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很深,深不见底。
花期左拐拐,右绕绕,终于找到一间破旧的老房子。
老房子很破旧,并不牢固的房梁,惨烈的墙坯上勾画着深深裂痕,宛如夜里狰狞张开的五爪。
从外面看去,破碎的窗户里,依稀闪动着微弱的烛光。
夜晚的风有些凉意,院子门口的木门半掩着,吱吱呀呀地响个不停。
她也没敲门,径直走了过去。
院子不大,但是被打理地井井有条。
绿叶缤纷,庭院深深。
又是另一片天地。
院子里,一个干瘦秃顶的老头子躺在摇椅上,这摇椅很大,很宽,却比长板凳要长。
老人很瘦,非常瘦,瘦的皮包骨头,除了纤细脆弱催肉的骨架,外面看上去仅仅只包裹了一层皮,身体很小,但是却是极为的有气势,远远看去,宛如一根挺拔不倒的紫竹。
偌大的摇椅将沉睡中的老人如同婴儿般圈在其中,老人闭着老眼,双眉花白,就连眼睫也带着点点的白雾,他的眉目平和,睡颜安详。膝盖上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看上去有些陈旧,干枯的手里拿着一只还未吹完的烟斗,上面还冒着清淡的白烟。
旁边的石桌上,点燃着一根短短的蜡烛,微弱的烛火在细风中隐隐绰绰地摇摆,即将油尽灯枯。
花期站在院子门口,有些晃神。
停驻了片刻,她才抬起脚,走了进去。
也不知道是花期的脚步声有些大,还是老人睡的不踏实,花期才没走几步,摇椅上的老人眼睫一颤,双眼猛地睁了开来。
那是一双平凡无奇的眼睛,眼睑带着岁月留下的沧桑,松弛的眼皮压在微白的眼睫上,宛如冬日白雪压枝的松柏,却是拥有着足够看穿一切的眸子。
历经沧桑,返璞归真。
这世上,还会有谁去追求这个?
花期走上前,将老人手上的烟斗拿开,放在一旁的石桌上,蹲在他的身边,双手握住他的手,轻声说道:“怎么又瘦了?”
手里,那手腕细细的,就好像一碰就碎,青筋在皮骨上如山脉般鼓起,脆弱的让人心酸。
有谁会想到,这个干干瘦瘦,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地的老人是当年如何叱咤风云的人物?
“你倒是胖了。”老人抬起另一只手覆在花期的头上,女孩发质柔顺,在皎洁的月色下,泛着柔柔的盈光,他的力道很轻,似乎没有多余的力气来完成抚摸的动作,他看着她,说道:“多吃些好,你小时候都吃不够。”
他说话的声音很慢,似乎要节约体力,声音涩涩的,就像是断折的树枝。
随后,他顿了顿,又说道:“你不该来。”
“我过得很好。”花期微笑,握着他的手小心翼翼,老人的手有些冰凉,那凉意宛如一道鸿沟挤在内心深处,看着多着点点心酸:“干嘛不能来?你不让我常来,好歹每个月让我来一次……你放心,我把他们甩开了,足足带着他们转了五圈,那些没有耐心的家伙,怎么可能能成事?”她的声音也很慢,每个字都说得很清楚,确保老人能够全部听明白。
她笑的很灿烂,宛如春暖花开,眼底却是一阵彻骨的冰寒:“况且,这次不单单来看你,我来拿一样东西……这样你不会说我了吧?呵,他们个个都是胆小鬼,都知道你在这里,却不敢来……你说,你教了那么多徒弟,也就我最有出息……”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些不孝的人,以后会有报应的,你说,是不是?”
“以后啊,我会叫他们一个个跪在你面前,心甘情愿地为你刻上三个响头,一个也不能少……”
没说到后面,花期的声音变轻,随后,终于停了下来。
说话间,老人已经闭上了眼睛,睡了过去。
摇椅不紧不缓地摇着,月光摇摆着地上的影子,看上去有些寂寥。
花期不再说话,就连呼吸也变得很浅,就怕打扰到老人的安眠。她伸手轻轻地抚了抚老人额间的褶皱,将老人身上的毯子向上拉了拉,仔细地将边边角角整平。
随后,她起身,走进屋子,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一根红色的高烛,点燃,一同放在石桌上。
然后,回到屋子里,打扫了一番,然后从一个书柜里拿出一个雕花的木盒子。
那盒子是香梨木做的,很旧,年代悠久,却被主人仔细的保存,每日擦洗,边边角角都很干净。
她就知道,直接上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
那些胆小鬼,再怎么样,也不愿意走过来面对他,唯一的胆子只够他们站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她进来。
花期打开盒子,一股清淡的檀香弥漫了开来,木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张残缺的羊皮纸。
她将纸拿了出来,随后将盒子放回远处。
一切都做完,直到那石桌上,原来的烛火在挣扎中熄灭,她才转身离开。
一切,都是这样的无声无息。
她走到院子门口在院子里,随后脚步停了停,就如同之前来的时候那样。
月光下,女孩的倩影婷婷,就好像是从画里出来的一样。
她抬头望了望空中的清月,清浅的悦色在她的脸上显得格外的清淡,宛如一层薄雾,她的嘴里纳纳地说道:“低头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未曾开言我心好惨,过往的君子听我言,哪一位去往南京转,与我那三郎把信传,就说苏三把命断,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来生变犬马我当报还。
——【我是小七和默默的分割线】——
夜色醉人。
花期走出来的时候,小区依旧安静,只有呼啸的风声。这里里朱子山并不是很远,遥遥的山脉沉浸在墨色的夜景里,因为之前的那场大火,看上去有些萧条。
山是朱子山,这个地便叫朱子居,曾经很繁华的地方,后来因为城市经济中心逐渐向中心推移,最后,越来越少的人会来关注这个地方,得不到很好的发展。直到这两年,政府要在朱子山开发一处旅游景区,才注意到这个地方。
这里很静,偶尔能听到几只热得不耐烦的蟋蟀鸣叫几声。
离开密集的居民区,朱子山吹来的大风刮在人的脸上宛若一把把刀子。
这个时候,马路上已经没有车辆,花期走在柏油路上,时不时地看着手上的手表,脚步略急。
他是趁默默上厕所的时候,偷偷溜出来的。
所以,偷溜出来的后果,很严重,非常严重。
直到走到一个交叉的马路口,花期忽然停下了脚步。
眼前五米外,站着两个身穿黑色同款紧身风衣的男人和女人。
男人很高,站在那里宛如一座巨山,女人也是身材高挑,扎着长长的及臀的马尾辫,他们两个站在那里,就连影子也是郎才女貌。
月色昏暗,他们的面目轮廓在黑暗中一片模糊。
但是花期依旧能看清他们细微的表情。
花期微微一笑,明媚的桃花眼神采嫣嫣,眼角弯弯,勾着几分诱人的妩媚,眼底却是冰彻寒骨:“好狗不挡道,当了这么多年的胆小鬼依旧改不了毛病……给我滚开。”
她的声线悦耳,温柔乡侬,但是后面几个字却多了几分冰砖般的冷意。
她很气愤,很生气,很抓狂。
你妹的,现在已经凌晨两点了,默默上厕所会上到凌晨两点吗?
花期根本就没有想过,自己出来不止百个上厕所的时间了。
她站在那里,长发飞扬,笑的春光明媚,眉眼灿烂,眼底却沉静如水。以一对二,却是旗鼓相当。
废话,若是没有一定的气场,那世界女王Seven不是白当的?
“七……”听见花期的讽刺,男人身边的女人开口,柔柔的,亲昵的,好像像是多年的老友。
是,是相识多年,却不是朋友。曾经大家是最好的伙伴,一起活着经历了最痛苦的五年,可是,人情冷暖,万事沧桑,最经得起打磨的是感情,最经不起打磨的也是感情。
他们没资格叫她的名字,曾经有资格,但是曾经已经死了。
“我说……”花期打断她,脸上依旧微笑,一字一顿地说道:“给我滚开。”
女人没想到花期会这么硬,她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后声音依旧香软,却比之前多了几丝冷意:“花期,别给脸不要脸,我们不想和你发生冲突,只要你把东西给我们……”
她的话音刚落,就看见眼前这个嚣张无比的女人如风一般地冲了过来……
——【我是小七和默默的分割线】——
半夜。
整个军区都陷入了沉睡,天气依旧燥热,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
夜家的卧室,灯光微亮,很安静。
只有墙上的摆钟不知疲倦的摇摆着,时间宛若流沙般流逝。
直到,那古铜色的钟摆上,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两点。
“扑哧——”门被打了开来。
昏黄的灯影落在男人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就像是一帘朦胧的纱幕,在浅浅的眼睑上落下青白色的阴影,宛若淡墨的山水。鼻梁下,是清敛的唇色,唇瓣轻抿着一股刚毅,在柔和的灯光下,化为一汪深潭。
他脚步微顿,目光落在不远处,那张平坦的大床上,依旧不曾有人在上面躺过,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微沉,薄的寡情的唇微紧。
随后,他走到床边,床头柜上,只有一部黑色的手机孤零零地躺在那里。
他抿着唇,拿起手机,直接拨打下一个号码。
手机那头,长长的响了几声嘟的声音,随后,才被接起,还不待他说话,一个柔柔的,就好像包上了一层糖果一般的声音传来,像极了讨好的语调,嘴里满满都是委屈:
“默默,朕被欺负了……”
------题外话------
咳咳,情节发生错误了……莫莫弱弱地去罚站……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