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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方上下宇,往古来今宙(1)(1 / 1)

酒馆的二楼处,有一处闲座,每逢内外一片热闹之时,时间老人总会挑上那么一个好时间,捋捋他的白胡子,意味深长地开始着他记忆之外的整理,放在以前,朝暾可最是喜欢这般时光,有时还会济公般将酒傍身,碰到深情处,也不会顾就旁人眼光,硬是在酒馆的横栏上半坐着,不必担心下方的高度,像一个欣赏者,听着时间老人整理过的故事。

战国?尸子《尸佼》中提到:“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

宇,指空间,宙,指时间。

日月为易,其斗转星移之间,暗含生命之循环,时间老人掌管着银河的历史,被称为“易宙”,类似朝暾这般的列车长,倒没有那么书生气,倒是在他白发胡须的层层包裹下,硬是将“时间老人”挂在嘴边,孩子们也很喜欢这个称呼,“时间老人”于“易宙大人”,的确更加亲近。

不过老陆便没有那般祥和的脾气,加之他总是独自坐在拾忆潭边,偶尔工作关系,让他终于将尘封“多年”的口打开,也不过是那么简单几句“这是你的记忆”“祝你有一段新的旅程”之类的话,害得朝暾每次在外等新魂取记忆时,都总是将目光聚焦在老陆身上,虽然他还是那么机械般的运作,可又给朝暾一种特殊的感觉。

老陆很喜欢喝酒,偏偏又总是不带酒,在第一次提出想要提前看记忆被拒之后,朝暾便开始了漫长“供奉”的记忆之旅,然而老陆倒没有“吃人最短”的概念,要不是他胡须上不小心沾上了酒,朝暾可能还真的会忘记,他还欠了自己什么嘞。

“咳咳,那个,老陆先生,您看可不可以——”

“当然不可以。”还没等朝暾提出“记忆”的事情,老陆便嫌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端坐着。

很多时候,朝暾也坐在他旁边,百无聊赖地看向水波粼粼的拾忆潭,有时还真有点自恋的感觉——它好像又在“嘲笑”自己——说不定还会将自己的碰壁史记录下来,以此为教训,告诫后来者——刚刚当上列车长,便急着找老陆要回记忆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情......

书语先生讲起鲁迅的《孔乙己》时,大抵采用着那时社会知识分子的不幸,来给它做一个了结,朝暾看到底下的插图时,倒是忽略了文豪字字之间的层层环扣,倒是觉得孔先生那身衣服,着实养眼,以至于一段时间,下班后来到酒馆,总是坐下来喝喝淡酒,吃吃花生,倒也悠然自得——

这个时候听听故事该是别有一番乐趣,然而当时间老人刚把开场白讲完,朝暾便识趣地抛着花生,转着酒瓶离开酒馆,久而久之,时间老人好像对那个时间点离开的朝暾的背影有点熟悉了的样子。

一次,朝暾正优哉游哉地坐在桌边专心地吃着东西,时间老人插了个空档来观察这位挺奇怪的顾客,最后还是朝暾先打破了沉默:“我说时间老人,你要是继续这样盯着我的话,万一哪个乘客以为我和你有做什么‘违法’的事情,抓到我的把柄,那我三年的努力可就白费了。”

“你,害怕被乘客告?”

“当然不怕啊……”朝暾笑,样子看起来可能有点欠揍,“乘客只要上了浮车,还有回头路吗?不过,像老陆那样耍着多年盟友的魂员,我还是蛮佩服他的勇气的。”

“原来,你就是那个被老陆拒绝取出记忆的列车长?”时间老人的样子,让朝暾觉得他可能知道自己的糗事。

“也难怪老陆会打发你这位列车长了,”时间老人捋一捋胡子,“毕竟,我可听说了,你当上列车长没多久,就总是去烦他要记忆了……”

“话虽如此,不过他的怨恨周期也不用这么久吧?”朝暾还是有点不服气,毕竟,缠着他想了解一下记忆的列车长并不止她一个,然而始终欠发记忆的列车长只有她一个,至少,目前是如此。

“你们的闲事我倒也管不着,不过,你要是老像这样借酒消愁,也不是个办法,到了最后,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时间老人带着打广告的口气,很想勾起朝暾的兴趣,“但是呢,如果你会听听我的故事,说不定,等你轮回的时候,你还能在别人的故事中长点见识,你觉得呢?”

也许,时间老人的话,是对的。

银河镇有一条规矩,便是“有失便有得”。

所以从千军万马中踏过“列车长”这根独木桥的新魂,一方面需要为每一轮新魂服务,另一方面,自然是有普通新魂享受不到的福利,朝暾,当初便是冲着特别的福利而积极地投身在这场角逐中。

对列车长进行培训的是老陆,是他告诉朝暾他们,列车长的任期为三年,任务是将每一位新魂安全送到浮车站,而列车长则可以在任期满前一个月去拾忆潭取回自己前世的记忆。如果说,朝暾以前打扰老陆,想取回记忆纯粹是对自己过去的好奇,那她前几次的碰壁只能算是老陆有意在为难她了。

朝暾记忆中的老陆,总是喜欢一个人坐在拾忆潭边,手里拿着一根鱼竿,当然,身边还有一个她从未发现有装着东西的竹篓,有时朝暾坐在老陆身边的时候,老陆都还是一脸沉默的样子,说起来,朝暾想起自己好像还没好好看过老陆。

“老陆,”朝暾偏过头,有些好奇地看向老陆的眼睛的侧面,“你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呢?”

那一次,朝暾问起老陆这个问题的时候,老陆还是什么也没有说,甚至连姿势都没有换下,按时髦点的话来说,老陆是在练习人体雕塑,照朝暾的理解程度,大概也就只能将那解释成“顽固不化”了......

说起“顽固不化”,朝暾倒是想起了正被压在五指山下的孙大圣,每逢朝暾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时候,总是偷偷地在晚上,跑去那里,顺便带上点水果。

“你呀,就知足吧,想我老孙当年可是叱咤风云,到最后还不是被压在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不是五百年吗?”朝暾坐在离老孙比较近的石头上,盘着腿。

“他说五百年就五百年啊?”老孙有些嫌弃地咬了一口桃子,“等真的过了那么久,如来会不会还记得我都还是个问题呢,打个比较近点的比方吧,你看大米帝国的敏帝委托金灵台先生编写一本小语种‘龙语’的书,为了编那本书,金灵台先生从壮年到老年了,结果等他大功告成的时候,将书给敏帝时,结果敏帝早就忘了......哈哈,老孙我是耗得起,这几百年来,我身边的朋友们一个个都离去,然后又认识新的朋友,磨人的,也不过是磨掉了我交朋友的热情而已。”

老孙又继续吃了一根香蕉,突然抬起眼,看向朝暾,问道:“好像你这个列车长也快要退休了吧?”

朝暾愣了愣,仿佛是被提醒了一般,点了点头,老孙继续剥着香蕉皮,没有看朝暾,说道:“又是一个三年,感觉还是昨天时候见到你一样,不过说起来,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要不是因为你迷了路,我们说不定还不会认识呢,反正我在你们的培训上算是反面教材吧?哈哈。”

“像你这样胡思乱想的毛病,还真可以被当作反面教材。”朝暾耸了耸肩,一脸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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