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们就住在这里吧。”秦震带领着雷氏母子来到了自家的宅院，随手一指。
雷氏和雷虎怔怔看着院子，半天没有吭声。
秦震不得不咳嗽了一声。
“老爷，”雷氏有些局促地搓了搓衣角，“这屋子实在太大，妾身一个人……恐怕照顾不过来……”
秦震哑然失笑：“谁说就你一个人了？我至少还要再雇上一个门房和两三个侍仆和丫鬟。”
他忽然想到去年在弘农集市上贩卖各地奴仆的情形，心中暗想，是不是可以买几个东瀛的小姑娘养起来？
“这样还好……”雷氏拍了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除了我住的内院，其他房间都空着，你们母子便随意挑上两间，把行礼都放进去吧。”刚刚想到了东瀛小妞的秦震忽然来了兴致，“你们稍微休息，我在附近走一走，然后去西市雇几个仆人。”
雷虎忙应了一声，扛起两包铺盖，大步流星地跟着雷氏朝后院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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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之后，秦震便来到了西市，这一天虽然不是传统的赶集之日，但毕竟是一国首都，市场里仍然人声鼎沸，四处可见维持秩序的治安官吏和街坊里长。
“哟，这不是秦军侯么？”有人眼尖，一眼就认出了秦震，“军侯怎么有空来视察我们西市？”
“哦，黄校尉你好，”秦震认得这是京兆府防务院治安厅中专管西城的校尉，黄德，论级别还是六品下，只比自己稍低半级，忙笑着拱手行礼，“哪里是视察，只是黄兄知道小弟刚刚在你管辖的西城购置了一座小院子，现在正缺几个看家护院的仆人，这才想起来这里挑选几个。”
黄德哈哈一笑：“那你算是来对了时候，今天一早，西市新进了近千名从各地送来的奴仆，男女老少都有，老哥便陪你挑上几个。”
秦震笑道：“黄兄公务繁忙，小弟只是个人私事，岂敢让你相陪？”
“这话就见外了，”黄德佯作微怒之态，“你若是不拿黄某当做朋友，黄某以后见了你秦府的大门，也只好绕着走了。”
“好好好，”秦震连忙拉住了他，“有黄兄在，小弟也能放心大胆地挑选，若是能省下几个小钱，便与兄长喝上两杯如何？”
黄德这才转怒为喜：“你今天若给我面子，便在这西市随便挑选，一个铜板也不用掏，你来到我的辖区，就是我的客人，酒自然也不用你请。”
“让黄兄破费，小弟岂不是更不好意思？”秦震张了张嘴。
“也不是老哥破费，”黄德咧了咧嘴，“老哥陪你买几个仆从，吃一顿酒菜，他们如果也敢收钱，那就不要在长安城里混了。”
秦震这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也才明白了官员们的特权。
他并没有推辞，只笑道：“既然如此，小弟便承兄长的情了，只是一顿便饭，总是要的，不然我以后见了你也只好捂着脸绕着走了。”
黄德这才勉为其难地答应。
他不用呼喝，只朝身边的官吏们摆了摆手，十余人便替秦震开出了一条通道，更有小吏殷勤地替他牵了坐骑，不远不近地跟随在身后。
有黄德陪同介绍，几个专业贩卖人口的掌柜很快就将符合秦震要求的仆从推到了他的面前。
“秦军侯，这五个是马韩的，这五个则是瀛州的，最大的也就十五岁，最小的这个才十二岁，您看看，跟我们中原汉人长得还是稍稍有些不一样的，”掌柜的毫不客气地逐一捏了捏几名少女的脸蛋，“我们都调教了几个月，基本的汉话和礼仪她们也都已经学会，军侯若是中意，尽管带回家，权当是小人孝敬，若是服侍得不满意，随时将她们遣送回来。”
“丁掌柜，你就给我的朋友看这些？”黄德哼了一声，目光在十个颤颤惊惊的少女身上随意扫过，“还没有更好的货？”
丁掌柜赔笑道：“黄校尉可是小人的父母官，秦军侯更是坐镇南城门的朝官，小人哪里敢有所隐藏，原本还有几十个昆仑男奴，只是一大早就被吕府提走了，这十个女仆，都是最为温顺的，模样身材都有可培养之处，秦军侯若还不满意，可以到店里细细挑选……”
秦震摆了摆手：“既然是丁掌柜挑选的，本官自然放心，这便承丁掌柜的情了。”
丁掌柜连忙躬身：“不敢当，秦军侯喜欢便好。”
秦震又道：“本官值守南城门，你若是有事，不妨提前给本官打个招呼。”
丁掌柜笑道：“实不相瞒，小人的东家去年年底便改从南门进货了，秦军侯的预付税款法，着实令各家生意便利了许多。”
“哦，那就好。”秦震点了点头，从他手中接过了十名少女的契书和产地证明，又道，“以黄兄的眼光，这几个女仆是不是还算看得过去？”
黄德笑了笑：“至少性子温顺，容易管教。”
“呵呵，小弟孤身一人，家宅又小，本就不需要这么多女仆，”秦震看了他一眼，“黄兄若不嫌弃，请自己挑上六人，给小弟留下四个也就够了。”
黄德一怔，而后连忙摆手：“本就是送给你的，哪有我挑的道理？这可不行。”
“小弟说的可是实话，”秦震将那些契书塞到了他的手中，“我现在真的用不着这么多人，何况我要再雇几名门房和家丁，还要劳烦黄兄介绍，兄长千万不要推辞。”
“老弟既然这么说了，愚兄便笑纳了。”黄德并没有细挑，只随意抽出五张契书，又将剩余的五张还给秦震。
丁掌柜笑道：“两位大人若是放心，便由小店将这些女仆和赠送礼品一并送到大人的府宅之中。”
“也好。”黄德显然早已习惯，点头应了，与秦震一同出了店门。
“老弟刚才说了，还要雇几个家丁？”他收了回扣之后显然心情不错，主动介绍道，“愚兄有个堂弟，便开了家铺子，手下也聚集了两三百号人手，专门替各家介绍些看家护院的下人，你要是放心，便随我一同去看看。”
“黄兄介绍的，小弟自然放心。”秦震笑着应了，心中却隐隐觉得：一名专管治安的官员，他的亲戚开着保安和家政公司，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对……
黄德介绍的这家中介名叫“黄氏牙侩店”，看店面也算得上一家大店，两人刚刚踏进了店门，就有一名三十五六的掌柜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哟，二哥您来了？”
“老四，你家老五呢？”黄德随意扫了店里一眼，脸上隐隐有些怒意，“他难道又去了？”
“这……我也关不住他啊。”掌柜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不敢做声。
“算了，”黄德一挥手，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今天不是来找他，这位秦军侯是我的好友，也是朝中的上司，你给他介绍几名老实可靠的家丁，秦老弟，这就是我的堂弟，黄威。”
“见过秦军侯，”黄威悄悄吐了口气，又向秦震行了个礼，问道“本店名下共有四百六十余名各行各业的长短工，不知秦军侯府中缺些什么人？”
秦震掰着手指头数道：“一个门房是必须有的，再来两个年轻一些的跑腿小厮，腿脚勤快、有些力气、能听使唤，哦，再来一名后厨打下手的，四个人也就够了。”
黄威微微弓着腰听完了他的要求，又问道：“不知道秦军侯府上有没有什么忌讳？比如只要汉人，不要属鸡属狗的、或者不要几月几月的下人之类？”
秦震哑然摇头：“我可没这些讲究，只要本分老实，能安心做事就好。”
“秦军侯稍坐。”黄威返回了柜台，又取出了三本册子，一一翻开后摆在秦震面前的案几上，“这些都是符合条件的，军侯请过目一览……”
“让你推荐几个也就是了，”黄德有些不满地开了口，“你那么厚的三本册子，我们哪有时间一个个的细看！”
秦震亦道：“黄掌柜不妨推荐几个，我确实不懂这其中的门道。”
“是是是，”黄威连连点头，微一思索，“黄某的婆娘家有个本家老汉，孤身一人过活，五十二三，为人还算干净，手脚也勤快，还认得几个大字，只要管吃管住，权当给他找个事做。”
秦震点了点头：“若是能知根知底，我用着也放心一些。”
“军侯说的是，”黄威笑着附和道，“两个小厮也不难找，我们店里十六七岁的少年也很多，黄某今天好好挑选几个，明日一早便送到军侯的府上，军侯若是中意，再留下他们做事。”
“好。”秦震应了一声。
“至于后厨……”黄威沉吟道，“我记得前几日有从皇宫里退下来的一位老先生，厨艺自然没得说，只是精力不比年轻时候，而且价格也……”
秦震笑道：“我家中已经有了主厨，再不要什么皇宫御厨，只要能在厨房里帮忙打个下手也就够了，主要是能够随叫随到，哦，最好是个年轻些的妇人。”毕竟他大多数时间都在外吃饭，家里的厨子恐怕只是给下人们做饭了。
“年轻些的妇人……还真不多，”黄威微微皱眉，有些为难地答道，“这新年前后……厨子本就是最难找的……”
“没有就算了，不必勉强。”秦震笑着将手中的一本册子还给了他，出手前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了纸上，却看到其中一行记着：“郝柳儿，女，十八岁，独身，益州人，粗通女红和厨艺……”
他“咦”了一声，指了指册子：“这个郝柳儿，还在不在？”
“呃？”黄威顺着他的手指仔细看了看，迟疑着答道，“这个郝柳儿，是年前不久才在店中挂了个名，模样和身段确实不错，只是她来历不明，不够可靠，所以不敢贸然推荐给军侯。”
“益州千里迢迢，来到京城已是不易，何不给她一条活路，”秦震拍了拍册子，“就让她明天也来我府中吧。”
黄威点了点头：“这女子无处可去，如今就在店里帮忙，军侯若是要见，黄某这就唤她过来。”
“也好。”秦震应道，他又低头看了看这本册子上每个人的月钱底线，这才知道自己答应给雷氏母子的月钱，都比市场价格高了一倍左右。
“这位是秦军侯，当朝的大官老爷，若是能看上你，你至少不用风餐露宿……”黄威的声音虽然很低，但耳聪目明的秦震依然字字听得清楚，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军侯，”黄威快步走了过来，拱手道，“这就是郝柳儿，您过目一看？”
秦震这次抬起了头，目光落在了他身边的少女身上。
这一眼下去，两个人都是吃了一惊，郝柳儿浑身一颤，忍不住后退了一步，秦震则是几乎从座椅上跳了起来。
这个郝柳儿……赫然就是他殿试之前曾在百花楼里共度春风的那名女子！
秦震忽然想起来事后王行之的话：“愚兄看此女姿色上佳，又是初次破瓜，贤弟既然怜之爱之，为何不干脆纳入房中做个陪侍？蜀中多是刚烈奇女子，你既然饶她一命，她必定感念一生，纵然做个侍女，也是忠诚无二啊。”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从座椅上长身而起，悠悠叹了口气：“你若是愿意，今日便跟我回去，我只要没有家破人亡，就不会亏待于你。”
“是……”郝柳儿拼命低下螓首，贝齿紧紧咬着下唇，双手死死攥着衣角，发出了一声低不可闻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