便缓缓跟在狐族姑娘身后。
在有些昏暗的通道中走了没多久,眼前突然豁然开朗。放眼看去,四周皆放置着半人高的金属灯架,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这一间仔细说来,便更像人类的宫廷般的布置了。高大的梁柱,精美的装饰,华丽的金属器陈列其中,末端还有一不知是石是玉的高台,台上有一座三四米大小的蹲坐着的九尾狐狸白玉像,玉像九只尾巴或卷盖身前,或摇立与后,狐首从左向右侧望大厅,两只墨色的瞳眼中不知又是什么材料,在大厅的光华照耀下神光流动,整个玉像栩栩如生,宛如真有一只三四米大小的九尾天狐坐卧在台上一般。
石台前则置有一张宽椅,长老奶奶荇萍就端坐在宽椅中间,小优则站在她右侧,看任遥到来,不知为何,红了红脸,却又顽皮地对着任遥眨了眨眼。
台下两旁就立着各色或人形或原型的狐狸们。乍眼看去,好似春秋战国的诸侯宫殿,隆重华美;又像宗庙祠堂,肃穆凝重。
狐族姑娘向前几步后,便停住转身,道:“公子请上台。”说完,便面对着任遥退入了两边的队列中去。
任遥望这架势,有些踟蹰地抓了抓头。不知他们这是在祭祀?还是上朝?亦或是在干啥……但一直站在中道上似乎也不太好的样子,只好如照着那姑娘所说,老老实实地走向高台,向长老奶奶作了一揖后,照着长老奶奶的指示站上高台一旁,悄悄也向着小优扬了扬袖子,大有“瞧我古装可好看?”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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