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姑娘，在想什么”
丁闻随意的打了个响指，好整以暇的看着云初站在饮水机前发呆。
她手里捧着杯子动作缓慢的转过来看着他“丁律师，你说这人与畜牲有何分别？”
丁闻憋着笑“您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人要是与畜牲无异，那满世界不都是动物园？！”。
云初暗暗叹了口气“此畜牲非彼畜牲，大部分人都是受思想支配的人文主义者，但总有一两个人是穿着衣冠做禽shòu的”说罢摇了摇头捧着水杯往回走。
丁闻这个时候已经敛了笑意，正正经经的跟在后面问“你说的是老大手上杨鸽的案子吧”
云初径直回到座位。看到那份公文就一阵头疼。回到“可不是，最近慕律师为了这个案子着实辛苦，到头来这边证人口供一推。咱们的努力全部付诸东流了”。
丁闻知道慕彦哲对此事可是下了十二万分的心思。这开庭头一遭的打击对他确实不小。
他正想找话鼓励士气。却见小妮子接了通电话，挂断后得意洋洋“看来，柳暗花明又一村来了”。
他双眉一挑“哦？说说”
何云初扬着手里的手机和他说“晚上你自然就知道了”故而一脸神秘。
慕彦哲这厢正心烦呢，丁闻这小子下了班还非拖着他出去潇洒。
他坐进车里后，看到驾驶座上的云初不由一怔。转而看了看同去的尹仲毅，后者耸耸肩。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丁闻坐进副驾驶的位置，回头朝那二人说“咱们今天就做不知情三人组，且看何姑娘如何安排了”。
尹仲毅一笑，指着他“你小子”。
慕彦哲虽心里存了些许疑惑，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向来是他的准则，索性开始闭目养神。
一路上就听着前头丁闻有一茬没一茬的和云初闲聊。
“何姑娘，开车够猛的”他手里攥着安全带努力往椅背上靠紧。
云初在红灯即将结束的前两秒一个漂移把路线改为十字路口的右边，慢悠悠答“还成”
其他三人“、、、、、、、、、、、”
慕彦哲这会儿也睡不着了，看着有些熟悉的路线，突然开口“咱们这是去酒吧街？”
后视镜里看见云初手握方向盘，专注着前方路况。嘴角却往上勾了勾。
尹仲毅皱眉“泡吧？”
丁闻啊了一声，“你说的那柳暗花明又一村难不成在酒吧里？”
尹仲毅无语的扶了扶鼻梁上方的眼镜，说“这好像不是重点吧”
慕彦哲轻叹“不必了，云初你还是送我回去。我现在压根没有玩的心思”
何云初一直缄口不言，她在后视镜里看慕彦哲一眼。淡淡开口“哦？！慕学长不想见见那位神秘的酒吧老板？”
慕彦哲沉默，眸光深敛。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的膝盖。
云初眉目如画，笑颜清浅。“看来能博君一笑”。
他愣住，旋即笑开。下巴一扬“有你的”。
云初“成事在人谋事在天嘛”。
丁闻喉头动了动，竖起大拇指朝云初说“你厉害”。
酒吧照例是人声鼎沸，灯红酒绿。三人在侍从的带领下从舞池中扭动的人群中鱼贯而入，到了稍显僻静的一处包厢。侍者手一伸，“到了”。
云初见怪不怪，从包里掏钱给小费。慕彦哲快一步将小费递到侍者手中。
“怎能让女士掏钱”。
丁闻笑“何姑娘，请你有作为一个美女的自觉好么，你这么man是要让我们几个大男人去做人妖啊！”
这话说的嬉皮，云初微微一笑。
尹仲毅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那意思大概是要做人妖你做去，我们可不奉陪。
云初先行一步推开门，一股子烟味夹杂着烈酒的气息扑鼻而来，呛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包厢里的灯光被调至昏暗，几个人黑压压的坐在沙发上，不辨身份。
一个身着浅紫色衬衫的廋高男人背门而立，从后面看似乎正在训话。
云初嘻嘻一笑，此人不是赵豫是谁！正打算上去和他打招呼。
这手还没拍到赵豫肩上，有人突然从侧面疾风先至，将云初的手腕一扭就要将她摔出去。幸好她反应不慢，按着来翻自己胳膊的那手上麻筋一弹，就将这一招格挡开了。
那人看一招不成就又要合身上前招呼，却被突然转身过来的赵豫狠狠踹了一脚。
赵豫骂骂咧咧“你大爷的，也不先看清楚人再动手。这是你何姑奶奶。还不赶紧赔罪”
那人赶紧叫着对不起，何姑奶奶。连连赔罪。
云初摆摆手“算了，我可没这么大面子”
她又打量了一下刚才袭击她的那黑衣黑裤的保镖，朝赵豫说“你什么时候用起保镖了？老爷子吩咐的吧”
赵豫从身上掏香烟，摸索了一会儿才想起最近正戒烟呢，遂摸了摸耳朵无趣得打了个呵欠。
“还不是最近出了些破事。老爷子死活派了几个人给我。我这算是轻的，你是没瞅见我媳妇出门，呵，比他老人家过场子还热闹”
云初知道赵伯伯做事从来低调，若不是赵豫这边出了什么事，绝不会弄这么大架势。
她把赵豫往边上扯扯“你别出了什么大事还对我遮着掩着，小心我去问嫂子”
赵豫重重拍了云初的背一下，“啰嗦，你今天不是专程来找小六的嘛，管我这档子破事干嘛。放心，你赵哥福大得很”。
云初吃痛，“得得得，我管不了。老板人呢？”
赵豫往沙发正中间虚指了指，“哝，人不是好好在哪儿坐着嘛”
云初应了一声，招呼慕彦哲他们过去寒暄。
被赵豫称呼为小六子的男人是这间酒吧的老板，在道上混的也算个半大的人物。他这间酒吧开了七八年一直相安无事。算是得道上关照。
半年前酒吧屡遭行窃，据悉是从后巷石阶爬到他二楼的办公室的。后来小偷是抓到了，但为了防患于未然他让人在二楼屋檐底下按了一个小型监控。
由于这个监控是未上报的，所以警方在盘查杨鸽的受害地点时并不知晓。
后来心理医生在给杨鸽做心理治疗时，屡次听见她在回忆那段痛苦时提到有一只怪兽的眼睛在盯着她，红红的，一亮一亮。
这点给了警方一个大胆的联想，会不会在案发地点存在着一架不为人所知的摄影机亦或是监控。这样的设想给了警方查案的动力，再到现场时果然在案发地点，也就是二楼酒吧办公室的窗台下发现了曾经架设监控设备的痕迹。
警局传唤时，酒吧老板因为未在国内，就请了酒吧的一名负责人前去谈话，据他称那个摄像头实属为保护酒吧自身利益，如果违反治安条例他们愿意赔偿，但斩钉截铁的说案发前一个月那台机器就已经报销了，所以帮不上任何忙。
案子到了这里就陷入一个泥沼，无法脱身也不敢随意动弹。
最后更是因为那名指认罪犯的证人临时翻供而导致警方因为没有进一步证据而让倪鹏保释。
这场战还没打，手下们就全部丢盔弃甲而去，令警方与律师头疼不已。
警方早有人扮成顾客套取酒吧服务员的话，据他们说监控是案发后才有人匆匆拆除的，不过是图个太平。饶是如此，却还是不能单方面指使酒吧交出视频。毕竟职员的话到了老板面前翻一翻那是比书更快的。
云初一直对杨鸽这孩子十分同情，所以暗地里拜托赵豫帮忙，没想到人办事效率忒快，居然把远在国外的酒吧老板给请回来了。
云初几人自然是不会傻到先表明身份，所以大家现在也是该吃吃该喝喝。
“六哥，唉，这个称呼您还能受用吧？”慕彦哲手里端着酒杯就去和那酒吧老板干杯。
那老板何其人精，眼睛一转“得，这声六哥我收到了。看你们几位也是来头不小，能麻烦咱小霸王赵大爷来托人见我，想必绝不是为了来我这里讨杯酒喝”
慕彦哲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浅浅笑着“六哥是通透人，咱们也明人不说暗话。这是我名片，望笑纳”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用酒杯压在桌上。
那六哥瞥了一眼，脸色倒是没变，只是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朝赵豫说“赵大爷，您这是不给我们留活路了。我这上有老下有小，全家可都指着我养。那姓倪的就是再不是个东西，我也不可能为了个陌生人丢这碗饭吧。他有钱能使鬼推磨，哥哥也给你们一句忠告，这正义玩的太认真了可是要出事的”。
赵豫此刻与云初坐在一边，也没开口。云初狠狠在他手上掐了一下。他才吃痛的回到“您这也是看见了，这不是兄弟我没办法才来找你帮忙的嘛。六子，一句话帮不帮这个忙？”
那六哥手里握着酒杯朝云初看了一眼，“这次恐怕是恕难从命”
慕彦哲没打算放弃“六哥，我再敬你一杯。这次你若是帮了小弟这个忙，来日我们慕家定当有恩报恩，绝不做那让天下耻笑之人”
他这话一语双关，说的算是诚恳。
六哥举着酒杯碰了一下他的杯子“这酒，慕少爷敬我肯定是要卖这个面子的。只是这被天下人唾弃之名我是甩不脱了，你们也别逼我。以后若是其他事情用得上我小六子，尽管开口就是。我不便久留，告辞先”
他说完，朝赵豫颔首。带着几个手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包厢。
包厢一下子静下来许多，慕彦哲往身后一靠，显得整个人愈发萧索。
何云初走过去，“抱歉，看来我还是没帮上忙”
慕彦哲人陷在沙发里摇了摇头。
尹仲毅和丁闻知道这案子大小也算是慕老大的一个心结，此刻他缄口不言也不好宽慰。遂干脆让他自己调整心态。
赵豫幽幽的冒出一句话“其实让他交出监控录像也不是不可能”
云初差一点把自己的高跟鞋脱了砸过去，好容易抑制了下心情。“赵爷，你这不是耍我们玩吧，刚才干嘛不说”
赵豫好笑的看着云初“我这办法啊，非得等他走了才能说。而且云初这事成不成还得看你”
何云初心里犯嘀咕，这赵豫给自己出的什么主意啊。
丁闻好奇心起“非云初不行，难道是美人计啊”
赵豫大笑“算了吧，谁敢拿她去献美。人厉总不要杀人呐”
何云初咳咳了两声，尴尬的看着他“还要好好说话不？”
赵豫把云初揽了到包厢外面谈话。
“你倒是快说啊”
赵豫“其实这事，我也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小六子这人向来吃软不吃硬，在道上混了这许久早就成精了。但是听人说他当年欠人大恩，扬言要拿命抵。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这恩人就是你们家厉晟晔”
何云初在车上时还暗自思忖。这道听途说究竟可否当真。
丁闻想打听赵豫说的那个办法，结果被尹仲毅一个眼神给逼回去，只好玩沉默去了。
按照路线云初将丁闻和尹仲毅先后送回了家，慕彦哲则是最后一个。
慕彦哲有些醉意，下车的时候云初还问要不要扶他上去。
他刚想低头和车里说不用，突然远远的看见马路对面停下一辆灰色面包车，几个彪型壮汉，手里有的拿棍子，有的持砍刀，那刀身被报纸包着，露出的小半截在暗夜里盈盈泛着白光。有前有后，脸色不善的朝这边冲来。
他直觉不好，几乎是飞快的把云初拽下车往住宅区跑去。
云初也看见了，立即和慕彦哲一路狂奔。
慕彦哲的声音又快又急“别怕，躲到我家去”
云初一惊“那怎么行，万一伤了别人”
慕彦哲回头望了一眼，那帮人追得正急，几步之遥。
“放心，这里安保工作很好”他说完，两人已跑进小区内。他用力往墙上那红色按钮一拍。一时间警笛声四起。
云初这才稍稍放下一些心，跟着慕彦哲继续往前跑。
不多时便传来了喧闹声，他们往后望去，只见保安将安全门关上。那些人全被困在了外头，眼色阴森的看着他们。
保安正拿着传呼机喊话，应该是调人过来。
慕彦哲停下来，俊眉微皱“看来他们今晚是不会罢休的”
云初喘着粗气，心里涌上一股不平静的暗流。
慕彦哲进屋后倒了杯冰水给云初压压惊“别担心，现在没事了”
“这些人多半是倪鹏找来的，想不到他动作这么快”
“你忘了酒吧老板是怎么警告我们的了？”
云初手里扣紧水杯，指节因为太过用力，虎口处微微有些疼。
“你是说，是六哥给的消息”
慕彦哲摇头，“未必是他给的风声，但我们的行踪是在酒吧里泄露这一点是肯定的。呵，只能说明他的警告是对的，我们已经成为凶手的猎物，今天不过是小惩戒”
这个世界有的时候不止存在绝对的黑白，还有一种是中间地带的灰色。他们通常在大众面前表演着无与伦比的慈善，像足了举世无双的良善。但这种颜色最怕的就是与自身利益有所冲突的时候，这个时候他们会脱下伪装的纯白，彻底释放黑暗，做着最阴暗的事，遮着不见天日的丑。
何云初“唉，这话说的令人惊心，但我怎么听出了个兴奋的意思”
慕彦哲笑“总不能让我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露怯吧，很掉价”
“哈哈——”
“呵——”
“叮咚——”
两人正笑着彼此的胆量时，门铃响了。
慕彦哲通过可视电话看见门外的人后脸色倒比被打手追的时候难看。
何云初从沙发里坐起来“怎么了？”
慕彦哲开了门。那人长腿一迈，走了进来。
玄关上炽灯明亮，光线打在那人脸上更显五官深邃。侧面的轮廓似刀削般冷硬俊美。一双狭长的眼睛竟比星辰更耀人眼。
云初愣了一下，看着来人喊“晟晔哥”
厉晟晔显然心情比慕彦哲更不好，怒意都在脸上。两三步走到云初身边，双手扶着她的胳膊打量来了一下。
“没有受伤？”
云初来不及反应，只是他问就立即乖乖点头。再转念一想，不对啊。晟晔哥是怎么知道自己被困在慕彦哲这里？
“晟晔哥，你怎么会来？门口那些人你看见了吗？”云初匆匆忙忙问。
厉晟晔看着她，眉心皱的厉害，她下意识的就低下头去。
哎呦，我这个小时候培养的习惯真是改不了，为什么每次厉晟晔一皱眉，我都感觉是自己做错事了呢！！云初弱弱的想。
“这世道，真是一物降一物。云初你也就怕你们家厉总”赵豫的声音。
“恩？！”
云初往门口看去，赵豫双手抱胸靠在门框上痞痞的笑，身后站着一群黑衣黑裤的保镖。
原来刚才云初视线一直放在厉晟晔身上，竟没看见身后跟进来的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