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所知,光明教会这看似和普通教会无异最多也只是更大一些而已的建筑,其内部却是由无数空间拼凑而成的巨型迷宫。
一个房间、一扇门、一条走廊、甚至什么也没有的地面的另一头……当跨越过去的那一刻,谁也不会发现其实跨过的并不只是一个步伐而是空间之间的跨越。
而空间的跨越后,展现在你眼前的将是一个一模一样但却又截然不同的世界。
如此慎密建造并加注了最高级法术的建筑,若无教会中心人员的引领,没有人可以从这迷宫中找到出路。
而此刻,撒法斯站在这里。
所有人都明白这代表着什么……
最开始安格斯带路的时候你明明不在的啊!
那么现在你究竟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你到底是怎么走过那么多空间划分处的啊!
果然你已经从地牢入手摸透了整座教会了吧!!
当然……最后一条是鬼妖妖在内心的想法,仅限于鬼妖妖而已。
她看着那一脸纯然毫不知情一样表情的魔族,脸上浮现出先前撒法斯看她时那样的看戏微笑。
撒法斯笑容不变,“我从一开始就站在这里了哦!”
——骗鬼去吧!!
所有人都为这不打草稿的谎言咆哮。
而……安格斯却沉默着握紧了手,“请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不同于先前,此刻青年的眼中,语气中,都带上来与刚才截然不同的严肃。
这份严肃,来自于他的使命感。
守护这个名为光明教会的建筑,守护这个国家,守护人民,守护名为光明的一切,这是他、他们所背负并为之自豪的使命。
但是,现在,就在他的面前,这片人类最重要的核心……有可能被一名黑暗种族轻易侵入了。
是‘轻易’的侵入了。也因此安格斯才感到了深刻的危机,同时产生了必须弄清楚这一切的想法。
怪才班所有人扭头看向青年。
撒法斯露出了对安格斯的改变而很感兴趣的表情,然后,像是不满足一样,他再次重复了一遍那明显是谎言的话语。
“我,从一开始就站在这里了哦。”
比先前更刻意的,更加激怒对方的,直接没有畏惧地跨入对方的禁地,戏耍的语气。
怪才班所有学生屏住了呼吸。
然后看见年轻忠诚的圣职者,一瞬间睁大了眼睛暴露出了愤怒。
“这不可能!你刚才明明……!”
——咚!嗞……
安格斯的怒吼声哑然而止。
连同他在内,怪才班的学生们同样怔怔地看着眼前几秒内上演的转变些许失神。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那本来还笑得很嚣张的撒法斯已经躺在地上了。被结界所抗拒而产生的电击狠狠电击一番后浑身痉挛着难以起身。
所有人从撒法斯身上收回视线,转向那淡定地收回拳头的精灵。
耶尔落的目光冷若寒冰,其中甚至还带着不屑与轻蔑地看着狼狈地躺在地上的魔族。
“真是失礼了呢,普希尔阁下。没有在来之前封住这低等生物的嘴是我的失误。”
虽然目光是看着撒法斯的,但是犀利的言辞却是在对着他身旁的安格斯说。
然后,耶尔落再次恢复那温和而笑的面庞,扭过头来。
“不过我可以作证,他的确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了。”
——什么?
所有人脑还来不及反应些什么,脑中就被硬生生地挤进了两个大字,在听到耶尔落的那明显带有包庇性质颠倒是非的话后。
况且……刚才把撒法斯打出去的就是你吧!
现在这又是闹哪样啊!
还是说……真的他刚才在这里吗?
伴随着那两个大字,一大串问号接连滚入脑中。
倩雪幽更是将信将疑地扭头看向鬼妖妖寻求真相。
后者将脸瞥向一边发出极轻的怪笑。
她视线有些飘忽地回到张着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的安格斯,然后变得同情。
“但……但是……”
硬是挤出三个字,安格斯的气势已经在耶尔落惊人的举动和令人难以忽略的言辞下破碎。他试着再次组织语言,却依然是被对方微笑着的解释打断。
“安格斯阁下的警惕心令我由衷感到敬佩,但是请放心,这只魔族并没有随意潜入教会的力量,他最多也只是擅长隐藏自己气息的可悲小把戏而已。”
“但是我先前的确确认过了!走进空间回廊的人中,他并不在内!”
接连被堵住的话语,以及和眼前精灵对话时那烧心的怪异感,安格斯终是没有抑制住地将心中的一切倒出。
如果,迪芬克在的话,或者米萨尔……不,只要这时候在他身边还有一个比他更有经验的昔日伙伴还健在的话,那么就能阻止他的鲁莽了。
就能告诉他——绝对不要和精灵理论,尤其是能站在光明教会内的精灵。
所以,当安格斯说完后,还没来得及享受畅言后的快乐,精灵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漠就让他浑身冰凉地坠入后悔之中。
是狐狸。
安格斯终于意识到为什么会从这精灵身上找到熟悉感。
是在森林中狡猾却智慧的狐狸。
而他,是只兔子。
即使被逼急了想要反咬一口,却也会在咬伤对方之前被狠狠的啮住咽喉。
因为……从一开始兔子就只是被狐狸耍得团团转而已。
而此刻,狐狸——耶尔落像是无奈似得叹了口气。
“如果是亲眼所见的话,那我也没办法。只是,就算不信任这只魔族,也可能包括我,安格斯阁下也不应该怀疑这建筑的防御严谨吧。”
那笑容不变,那谦谦有礼的态度不变,只是语气终究还是低沉了下来。
狐狸还因为兔子不按照自己所想而感到了不满。
也因此,他没有再绕圈子而是选择斩断对方的一切退路。
而直到此刻,安格斯才发现自己不得不顺着对方给出的台阶走下,即使下方是熔岩火海。
“不……我并没有质疑教会,只是……”他吐出无力的话语,却依旧顽固地没有放弃辩解。
“你可能是误会了,安格斯阁下。你所认为的危险我并不反对。”
安格斯在听到这番话后有些茫然,接着却看见精灵的笑容消失了。
那是一张如同雕刻出来的俊美的脸。同样也如同只是用死物所雕刻的那般冰冷无情。
但是那一瞬间,安格斯虽然并没有看清楚……
只是在那不知是不是错觉之中,这个笑意冰冷的精灵眼中,似乎很短暂的,浮现出了极深的厌恶。
比起看与本身种族对立的魔族时,更加……更加。
“只是,如果真的‘担心’将我们带来这里的威胁的话,那么能请你向上传递‘不要总是将我们招来这里’吗?一次次走过这些路,即使是我也将无法保证真的没人知道通过这里的方法……况且,因为突然改变了环境,我的学生们也都很惶恐呢。”
说着如同关切的话语,耶尔落看向一旁,因为他的举动,安格斯也扭过了头。
看见的却并不是面露惶恐的学生,而是用着和耶尔落同样的目光盯着他的怪才们。
那毫无感情的视线,冷冷地审视着他。
但是,面对着这样令人发毛的视线,安格斯却突然产生了一种先前所没有的压抑与悲伤。
果然很奇怪……
奇怪的导师,奇怪的学生,组成的奇怪的班级,和……看着这些学生,而奇怪地感到莫名悲伤的他。
躺在地上好一会儿的撒法斯终于能够再次动弹身体了。
而他最先做的不是生气的怒吼,也不是坐起来,而是将已经受过刑法还没恢复完全却又被重击而导致内伤的身体溢到喉咙里的鲜血吐出,接着开始笑起来,然后因为被鲜血所呛到再咳嗽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没有人会想知道他在笑什么。
只是这样持续着笑与咳嗽的循环,他终于停止了发病一样的状态,坐起来身,第一句话却是……
“耶尔落,你准备杀了我吗?”
——相当严肃的一句话……
下一句却是……
“嘛算了,迟早会还给你的。”
——满不在乎的舍弃了那份严肃。
耶尔落没有理会,甚至没有刻意地去‘不理会’,直接地看向还处在迷茫中的安格斯,再次露出笑容。
“那么现在,可以带我们去会议室了吗?这么急着把我们招来,时间并不宽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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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在最后为安格斯小盆友献上一份同情——和这样的人群在一起要疯掉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