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只跑了很短的时间,体力差到让人唾弃的我就受不了需要休息了,刚好旁边是他曾就读的高中,他就提议进去逛逛。
我们在校园内参观,高中部附设国中部,从国中部、高中部、教务处、导师室,每经过一处他就便向我解说──我想校外教学什么的我都没有听的那么专心了。
在经过操场的时候,看到不少打球的男女,男生占了大多数,似乎还有不少是宋皓爵认识的,纷纷上前打招呼。他们的探询、好奇目光在我和他之间游移,他没有介绍我,我没有出声,含笑站在一旁,我想他们会猜测我是他的女友之类的吧。
突然很私心的希望篮球场上都是他或我认识的人,这样身旁站着一个学长多风光啊,那种骄傲的感觉无法掩饰,我承认就算只是这样的虚荣都让我万分开心。
他们高中部的校舍很新很漂亮,因为离篮球场有段距离,所以整个区域都很宁静。放了暑假只剩下小猫两三只,莫名的我觉得自己置身于周杰伦电影《不能说的秘密》里的学院,长长的走廊、走在上面的我们,面对教室里面继续暑训的高中管乐班学生的目光,我暗自愉悦,不知道宋皓爵是否同样感受到那些目光?
那是一种虚荣,一种身边有人陪的虚荣。
抬起头偷看了他一眼,他也正好看向我,四目交接,他对着我笑了,很温暖、直达心里的那种笑,我想可能就真的是他了,只想就这样一直和他在一起。
“去看看我以前的教室?”边走着,他低下头问我。
“嗯,好。”能多了解你一点,这样很好。
走上高中部的四楼,宋皓爵毕业前的教室,刚好门没锁,他如数家珍和我说着每一张桌子的主人,有些听过、有些不认识,我只觉得似乎离他的世界近了一点。
他们教室另一端有后走廊,后走廊没有屋檐,夏日的阳光直直落在我们身上,浑身滚滚发烫,可是这一刻又是如此美好,宁静致远。
这一幕留下的回忆,哪怕到了凛冽寒冬回想起来还是那样炙热温暖,那样的温度,淌淌流进不知道多少日夜的寒冬,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我最后的希望,这样让人舍不得忘记的感觉,甜甜烫烫的。
居高临下可以看见篮球场上挥洒热血的少年,远远眺望不远处的海边小港口,以及蓝得没有一丝杂质的天,这样的天、这样的我、这样的宋皓爵──夏日啊,真是美好灿烂的季节。
我学着他趴在发烫栏杆上,隔着两公尺距离闲话家常聊着天,就像电视剧、爱情电影里男女主角演的那样,那剎那我觉得再也没有一片天美过此时的风景,只因旁边陪着的是他。
从高中部后门离开,一路天南地北聊着,突然宋皓爵问我:“有条比较快的路,不过不知道妳敢不敢穿过墓园?”
我说不怕,我知道他们学校最一开始就是墓园,甚至直到现在校园附近还是颇知名的墓区。
于是我们两就从小路走绕进墓园,我抱着尊敬的心态,而他好像是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凝重,边走边说:“这条路上会碰到三种东西,妳要不要猜猜看?”
“嗯?三样东西……”我很认真思考究竟会在这条路碰上什么,应该不会是“好兄弟”吧?
那是什么呢……突然看到跑过几只野狗,“是狗吗?”
“对,聪明。”他转过头,给了我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过剩下两个有点难猜,我直接讲好了,一是抽烟的国中生──妳也知道这是所有国□□同文化,不意外。二呢──”他拉长音,意味深常看着我。
“嗯?是什么?”
“发生性-行为的男女。”
耶?听到答案一整个傻眼,不知道该讲什么,只是傻傻的问宋皓爵有没有唬我。
“难道妳不觉得这里隐密度高,静谧又少有人经过,是一个很合适的地方吗?”
“呃……应该是吧?”
“原来妳也觉得这里很适合做-爱啊。”
我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有些无言瞪着他,他也没生气尴尬,只是淡淡朝我一笑。
那种意味深长的笑。
这究竟算不算暗示?我只是觉得那氛围很奇妙,好像空气中甜甜黏黏的,多了一点暧昧的情愫。
像是知道我的窘,他很贴心立即换了个话题,问我:“妳还能跑吗?”
有些尴尬,咬着下唇朝他摇摇头,这时候就怨恨自己平常不运动,才多短的距离就跑不动了。他会不会觉得这样的女生太虚弱?
对此,他没有表示什么。
“今天我们就到处晃晃吧。”他这么说着,我点头,于是今天下午就这么卖给了他。
他带着我走过墓区,虽然他的腿很长,但步伐速度不快,像是为了配合我的走速一样,那种没说出口,用心体会就能感觉到的小窝心。
沿路走出墓园,随即绕进一旁的木栅栏里头,他领着我走到那种我从来没走过的小路。
路的两旁是高大笔直的树,我不认得是什么品种,只觉得叶子有点儿像教科书上头针叶林会出现的树种,叶子细细长长的没什么枝杈。
那条石子路大概就两辆轿车并行的宽度,路上除了我和他,再也没有第三人。
这般林荫大道,有点像韩剧场景那样唯美,一点点浪漫氛围,他的嘴角含着一抹几乎不可见的笑,我抬头望向他的侧脸,想把这轮廓刻划进脑海里。
一样聊着五四三,居然也没有一点尴尬,如此自来熟,根本不像才刚认识的男女。
发现自己仰望的角度有点大,我若有所思的问:“学长,你多高?”
宋皓爵挑着眉,“上次量是一百八。”
一百八减一百六,还有二十公分。
听到这个数字,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想到自己那一六零出头的身高又觉得深深被打击到了。
“我们差了快二十公分欸……”难怪每次看他都觉得脖子有些压力。
“乖,妳还会长高啊。”明明知道这只是安慰,可是当他的手在我头上乱揉的时候,却发现有些东西钻进心头,暗自窃喜这样子的接触,我觉得脸真的有点红红烫烫的。
不知道是不是做过很多次这样的动作,当他的手接触到我的发丝的时候,一切是如此自然,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
本来就是应该这样的宠溺。
过了林荫大道,附近是纯朴的小渔村,还看得见传统庭院前晒着粗黑的鱼网。房屋都相当老旧,早期沿着地势盖的房子都不高,房子与房子之间大概就留下两人并着走的距离做巷子比邻而居,而一连串的房子就形成聚落。
其中的巷子也是颇趣味的地方,一连串的高低起伏,每一个转弯都如此相似,大有一种迷宫的感觉。
宋皓爵带着我走近巷子迷宫之前,我急急拉住他,问他如果我们迷路出不来怎么办?
他先是愣了一下,好像没料到我会问这样傻气的问题,用一种无奈的目光看着我。
“怕什么,有我啊。”他是这样说。
而我看着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样很像小说情节、很矫情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没有任何的违和感,只是感觉到心脏狂跳的每个瞬间,我还听见身上每一个毛细孔的喧嚣。
我不知道是他的话抽离了我,还是那句话已经烙进脑海中。
好像有一点知道何若凤想把他绑紧紧的原因,这样的男人,这样的温柔,只有我一人独享,多好?
甚至我也自私的希望,能和他有一个两个人的以后。
“怎么傻着?吓到了?我不会把妳弄丢啊。”宋皓爵温和地拍拍我的头,唤我回神。
“别担心,我是真的来过这里,会平平安安把妳带进来再带回去,相信我,嗯?”
明明是做着保证,明明是安抚着我,我却觉得他是披着天使外衣的撒旦,诱惑着人类堕入无边深渊,前方究竟有没有路看得分明,仍奋不顾身往下跳。
谁能逃开。
凉凉的海风打在脸上,有点黏黏咸咸的,走屋子的阴影,很舒服、很悠哉,没有外来客,满心喜悦,只因这样的景致在今天只属于在巷弄中的我和他。
不得不说这个建筑群真的很神奇,一个转角过去可能是附近人家的私人小花园;下个转角可能看到那片宁静无边的深海;再一次转过弯,我们在终点最低处,遥遥往上望,看着两人一起走过的那些建筑,心中酝酿着无名的感动。
过了渔村是一个小型渔港,而港边则是一片不小的沙滩,我问他这样的港不会泥沙淤积吗?而学长则骂了我声笨蛋,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这个渔村才会没落啊。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
这片海滩算是私人管理,假日时总是人山人海,今天难得没看到什么人,特别有情调。
我们没有买票进去海滩,只在边外走着,我问起他和陆锋学长、范言牧学长之间的关系,他说他们不只一起在补习班补习多年,在学校也同班,而且互相从国小就认识,熟得很,大概就是那种穿着同条内裤长大的铁交情。
真好,他的世界从来不缺乏真心人。
只是有时候觉得这世界真不公平啊,怎么帅哥的朋友还是帅哥呢?
我问完,随即换他发问:“妳家里知道妳今天跟谁出来吗?”
没想过他会问这个问题,也猜不透这句话要表达什么,只是当他说完话那种突然冒出头的微微尴尬、诡异的气氛,好像我和他出门是多么不可告人的事──好吧,确实是蛮不可告人的。
试想,“──妈,我要和一个学长‘单独’出去,而且没有别人喔!”
是吧?这样的话怎么说的出口呢,真的是难以启齿啊。
为人父母总是特别担心自家小孩,谁让女儿家长大了胳臂就向外,连豆腐都不怕人吃。
蓝海、沙滩、柏油路,我浑然没有感受到太阳的炙热,我却一直在不经意间注意到他看我双腿的视线,还装做若无其事,谁让青春总是无敌。
“我和她说和补习班同学出来。”
而他给了我一个似笑非笑,透彻了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