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晨曦的曙光洒落殿内,榻上的男子睫毛微动,似是被刺目的光芒惊扰了美梦,许是贪杯的缘故,令他头胀欲裂,随即将手抚于额上闭目良久,得以稍缓,霍然起身,举目一瞧,只见苏颖正于桌案上枕着脑袋酣睡正香。他心头登时一暖,嘴角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取下锦被蹑手蹑脚地替她轻轻披上,这才离开,岂料前脚方一踏出殿门,背后就传来一道探究,隐约带着几分怒气:“师弟,原来你一整晚都和这个苏什么在一起?!——”
闵碧落心下顿觉好笑,这语气怎么听着这么变扭。自己是无所谓,可苏颖是姑娘家,断不能毁她清誉,急忙澄清:“并非你想得那样——我与欧阳许久未见,多贪了几杯。”
东方既白抱着双臂,懒懒地靠着宫墙,漫不经心地应道:“哦——”。
闵碧落见他神情沮丧,不禁疑道:“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东方既白当即将头一甩,摆出一个自以为很帅气的姿势,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偏殿,竖耳倾听。
此时,偏殿传出一道欣喜的叫声:“姬姑娘,你醒了?——”
姬无言只觉得眼前依稀可见的轮廓由模糊渐渐转为清晰,一张秀气的小脸正笑眯眯地望着她,柔声问道:“你可感觉好些了?”
姬无言怔了怔,发现自己口干舌燥,一时竟发不出声响来,只得用口型示意:“是你救了我?——”
莫闲闲一跺脚,急忙唤人沏上一杯热茶,将她慢慢扶起靠在自己身上,又将茶水放在嘴边吹了吹,这才递于她的唇边:“瞧我!——来来来——喝口茶润润嗓子。”
姬无言还真是渴急了,一口气饮了个一干二净,似是意犹未尽,又喝了一杯。
“慢点喝,小心呛着!——”莫闲闲笑道,话音刚落,姬无言剧烈地咳嗽起来:“你看看你——”随即轻抚其背。
姬无言似是得到缓解,咽了口唾液,感激道:“多谢你-——”
“恩,快快躺下——你可伤得很重呢!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莫闲闲小眉头一拧,一抹愁色爬上了脸庞、
姬无言闻言一怔,却并没解释,反倒哈哈大笑,忽地神色恍惚地喃喃道:“哈哈哈——伤得重才好,就不用做自己不愿做的事了——”
“啊?!——姬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莫闲闲面上的忧色更加浓重,急忙替她把了把脉,狐疑道:“奇怪,照脉象来看,应已稳定下来,怎么会——”
姬无言已是恢复了神志,握住了莫闲闲的手,正色道:“我没事,谢谢啊!幸亏有你,否则我——”
未等她说完,莫闲闲已忍不住蹙眉轻斥:“你这个人怎么谢个没完没了?你是苏姐姐的好姐妹,就是我莫闲闲的好姐妹,你要再跟我提个‘谢’字可就见外咯!——况且你回来的时候,已封住了周身要穴,并无性命之忧。我只是替你扎上几针,并无多大功劳。”
姬无言错愕半晌,愣愣道:“我、我是自己回来的?”她明明记得自己昏厥在东郊,怎么可能自己回来这宫里?难道?!——
莫闲闲眼中闪过一抹不解,奇怪道:“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昏倒在殿内了。”姬无言心中暗暗吃了一惊,双手紧拽着被角,脱口而出道:“是他?!——”
不知何时,东方既白已立于殿门之外,正凌厉地望着她,气氛忽地变得寒冽阴冷起来。莫闲闲丝毫没有察觉身后的异样,急切地问道:“他?——是谁?——”
“没、没什么——”姬无言避开她的目光,垂首敷衍了一句,然后想爬起身,只觉周身剧痛,愈发力不从心。
急得莫闲闲一把将她按住,劝慰道:“你现在只宜静养,还是躺着吧。不过你放心,有我莫闲闲在,定保你安然无恙!——”说罢豪气盖天地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之前微微隆起曲线,如今已是愈加高耸,惹人浮想联翩。她复又神色凝重:“不过,你可一定得听我的,否则你的伤怕是一年半载都好不了的。”
“嗯!——”姬无言展颜一笑,重重点头。
莫闲闲也跟着笑了,却且喜且忧。喜的是,眼前的病人似乎还算听话;忧的是,她的伤来得蹊跷,从伤势来看,只一掌就震伤了她的肺腑,凶手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如今时局复杂多变,她免不了胡思乱想,不禁忧心忡忡地问道:“到底是何人所为?出手竟如此凶狠!你可是跟什么人结下了梁子?——”。
姬无言的笑容登时凝结成冰,眸中一黯,怔怔地盯着远处,久久不动。
东方既白的心头涌上了一抹厌恶,随即翻了白眼,身形一晃,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偏殿。
莫闲闲随着她的视线望向殿门,却是空无一人,心头起疑,却并未深究,淡笑道:“姬姑娘,你且安心于此休息,我先下去了。”
姬无言‘嗯’地应了一声,便闭目不言。
闵碧落伫立于寒风中,两道视线雪亮得似是能穿透人心,却对方才一幕只字未提,轻声道:“我走了。”
东方既白蓦地转头,将眉一挑,问道:“你要去哪里?”
“我知道逆帝身在何处,要不要一同前往?”闵碧落的声音虽轻,可传入东方既白的耳中犹如空中响起一个炸雷。
原本紧拧的眉头瞬间舒展开,紧握乌扇,失声道:“人在何处?!——”
“阴山!——”闵碧落话音未落,人已如离铉的箭一般窜出。
“阴山?!——等等我——”东方既白怔怔半晌,高喊一声。
此刻,再美的风景都不能令他二人驻足下来,两旁的景物纷纷以极快的速度外后倒退。因得了特许,两人可随时出入宫城,其实就算没有特许,也无人敢阻拦他俩,除非活得不耐烦!幽冥使者的大名,自京都一战业已名噪天下,宫中更是路人皆知,见了他都躲闪不及,那还会凑上前去自寻死路?
“呵——他们看样子,似乎很惧怕你——”闵碧落斜睨着那道已经与自己并肩的的身影,心头一惊,面上仍是淡笑道:“你这幽冥使者可算是做得名副其实了。”
“哼——算是给天下人一个警告,别以为我堂堂天煞宫只是摆设!——”东方既白轻蔑地望着那些惊慌失措的人,面上划过一道冷笑,还有不屑。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郊外,闵碧落见四下无人,不由地加快了脚步。只见两道身形犹如闪电,一晃而过。不多时,两人已到了阴山脚下。
东方既白望着远处的坟头,上面已是荒芜地杂草丛生,幽幽地问道:“老小子真在此处?”
“他的伤势日益严重,带着婉绰不宜远行,阴山距离京都最近。且因民间传言此地不祥,常年被阴气环绕,除了在山脚下有几级台阶,还有人偶来拜祭外,山上并无人敢逾越雷池上前一步。再则,山顶的池水有疗伤神效,逆帝极有可能在上头。。”闵碧落指着山上,眼角处是掩不住的眷恋,似是又回到了当年。
东方既白眸色一变,嘟起嘴,不满地嘀咕道:“池子?我怎么从未听老小子说起过?——”
“你现在不是知道了吗?”闵碧落一拳砸向他的胸口,笑道:“你就甭废话了,走吧!——”
两人随即施展逍遥游,朝着山上飞奔而去,那条怪石嶙峋的山路,于两人面前,竟是如履平地。
远处,有两条人影正窃窃私语:“快去禀报家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