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万荣无故跌下去却也不是无故,早在兰珠他们去到那儿之前扶栏就已有些松动,加之有人刻意想让兰珠跌下去,是以她才会想着随万母一道回府,就是勉强留下来也回避去了一楼。唯一没料想到的是万荣也掺和了进来,因知他是熟水性的,所以才在幼仪撞开扶栏的时候弯身拾披巾。倒是幼仪万没料想到,伸手去攥的时候才发现不是兰珠,又因万荣是男子,非但没拉住,反而还被带了下去。
因事发突然,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就听齐瑞朝下方喊去,“快救人,有人落水了。”说毕就往楼下冲去。一时唬的众人都围了过来,还要往楼下去的时候被信芳给拦住了,“下面人多眼杂,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去看看。”去到楼下的时候又叫了众人的丫鬟都上去陪侍着自家姑娘,楼梯口还唤了几个仆妇守着,以免慌乱之下有人冲撞了姑娘们。
等到信芳来到夹板的时候,万荣兄妹二人已被救了上来。万荣并无大碍,上来的时候人还是清醒的,倒是幼仪被呛了几口水,又受了惊吓,这会子看起来倒是显得有些虚弱。
齐瑞最是见不得女子在自己跟前受难,哪里还顾得什么男女之防,将幼仪抱起就朝外头吩咐去,“快去套了车马回府。”信芳却拦住齐瑞,“回万府相较近些,要不婶婶该彻夜不安了。”
“可不就是,你要不放心随我们同去就是了。”万荣趁势就把幼仪接了过来,疾步下了画舫往柳树头下去,齐瑞紧随其后也上了马车。
信芳倒不是不急着去,大家都走了留下那些姑娘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这便又吩咐去把马车都赶过来,再三嘱托了王府的管事回去之后万不能说才刚发生的事,只说世子往万府去了,或明日再回去。这边回到楼上又把才刚说的话道与几位郡主听,并让仆妇们好生看着路,待姑娘们都上了马车,他才最后骑上马,却是走在最末。
因出了事,回去的时候倒是比来时要快上许多。待到了万府后,信芳也不下马,又随着王府的马车把郡主们送到了才回来。
一进门,信芳就被万母拉着问话,“快坐下吃杯茶。”又问:“郡主们都平安到家了?”信芳说了声是,因往常这个时候万母早已歇下,这便道:“您怎么又起来了,他们没什么大碍。”万母念了声佛祖保佑,“好在有惊无险,才刚听说的时候没把人吓死,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信芳也不知内里究竟,但为了不让万母担心,这便就轻着说:“许是栏子松了也未可知。”万母叹了声,道:“节里出这样的事总是不太吉利,这大晚上的,可有嘱咐王府的管事别把事情声张了,太妃要是听说了准要赶过来一看究竟,到时又不知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原本这一天上下都高兴的什么似的。”
信芳宽慰道:“都嘱咐过了,明儿让世子回去自己同太妃说去。”万母点了点头,信芳又道:“您先歇着吧,我过去看看。”于是刘夫人服侍万母就寝后与信芳一同退出了上房。要往那边去的时候,刘夫人又叫住了信芳,“时候也不早了,你去看了,叫姑娘们也都回了。”信芳答应着去了。
信芳一路走来灯火通明,待过了游廓,上房后面的抱厦里便就是幼仪姐妹几个的住处。平素鲜少有人造访的闺房,这会子却是挤满了人,又有丫鬟仆妇不时进出伺候,更是显得越发拥挤起来。
万荣回来后喝了一碗热热的姜汤,好不容易得了空,又拉着兰珠在一旁说起话来,“刚才太惊险了,好在你错开了,要不可就要一起跌水里去了。”兰珠道:“如此说起来却是我的过错了,若不是我错开了,也就不会累得哥哥落水。”万荣忙说:“那还是我落水的好,姑娘家的身子自然比不得爷们儿。”兰珠道:“哥哥既如此怜香惜玉,还不快去看看妹妹,她要不是为了去拉你也不会跌下去。”万荣抬颔朝那边,道:“有世子呵护着,她不知多受用呢,哪里还需要别个。”兰珠不愿再搭理万荣,正巧看见信芳进门,这便迎了上去,“路上可还顺遂。”信芳含着笑点头,又瞥见万荣神色不详,便朝他走去。
信芳先是看了眼卧在床上的幼仪,比起刚从水里上来那会儿红润了不少,又有世子陪着,精神也好了许多。这便问万荣:“二太太呢?”万荣道:“她去给世子安排住处了,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做甚。”信芳道:“你也知道晚了,还让姑娘们杵在这儿。”万荣咽了声,这才转头看去,只见姑娘们个个神色萎靡,或是掩着帕子在打呵欠,想来是这一日下来乏了,这便劝她们先回去歇着,又来到齐瑞身边说了几句,齐瑞这才依依不舍别了幼仪出去。
出门前兰珠去了幼仪床前说了句话,却被幼仪拉住了手,“姐姐没事就好了,我以为是你失了足才会鲁莽去攥。”兰珠笑着揉了揉幼仪的手,“我知道我知道,都听他们说了,安姑娘神智不清的时候还一直念着贺姑娘的名字,得有多亲厚才能做出那样奋不顾身的事来,亲骨肉也不过如此了。”这话说的反让幼仪难为情起来,兰珠又道:“好了,我也不打搅你了,待明儿再来看你。”于是出了房门,却见信芳和万荣双双等在廓下。
不等万荣说什么,兰珠先开了口,“哥哥也早些歇着吧,我与芳哥哥一道回去就是了。”堵的万荣想说什么也说不成,兰珠只与信芳往万母这边来。
兄妹二人一路无话,至西廊外要分道的时候才听信芳说:“或是想要寻个清静就往我那儿去,看书也便宜。”见兰珠含着笑,又补充道:“叫上四妹妹一起,她虽不大爱理人,去我那儿读书还是乐意的,你们彼此也有个伴。”兰珠笑道:“倒是难得了,我们竟还能想到一处,怪道老太太说你心细如尘,最是会体贴弟妹,真真是一点不假。”说着二人又都相视一笑,这事就这么说定了。
兰珠回屋后,曲儿忙去提了一桶热水进盥洗室,出来的时候就把门栓给扣上,因说:“不知姑娘什么时候回来,加了几次水,这回刚刚好,去泡一会儿吧,这一日没少出汗。”兰珠正是这么想的,于是搁下团扇往退间的盥洗室去了。纤云在外间守着,顺势在灯下团线,因听曲儿在里头说了句什么朱砂痣,便笑道:“依我说,真要是长了那类痣,吉祥才是。”曲儿探出头来,“我怎么没听说过有这个说法,可有什么讲究没有。”纤云道:“讲究倒是没有,就是听人家这么说过,掌心上的朱砂痣又叫做和合痣,传说是一个前世今生的约定,前世和有情人苦恋,前缘未了,于是立下盟约,要在今生再续前缘。为了能够找到对方,就以彼此掌心的痣作为相识的记号。当一个人的右手的掌心痣和另一个人左手的能合在一起的时候那个人就是你等的人。”曲儿听说如此很是信以为真,拿住兰珠的手再看。
兰珠缩回手,笑道:“就是一个痣而已,听她说故事呢。”说毕往里间去。曲儿道:“这个还真不能当故事来听,就好比命理八字一样,好赖都是……”一语未完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嘎然而止,转口直道,“时候也不早了,姑娘歇了吧。”说着忙去收拾盥洗室。纤云不明就里,只是前一刻还说的好好的,转眼却都不言语了。还想悄悄问曲儿,陡然间竟也想通了似的,于是也不再碎嘴,往里间去服侍兰珠就寝。
至第二日一早宝璐上门,同兰珠一齐去了上房给万母请安。从上房出来后因兰珠说好了要去看望幼仪,宝璐又不乐意了,“也不是多严重的病痛,歇了一夜早好的没事人似的了,这会儿正和世子在院子里散着步呢,两人腻歪的像是认识了多久?明明昨儿才第一次见面,就是再想怎么样也注意点分寸,换做是谁看不出来。”兰珠无奈道:“合着我们之前说过的话你都忘了?”宝璐噘嘴,“记着呢,你就当我放屁好了。”惹得兰珠哧笑了声,“再说这样的话,仔细姨娘扎你嘴。”二人这便又回到二房这边。
因幼仪不在屋里,宝璐就说:“我没瞎说吧。”幼仪的丫鬟忙劝坐劝茶,兰珠也不客套,还说:“不要忙活了,她大安就好。”于是又过到大房这边,刘夫人这会儿正在万母屋里,是以兰珠二人也省得去问安,直接就去了信芳那里。
信芳的屋子在西北角的穿山游廊下,三间套间即是正房的附属又因隔着山门看起来犹显独立。才过山门,兰珠就嗅到了一股略显熟悉的香气,淡淡的,几不可闻,却很让人舒适。门后是一方小小的庭院,院子里一片徘徊花开的正艳,俩个丫鬟正在那儿浇水,扫地,见兰珠,宝璐二人过来忙闭着手退到一旁。这时就听宝璐唤道,“哥哥在家吗?”
紫苏闻声迎了出来,笑道:“你们俩怎一起来了,快进屋里去。”说着来到门前打起帘子。宝璐是来惯的了,进门就往里寻去,一边叫着哥哥。紫苏朝里道:“他这会儿正好出门了,若找他怕是要等一等。”说毕侧身让兰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