鹞升以为信中必有言明自己身份并呵斥将军之意,看将军面色不佳,更加得意。嘻嘻笑道:“老将军莫怕,有本监军在,定然旗开得胜。待班师回朝之后,只要我在姐夫那里美言几句,你定然…”
话未说完,只听老将军冷哼一声,拍案而起,那张铁木案桌已轰然倒塌。帐前亲兵闻得声响,执刀而入。只吓得鹞升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多说半字。
老将军摆摆手道:“此间无事,你等退下。”
鹞升听得此言,如蒙大赦,慌的随众亲兵就要出去。
“你去哪里?你且回来,我有话问。”
“啊?你,你,你老人家有话,尽管问就是了,我,我,不,小的一定据实禀报。”
“我且问你,你来之时,路上可碰到什么人么?”
“小的在风刀峡口,碰到了影冲,影,影冲将军。”
“哦?风刀峡口?”
“是是,风刀峡口。”
“此去风刀峡口,只有一条路。正常行军,不过五日,若慢慢走,最多十日。你到之时,影冲已走了二十九日,我度影冲必不超过十日,如何你却走了十九日方到?”声色俱厉,威严难视。
“啊?这个,这个,是那头峡谷。”
“穿峡而过,也只不过一日路程,就算这段路你走了十八日,也是迟延甚多。你可知军中误期,该当何罪么?”
鹞升急忙跪下,叩头不止,又如烂泥一般:“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还请军神爷爷饶命!小的道路不熟,小的,对,对,小的道路不熟,小的…”
“住口!行军之道,自有先锋探路,又兼一路之上,并无凶险,如何能够迷失道路?若非看在大帝面上,定斩不饶!”
鹞升听得死罪可免,心中稍安,只是筛糠不已。
“我且问你,这封信写于何时?”
“小的出来之时。哦,不,是,是…是复兴十六年十一月乙丑日。”一连说了无数个是,才只好把真话一五一十的说了。
“哼,如今已是十七年三月甲寅,竟然迁延四个多月!这短短一月的路程,你如何行得两百九十日才到?”
原来此地计时,一月竟有六十日之多,正好一个甲子。
“我再问你,信中所言一千杆乌金枪、两百面乌金盾,现在何处?你所部军兵,到底几人?”
“来时军兵,有一千人,每人一杆长枪,五人一面盾牌,现在约莫还有四百、四百来人。”
“四百多少?”
“小,小的,小的不知。”
“混账!那五六百人及兵器盾牌,现在何处?”
“全,全遗失了。大人,这不赖我啊!怪只怪那头妖兽,和那个贱人…”
“什么妖兽?又哪里来的贱人?”
“是小的刚入风刀峡时,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头妖兽,长的像豹子,头上却长着角,还有五条尾巴,见人就咬。小的急忙率军抵抗,没想到后来又来了一个女的跟一个小孩,也跟着杀人。小的奋力死战,这才得以逃出峡谷。”
“胡说!风刀峡内,人畜难留,怎么会有你说的这些东西?”
“是真的啊,小的所言句句属实,不信您老人家可以问我亲兵。那两个人,并不怕刀风,好像从他们出现,刀风就停止了。”
老将军微一沉吟:“哦?若你所言属实,莫非是御风一派?”
“对,对,他们说什么御风之道、御风门,还说有个老祖,竟然连大帝姐夫和军神您老人家也不放在眼里。”
“住口!我本以为你顽劣跋扈,处处惹是生非,定是影冲看不过眼,略施薄惩。没想到你竟然招惹他们!以他门中规矩,你如何能活着见我?”
“其实,其实听那女的说,是影将军替我求情。”
老将军又是一凛:“你不是说在谷口才遇到影冲么?”不待回答,又自语道,“影冲竟然救你,呵呵,影冲啊影冲,你倒心思缜密,只不过我还没到要攀附此等小人的地步吧。”
既已厘清来龙去脉,老将军便发落道:“汝之罪过,自有大帝惩处。不过从此以后,你在我军中,定要老老实实。倘有嚣张跋扈、惹是生非、动摇军心之处,定斩不饶!你的军兵,仍归于你,所带兵器盾牌,乃我军中所缺,大帝已有明旨拨付我用,稍后你可去军械营交割清楚。你既为监军,早晚操练及各营巡视,务必随我一同前往,不可懈怠。
连日天气回暖,再过得几日坚冰消融,即可攻城。届时你自领本部军兵,与我好生把守武阳关,不可使一人逃脱!”
鹞升唯有喏喏而已。
老将军发落已毕,自遣一千精锐兵士,去峡谷中寻找遗落的兵器不提。
五日之后,狂风忽起。初时只从各处关口灌入原中,后来铺天盖日,从四面山上呼啸而来,就连渡云峰上云雾,也已吹散不少,只留峰头一片白云,兀自流连不去。
这风却是越刮越暖,十日之后,已然坚冰消融,寒水复流,渐渐风息。
武阳关下青草复绿,城墙夹缝中钻出的野花,竟纷纷绽放,一夜之间,已是冬去春来,恍如隔世。
看来这最后一战,终究要拉开帷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