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不解之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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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见荣还见辱,心中疑是又疑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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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朴氏在韵春禁足期间派人去送了衫子与她,奂春语带讥讽提出来。【\/本\/文\/来\/自\/八\/戒\/中\/文\/网\/】唯春瞧着韵春,只觉不是滋味:自己是有心把她当姐妹,不过,她是不是真的在自己背后捅上一刀?
这念头一闪而过,让她很不舒服。
唯春交待碧乔将诚王府送来的衫子,要转送给韵春。韵春自然不肯受,临走时没要。
于是唯春方才的那点儿念头,却是生了根,一瞬间就发了芽。
宴散后,如玥陪着她回屋。
唯春问道:“表姐,你说,嫂子送她衫子,是讨好她还是感谢她?”
讨好韵春?这有点说不过去,家产日后由继春哥哥继承,出嫁的女子回娘家来,只怕还要看当家嫂子的脸色行事才是,要讨好,也应该是韵春奂春等姐妹讨好朴氏才对。只是现在父母健在,当家作主的还是爹呢,聪明点儿的,也晓得要讨好朴氏,不过是莫得罪她,但也不至于傻得直接与母亲为难吧?
嫂子朴氏感谢韵春?说是说得过去。只是韵春这大摇大摆地穿了苏二太太带给朴氏的衣料做出来的衫子,其他两个姊妹都无,这也太打眼了。除非奂春真傻。那么傻韵春帮过朴氏什么忙了?
这是在上一世,根本就没发生的事,那时朴氏也曾滑胎,却根本没去茶山,更不是韵春摔一跤使得朴氏滑胎,所以这些事,在现在看来,很明显,在重生的那一刻,事情有所变化,而这变化,完全是唯春摸不着头脑的,雾里看花,瞧不透彻,反而旁支末节甚多。
前一世,她很少费心思量,如今因着要改命,那是呕心沥血殚精竭虑,一个人胡思乱想,却也深陷其中,难以拔出来看全局。
如玥小小地沉吟了一会儿,道:“少奶奶要谢十一小姐的话,也太明显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她自卑自己与苏家的那份远亲关系太远,所以时常称呼苏家的人也是如同丫环一般,只是没自称奴婢罢了。这一点,柳氏说过,不过如谫自己心里总这么坚持,柳氏后来也懒得说了。有时候,亲疏有别,也是没错的。
唯春没想到表姐也不比自己高明多少,也没想出什么说得过的理由或者可疑之处来。“嫂子要谢她,那能谢什么?想来想去,就只有我摔倒一事,这里头肯定古怪。就是我撞了头,确实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听到有人惊呼,我好似扶了什么,然后又被什么弄倒,最后就……”所有的记忆中,唯独没有事故发生的那一刻的瞬间记忆。
因为她性情活泼,爱跳爱笑,爱捣乱,不是个沉稳的人,所以二伯母说是她乱拽人,导致了朴氏滑胎,唯春自己又想不起来,只能认了这笔糊涂帐。原本二伯母没来之前,她还认得无怨无悔,只是经她一闹,唯春心头不满了,觉得欺人太甚。
可是,韵春的说辞对唯春实在不利。
最初,事发之后,朴氏滑胎,说是因唯春摔倒缘故而被连累。当时亦在事发现场的韵春,先是惊恐地说:“不是我干的”,这一句话,就说了是另有其人,可是一个差点儿摔死,一个摔得没了儿子,是谁连累了谁,其实问清了,也没法改变现状了。Www..Com
柳氏只觉家中本来子息缘薄,没想到一个嫡女还差点儿没保住,也生气了,罚奂春没看好妹妹,罚韵春出事后只晓得躲,不念姐妹之情。韵春辩解,看到十姐摔了,吓住了,她自己也摔了一跤。最后一句没说谎,至少她掌心确实是擦破了,可这点伤与将死的唯春以及朴氏肚内夭折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将家中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是柳氏心里真实想法的话,那么这时兴风起浪的却另有其人,并且是来为朴氏讨个说法的。
苏家二太太来了,怨怪唯春太不懂事,竟将朴氏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给弄没了,难怪了四弟妹这边子息缘薄,原是根本不珍惜。早知如此,自己就不该将儿子过继过来,成亲几年到现在还没见生儿育女的……
柳氏被她剜心窝子的话给捅得鲜血淋漓,终究因为没有儿子在她面前直觉挺不起腰来,尤其是苏家二太太更是当面大声指责正在治腿的唯春。
柳氏指望韵春替姐姐说句公道话,韵春低头,说自己当时真吓糊涂了,在厅上一副畏怯怯的样子。
苏二太太疑心是唯春故意所为,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质问柳氏用心何在,到底想不想要孙子了。
柳氏只觉得这事儿太蹊跷,而朴氏在苏二太太来了后,一反先前支支吾吾的样,一口咬定就是唯春拽倒自己的。柳氏盯着朴氏的目光,朴氏有所闪躲。
苏二太太冲柳氏发飙,说柳氏用心太狠,到这个时候还怀疑儿媳会自己杀死自己腹内胎儿吗?
双方闹得并不愉快,当然,最终是柳氏顾念百年后,自己无子嗣,终究得靠继子来承续香火,而且日后谁来祭拜老爷,谁来上坟培土添香,还不都得继子的后代?而继春,又是二太太所生,于是对着二太太的横加指责,插手自家家务,她只能忍了再忍。
咬碎牙忍了,心中的委屈与气愤却没法发泄,只能憋着。自己女儿也是九死一生,当然也损失了一个未成形的孙儿或孙女,本已是很大伤痛,经了苏二太太这一闹腾,柳太太也病倒了。
幸好是苏端铭为女儿四处寻医闻讯赶回来,气愤不过,面色阴沉,生硬地将堂二嫂请走了。
在接下来的日子,这场风波在苏宅内,谁也没再多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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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春这时向如玥提起这事,如玥面色一变,十分认真地问道:“这个……表妹,是想查清此事,狠狠地惩治了?”
“那当然!查出来不是我拽倒的嫂子,而是旁人弄得我腿断了,我当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我受的什么罪,这人也需得领会一番才行。我死去活来的,腿也成这般了,什么事也做不得,母亲还受了天大的委屈,我自然心里有气的!”唯春只要一想到柳氏在苏二太太面前可能的委屈求全的可怜样儿,本性就压不住了。
腿痛的是自己,受委屈的是母亲,就算如朴氏所言,自己闯了祸,自己摔倒还偏把嫂子拽倒,那也得真是那样,至少自己得清楚地回顾起来才行。别稀里糊涂的。
兴许是她想得多了,可她自觉有这个认知不是多余,打从她重生起,因为前一世的经历,渐失对人的信任,除了父母可靠以外,对家中诸人的疑窦与考量就慢慢在心中产生,身边的人与事,她都一一地盘算着。
如玥没呆多久,急匆匆的走了。
唯春想不出门道来,叫来晴明,道:“你与如意交好,好生打听一下十一小姐那衫子是什么时候嫂子那边派了哪个送去的?”
同样的,这事儿很快传到柳氏耳里,柳氏叹口气道:“难道不是自己亲生的,真的就是养不熟的狼?”
在柳氏心里,她自己待奂春韵春继春还有朴氏他们几个,真的不薄了,在唯春没断腿前,她从来没给这几个子女颜色,没说过什么重话,哪样也不曾缺地供给他们,但凡是好的,都一一置办。朴氏嫁过来后所提各项要求,哪怕有所为难,自己皆一一满足。
怎的,人心就那么不知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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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玥到厨房,发现奂春正在吩咐人分拣西瓜与甜瓜于各处。
奂春一见她来,便道:“如玥表姐你来瞧瞧,这么分可还好?”
她说的分法,基本上还是同碧亭说的那般。
如玥听了,小心地轻声提了句:“好似缺一个,刘姨娘……”
奂春一怔。
如玥赶紧道:“九小姐,莫要为难。西瓜,我家就不用了,反正有甜瓜,一样。这个送去刘姨娘那边吧。”
奂春心感如玥果然会做人,自己且得好生看着学了。于是说:胡表姨妈没吃上,毕竟是长辈,自然不好,就说自己今日也吃过了,自己的那个给刘姨娘吧。
两人正争执间,碧乔抱来一只瓜,说:“十小姐生怕瓜买得不够,让奴婢将屋里的那个又送过来。方才奴婢去找了金妈,明日再多买几个,给几个管事都送了尝尝鲜。”
奂春便也道自己与碧亭还有丫环都尝了鲜,要吃也就明日再买就可以了,只是其他人莫要今日给这个,明白再送那家,终归不好。
其他的,自然是如玥以奂春为主,将这些东西分了,提了几个甜瓜,以及十个荔枝回了自己一家三口所住的靠西南角的小院里。
胡氏正在给柳氏做衫子,福哥儿一瞧荔枝,立时就蹦到姐姐面前,“姐,我要,我要!”差点儿将小巧玲珑的姐姐撞翻。他剥了一个,就往自己嘴里塞。
胡氏爱怜地看着傻儿子,道:“你急什么,你姐给你拿回来,就是给你吃的。”
“是十小姐特意为你留的。”如玥也剥了一个,递到母亲面前。
胡氏摇一摇头,道:“你和你弟弟吃吧。方才在太太那里,小姐送去一盏,太太分了几个给我,我没好意思带回来,已经尝过了。”
“珠儿妹妹最好了!”福哥儿嘴里塞完一个,来不及吐核,又赶紧塞了一个,吃的十分狼狈。“真好吃,娘,这是小核的!真好吃……”
如玥轻轻地叹口气,将手中晶莹透亮的荔枝去了核,送到弟弟嘴边,并替他擦了擦嘴角。“慢点儿,统共就这几个。”
胡氏停下针线,看着儿子吃得欢实,心里也满满的高兴,对女儿道。“要不,明儿个,你让人去外头买一斤回来给你弟弟,他就好这个。”
如今在苏家做事儿,一个月母女俩也能领到五两银子,有吃有住有衣,哪项都不缺,手里存了些钱,再不似当年。
如玥“嗯”了一声,擦了一下手,仍然粘乎乎地。“珠儿妹妹刚才与我说,明日再去买个十斤回来。她想着弟弟爱吃,特意为福哥儿留到一边的,要不,也没了。”
唯春在如玥临出门时,说起今日买来的荔枝太少了,只送了母亲那边一盏,嫂子那边一盏,剩下来的,其他人都没送,明日赶紧去多买些才好。“记得福哥儿好似喜欢吃。”最后一句话是这么说的。
如玥没想到她竟然还会惦记福观察得这么仔细,心里感激万分的同时,又觉得羞愧万分,更疑心小姐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心里七下八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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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氏抹平一下新缝的衣衫,看着儿子渐渐长得高大,女儿虽矮些却也长得有些丰满可爱,两个小娃都比早先几年的面黄肌瘦强了许多,俨然换了一个人。“说起来,得感谢太太慈悲,关照我们母子那是没得说,十小姐待咱们那更是……”
如玥小声道:“十小姐方才提起,让福哥儿去瞧瞧她,说她好久没见福哥儿了,想听听他唱的俚曲。我吓了一跳,怕是上回弟弟由碧乔送回来那次,唱的词儿不好,她听在心里,肯定不好受,便赶紧说福哥儿大了,怕是不妥。”
大傻福哥儿在旁的事儿说傻,可一是学唱曲儿不傻,二是知晓这里对自己最好的就是太太母女,尤其是总让自己跟后头玩的表妹珠儿待自己十分的好。所以他听到母亲与姐姐提到珠儿表妹,抹了下嘴,拿着最后一颗荔枝,也不吃了,急着问道:“珠儿妹妹腿好些吗?”
胡氏道:“好些了,好些了,你莫管这个。乖乖在前头呆着,明儿个你姐就给买荔枝回来,让你吃个够,好不好?你听话,娘什么事儿都允你……”这几个月从唯春摔跑到现在,家中诸事不顺,人人都有怨气,就怕他一不小心闯祸,所以看得他极严,哪想到,一不注意,他竟然能溜到胜意轩门口。
“那,我要去看珠儿妹妹……”福哥儿不理解母亲与姐姐的一片苦心,提条件。
胡氏面色一惊,严厉地道:“不成!”
如玥洗了手,又用湿毛巾替弟弟擦干净嘴与手,哄道:“你要去了,珠儿妹妹就生气了!”
福哥儿听话后,眼珠转一转,怕了。过一会儿,不死心地道:“姐,你又哄我。珠儿妹妹要生气,不会让你带荔枝给我。你骗我……你骗我……哇……”不管这几年岁月如何让他身高增加,可他依然还是五六岁的孩子心性,一不满意,就哭上了,而且也晓得这招最能让母亲与姐姐让步。
只是这一回,胡氏母女却没死不松口,好不容易许了诸般好处,才哄得他停了哭,打发到前院与管事们孩子玩。
母女两个却是都心事重重。
胡氏不知不觉地掉了眼泪。“太太与小姐待咱们恩重如山,可咱们……咱们却是对不起十小姐……我一想到老爷那日听到十小姐人事不醒,好似要拿刀杀人的样子,就……”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尤其是见得十小姐一度没了气息,最后虽醒了,却是历经了数次接骨之痛。
现下有些话,再要说,却似乎是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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