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龙一剑和重大为并没有醉，没有醉的原因通常有两个——喝的少，酒量大。
他们并没有喝多少酒，况且他们的酒量也确实不小——这却不是他们没醉的原因。
最主要的是他们有理智。
因为他们知道理智是多么重要，尤其是在这样生死存亡的时刻。
如果我们也能知道在什么时间该做什么事，这世界上的事还有什么做不成的？
怎么还会有喝酒误事的情况？
十一月，初三，凌晨。
有霜，无雾，微风。
天元帮，朝天堂。
龙一剑和重大为在太阳还没有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守候在朝天堂，他们已经守了两天。
“我们必须保证刘帮主能平平安安的到达天堂，所以你们一定要轮番看守朝天堂，一刻也不能放松。”
这是钟离的话。
今天正轮到他们两个。
事实上朝天堂里只有刘天的灵位，他的尸身早已经不在天元帮，早已经到了一个极其安全的地方。
所谓保护刘帮主，不过是一个面子问题。
不可否认，面子还是极其重要的，骗一些无知的江湖小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丁灵和红玉烟就是为了这面子来的。
他们是被琳琳和铃铃带来的。
他们一起来就穿上了白色的麻衣。
红玉烟起的很早——起的早的原因通常也有两个——晚上睡的很好，晚上根本没睡。
红玉烟绝对是第一个，因为她的脸上一点疲倦的意思都没有，她一边走还在一边说话：“我若是天天能睡的这么好，宁愿一辈子都在天元帮。”
她当然是对丁灵说的。
丁灵也没有疲倦的意思，只是他的眼无精打采，走路有些摇摇晃晃而已。
他之所以起这么早，当然是第二个原因。
他现在只想听，不想说，一句话都不想说。
红玉烟却还在说：“我们现在要去哪？”
她问的是铃铃。
铃铃只能道：“朝天堂。”
红玉烟点点头，看了看一旁的丁灵道：“这你还没有听清楚吗？我们要去朝天堂了，”
丁灵总算开口了：“那又怎么样？”
红玉烟道：“不怎么样。”
红玉烟又道：“我只希望你能从刘天的嘴里问出刘元的下落来。”
丁灵怔住，琳琳和铃铃也怔住。
丁灵道：“我难道是神婆吗？”
红玉烟摇摇头。
丁灵道：“刘天难道还能说话？”
红玉烟摇摇头。
丁灵道：“他难道知道刘元在哪儿？”
红玉烟点点头。
丁灵又怔住。
红玉烟道：“刘天不知道，你难道不会问别人？”
丁灵道：“我会问。”
“但他们未必会说。”
红玉烟道：“你若还没有问，就知道结果，才真是神奇之极。”
丁灵道：“他们难道会告诉我？”
红玉烟看了看身旁的两个美女，又道：“他们会告诉你才是怪事。”
丁灵不说话了，因为他们已经看到了别人。
龙一剑好像是在等他们。
琳琳和铃铃一见到龙一剑就退身离开了，一刻也没有多留。
红玉烟道：“他们难道怕你？”
龙一剑苦笑。
龙一剑道：“两位昨天晚上睡的可好？”
红玉烟道：“从没有这样好过。”
丁灵也道：“钟先生的安排自然好极。”
龙一剑道：“请进。”
说完他已经开始往里面走。
朝天堂很大，每一处都已经挂上了白色的长幔，白幔随着微风飞舞，也抚摸着来人的灵魂。
堂内正中是一块巨大的白幔，将大厅一分为二，前面是一张红木桌子，桌子上正摆着一块灵位，灵位前面是一个香盒，盒里满是香灰。
龙一剑和重大为就站在一旁，桌子两边还分别站着四个侍女，每个侍女都提着一个小铜盘，铜盘上各燃着一根白色的蜡烛。
蜡烛很亮，火苗在跳动。
从白幔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后面有一口棺材，棺材竖着摆在正中。
只有一个词可以形容这里的气氛：庄严肃穆。
丁灵和红玉烟进来以后，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那个灵位。
谁能想到在江湖中数一数二的年轻人才竟会早年身死？
“江湖本就深不可测，你若一日进入江湖，就绝没有退出的机会。”
这岂非是真理？
丁灵甚至都已经想到了自己以后的命运，难道每一个江湖人都会有这样一个结果吗？
那每一个平凡人就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吗？
踏入江湖，退出江湖，本就在一瞬之间，选择权却并不在自己的手里。
自己的命运可以自己掌握吧？
若一个人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又怎么会能控制别人的命运？
人上之人，本就不应该随波主流。
做自己才能成就自己，追随别人的脚步只能走去同样的深渊。
丁灵看着灵位，呆呆的。
面对死亡的时候才能真正的理解死亡。
这时的红玉烟又在想着什么？
红玉烟也没有动，她好像已陷入回忆中不能自拔，她也是一个江湖人，却在逃避江湖，却在追求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活。
这样的想法能够存在吗？
又能够实现吗？
“请上香。”
说话的是重大为，他的话轻道没有声音。
但他们都听见了，因为这个时候安静的要命，半根针掉在地上也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丁灵和红玉烟一起接过已经燃着的香。
香气在堂内缭绕。
上过香之后，丁灵和红玉烟静静的跪倒在地，虔诚的磕了四个头。
这不仅是为了已逝的刘天，更是为了生命难以预料的每一个江湖人。
“请起。”
还是重大为的声音。
“刘天帮主在天之灵一定会感都没有。”
他继续：“你却不一样。”
丁灵道：“哪里不一样？”
龙一剑道：“你考虑的问题很周到，很独特，最重要的是你对刘天帮主的那份感情绝对是真的。”
丁灵道：“你能确定？”
龙一剑道：“我有时虽不相信别人，却一定会相信自己。”
丁灵笑了。
他继续道：“想必你也开始怀疑刘天的死因了。”
龙一剑没有回答。
丁灵道：“我能帮你。”
龙一剑道：“你能帮我找到刘副帮主？”
丁灵道：“他难道真没有回来？”
龙一剑道：“没有。”“至少我没有见到。”
丁灵眉头已经皱起来。
一旁的红玉烟也一句话都没有说。
丁灵久久才道：“这无疑是一个大问题。”
龙一剑道：“你知道怎么解决？”
丁灵道：“不知道。”
龙一剑沉默。
丁灵道：“我们还是快点走的好。”
龙一剑点头：“你们确实很危险。”
丁灵道：“刘元若真的没有回来，他才一定是危险了。”
龙一剑道：“他若再不回来，天元帮就危险了。”
丁灵道：“钟离想要做帮主？”
龙一剑道：“我敢肯定。”
丁灵道：“那刘元的失踪一定和他有关系。”
龙一剑沉默。
龙一剑道：“我们现在怎么办？”
丁灵道：“我们要走，你却不能走。”
龙一剑道：“好。”
丁灵道：“常安城西，药馆。”
龙一剑道：“知道了。”
丁灵道：“我们走。”
红玉烟道：“真的走？”
丁灵道：“真的走。”
说完他们就走了，头都没有再回。
龙一剑道：“别忘了你们的马。”
七
“他们已经走了？”钟离的声音有点嘶哑。
“祭拜完刘帮主就走了。”龙一剑道。
沉默。
华为生道：“你难道没有拦住他们？”
龙一剑道：“他们本就是刘帮主的朋友，他们有急事要走，我又怎么能拦？”
华为生道：“你至少应该留下他们吃一顿饭的。”
龙一剑道：“我本就不希望他们来的。”
华为生道：“好。”
钟离道：“你先出去。”
龙一剑话都没说就走了，好像他不会走慢一步的。
这里并不只有华为生和钟离的。
这里还有六个女人，美女，侍女。
钟离问道：“丁公子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他吃的很多。”
“吃的很快。”
“那个女人根本不像是一个女人。”
“他们很聪明。”
“丁公子根本就不是个男人。”这是琳琳说的。
“他有毛病。”这是铃铃说的。
听完这些钟离和华为生的眉头皱的和山一样高，眼睁的比井口还要大。
钟离道：“你们就观察到这些？”
“不，还有。”
钟离道：“快说。”
琳琳和铃铃道：“他的腰上挂着一个小布袋，我们却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钟离眉头皱的更高。
钟离道：“你们怎么会注意到那个布袋的。”
她们道：“感觉。”
你若小看女人的第六感就是最笨的人，你若是男人，就更该小心。
钟离道：“好，你们也下去。”
说完六个美女就已经离开了这里。
华为生道：“也许那个布袋真的有特殊的地方。”
钟离只是冷冷道：“你也许能查出来的。”
华为生道：“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