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丁灵,红玉烟和楚忠三人是在十一月初七晚上到的盛威镖局。
三个人三天来一步都没有停歇。
所以他们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走完了别人至少用四天半才能走完的路。
只要一个人有目标,他就会有用不完的动力去追求他的目标,所以一旦他成功也就一点都不奇怪了。
盛威镖局果然不愧是江北最厉害的势力,丁灵和红玉烟看到盛威镖局的排场以后只能这样感叹。
他们两个人是去过天元帮的,虽然天元帮被称为是江南最节俭的帮派,但它发出的那一种威势是其它的帮派所不能比拟的,
而眼前的盛威镖局却不同,他并不节俭,却也不是极致的奢华,它给你的感觉也并不是盛气凌人,用什么形容它呢?
平和、安静、神秘。
就是这三个词没错,平和是因为它安静,安静是因为他神秘,神秘是因为这样一个江湖上的顶级帮派却出奇的平和和安静。
这无疑是一个矛盾的结论,你若这样觉得,那是因为你没有亲眼见到。
你若亲眼见到了盛威镖局,就一定会像现在的丁灵和红玉烟一样。
一样的不敢置信,满脸的不可思议。
丁灵和红玉烟呆呆地站在盛威镖局的大门前,甚至已经忽略了旁边的楚忠。
楚忠并不想打断他们的思绪,所以他并不准备说话。
楚忠只是带头在向大门里面走。
大门很大气,比起天元帮的门来,它更显得正式,黝黑色的大门庄严肃穆,给人一种不能逾越的感觉。
四级大理石的台阶通向大门,大门旁边立着一杆铜柱,柱上挂着一面红色大旗,旗上大书“盛威镖局”四个大字。
牌匾上也一样有这样的字,只是那字的颜色是金黄金黄的。
丁灵和红玉烟见楚忠已经走进了门里,他们的脚才开始动,慢慢的跟上去。
盛威镖局的大堂就叫做“忠义堂”。
现在已经是傍晚,忠义堂内已经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奇怪的是楚忠并没有到忠义堂里面去,而是转了几个弯,到了后院。
后院是住人的地方。
盛威镖局的六大镖师,十三镖客都住在这里,当然振通和他的妻子云凤雨也在其中。
楚忠要去哪儿?他难道不是要去找振通吗?
“我们去哪儿?”
这是红玉烟问的,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安静。
楚忠还在往前面走,头也没有回:“当然是去见振通总镖头。”
红玉烟道:“一般的镖头不都应该在大堂里吗?”
楚忠笑道:“可是,振通镖头绝不是一般的人,所以我们要见到他,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红玉烟苦笑,没有回答。
“他知道今天我们会到?”
丁灵总算说话了,红玉烟满脸的惊讶,好像在说,你也会说话的?
楚忠还在走:“他当然知道,因为我走的时候就已经告诉他,我一定会按时回来的。”
丁灵道:“你就那么肯定我会陪你来?”
楚忠没有任何迟疑:“就算你不陪我来,我今天也要回来。”他停了一会儿,又道:“你若说不陪我来,无论我求你多久,你也不会动心的。”
丁灵迟疑道:“你说的果然没错,果然是我的朋友。”
楚忠笑笑。
这时外面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星星已点点,寒风未起,红玉烟不禁打了一个寒禁。
丁灵道:“我们已快到了。”
红玉烟好像在生气:“你怎么知道?”
丁灵指了指楚忠:“因为他已经停下来了。”
红玉烟沉默。
楚忠确实已经不再走了,他已停在一扇门前,这扇门旁边已没有其他的任何建筑,这里好像是盛威镖局里最角落的地方。
楚忠在敲门。
三声过后,木门忽开。
二
丁灵和红玉烟走进这屋子的时候,都怔住了。
他们怔住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他们看到了更简单的东西,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一点光,其它什么都没有,没有桌子,没有椅子,没有窗户,没有床。
一间屋子里该有的东西他这里都没有。
人是站着的,也同样在笑,苦笑。
如果一个年轻人苦笑你一定不觉得什么,若是一个年过八十的人苦笑,就有点可怕了。
现在丁灵和红玉烟就有可怕的感觉。
他们看到的人就是八十多岁,一个老人。
老人虽比老先生年轻一些,却也年轻不到哪里去。
他至少已有八十岁。
楚忠恭恭敬敬的走到老人身前,恭敬道:“我回来了。”
老人道:“你还带回来了你的朋友?”
楚忠道:“还有我朋友的朋友。”
老人苦笑道:“好。”
楚忠道:“他们一定能帮我们的。”
老人没有说话,只是在看着丁灵。
老人久久才道:“你就是丁灵?”
丁灵点头。
老人道:“我是盛威镖局的总镖头振通。”
丁灵怔住。
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老人会是江北第一镖局的老板振通的。
振通又在笑,他一笑皱纹又多了几条。
振通说:“听阿忠说,你很有本事。”
丁灵道:“只是闲人一个,没有事做罢了,本事二字不敢乱说。”
振通摇头道:“如今江湖风雨飘摇,大战一触即发,像你这样谦虚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丁灵道:“我并不是谦虚,只是我真的没有多少本事。”
振通又道:“不管怎么样,我相信阿忠,也相信你。”
丁灵默然。
振通道:“只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
丁灵道:“请问。”
振通道:“你们喜不喜欢熬夜?”
丁灵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看看红玉烟,红玉烟好像正在走神。
于是他只好道:“偶尔熬夜也未尝不可。”
振通摇头无奈道:“还是年轻人有精力,我是不能熬夜了再熬下去恐怕就可能熬到黄土里面了。”
丁灵道:“那就该好好休息才好。”
振通却道:“不过,这几天,我的精力好像多了起来,更喜欢熬夜了。”
他继续道:“这可能是我妻子鸡汤的功劳吧。”
丁灵没有说话,他实在不忍心打断这个可怜的老人的自言自语。
是不是人一上年纪就喜欢这样自言自语呢?还是因为自己以前有很多遗憾还没有完成呢?
总之,人都会老,也总会死,能不能看穿和放下才是快乐幸福的决定因素。
丁灵看着振通,只希望自己以后不要变成这样,以后老了不用整天活在遗憾当中。
振通还在笑,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如此高兴过。
楚忠看着这样的振通,心中不免生出一阵酸楚,他当然知道,振通是多么的坚强,但他实在没有办法,他已年老,精力和实力都折损太多。
他已经没有能力去解决他碰到的事。
尤其这一件事。
云商的死。
楚忠终于道:“丁灵一定能帮你找到真凶的。”
振通笑了,这件事已经把他打击的很严重,他真的不知道还该不该再相信其他人。
振通道:“这都已经无所谓。你知道一个人最重要的是什么?”
他的眼并没有看着任何一个人,他好像还是在自言自语。
所以没有人回答他。
他只能回答自己:“最重要的不是他是否健康,不是他的地位,更不是他的金钱,是什么?”
“是信心。”
他继续:“一个人若失去了他的信心,他便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死人。”
振通的声音已在颤抖,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在这座空空的屋子里回荡。
他还没有停:“若有一件事让一个人失去了信心,那么无论再做多少事,无论再有多少人帮助他,都无济于事,因为他的心已死,一个人若没有心,哪里还会有信心?”
说着说着,他就已经哭起来,哭却没有眼泪,只是哽泣。
一个老人的悲哀。
这是不是我们所有人的悲哀?
当然不是,丁灵绝不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他要说:“一个人虽没有了信心,却还有其它和信心一样重要的东西值得去追求的。”
他虽是看着振通说的,振通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在盯着发黑的墙壁。
所以丁灵也只好自己说:“除了信心,你还有情感。不管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都会给你重新来过的机会,只要你再抓住这个机会,就一定能重获信心。”
振通好像没有听见丁灵说的话,只是呆呆地一言不发。
丁灵道:“振总镖头,以您的智慧和力量怎么会因为这样的一件事而放弃自己呢?”
红玉烟也说道:“就像你在晚上看不到阳光,并不是因为晚上没有阳光,而是那离我们太遥远,只要心存希望,阳光一定会重新出现。”
楚忠没有再说,只是用孩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振通。
振通终于把头转向了墙壁上的一根蜡烛,他看着那跳动着的光,眼中也一闪一闪的亮起来。
他道:“你们说,我还有机会?”
丁灵点头。
振通道:“那会是什么时候?”
丁灵道:“我相信那个时候一定不远了。”
振通点头,又摇头:“你们难道能帮我?”
丁灵道:“我们本就是来帮你的。”
振通总算好像同意了一件事,然后他对楚忠道:“你永远都会跟从我?”
楚忠没有犹豫:“您的栽培我一辈子也还不清。”
振通点点头,微笑,并不苦的微笑。
振通好像又变年轻了——善于微笑的人岂非都不会老?
他对丁灵说:“你打算用什么法子帮我?”
丁灵道:“首先,我得详细的了解一些事。”
振通道:“我会把全部的信息都告诉你。”
“但是,今天我却并不想熬夜了,我决定先去睡个好觉,明天一早你就来忠义堂。”振通道。“你们都一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