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马市？”
秦震将秘笈塞进了腰包里，继续饶有兴致地逛着大街。
“不仅仅是马市，这应该是弘农的大集市。”导游马亢平日虽然沉默寡言，但面对早已熟悉的秦震，话语也多了起来，“你看，不仅有各类禽畜，还有农具车驾、粮谷蔬果、布匹衣料、家具饰品和其他百货……对了，你刚刚真不该提到弩器的，那可是朝廷明令禁止的武器，一旦发现，视同谋反啊……”
秦震的目光忽然一怔：“怎么……还有贩卖人口的？”
马亢愣了半天，却反问了一句：“这……又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秦震一脸诧异：“买卖人口……在本朝是……合法的？”
马亢耸了耸肩：“这可是官家开办的集市，自然是合法的。”
又忘了这是什么时代了……秦震自嘲地一笑，收起了自己那微不足道的法治观念，重新将目光落在了这个极为热闹的集市上。
“西域的昆仑奴！年轻力壮，任劳任怨，实乃高官巨商看家护院的首选！”合法的人贩子正在极力推销自己的货物，“每人只要八百个大钱！”
昆仑奴？
秦震微微一怔，想起来在自己的记忆中，这些人虽然被叫做“昆仑奴”，但大多是印度和东南亚的土著，而眼前这十余名高鼻深目、身材极其健硕的壮汉，却似乎真的来自西域。
另外一名贩子也不甘示弱，扯开嗓子吆喝道：“马韩的婢女！生性柔弱，对主人家极为顺产，每人只要五百钱！”
“自本朝开国以来，马韩的婢女早就不稀罕了！”他旁边一人哈哈而笑。
“哦？”前者有些不服气，“那你的货呢？”
“听了可不要惊讶，”他咧了咧嘴，“我今天带来的可是瀛州的婢女！”
“什么？！”有人发出了惊叫，人群中也有些骚动。
这个人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自己身后那几名身材娇小的女子：“在弘农见过瀛州女人的，可都是真正的大家贵族！都看一看啊，每个人都有瀛州太守府开具的契书，绝对如假包换的瀛州女子。物以稀为贵，价格自然不比其他便宜，每人两个金币！只有八人，绝不还价！”
“金币？”秦震有些呆滞，他穿越到此已经半年，却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那是啥？是不是还有银币？”
马亢叹了口气：“本朝有几种货币你是不是都不知道？”
“我只知道有铜钱……”秦震连忙虚心求教。
“本朝有金饼、金币、银币、铜钱、小钱五种，都由官府统一铸造，一枚金饼折十枚金币，一枚金币折十枚银币，一枚银币折一百枚铜钱，铜钱也叫大钱，一枚折十枚小钱……”马亢真是良心向导，对本朝的货币娓娓道来，“听说汉朝时金银与铜钱的折算数目常常变化，本朝研究了很多年才把这个比例确定了下来。”
“不用说……这肯定是太祖武皇帝的功劳了？”秦震张了张嘴。
“原来你也知道？”马亢瞥了他一眼，“白白浪费我这么多口舌。”
秦震忙摆手道：“你前面说的那些……我倒是真的第一次听说。”
两人嘀嘀咕咕的时候，一名中年男子已经闲庭信步一般走到了那名人口贩子的身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身边的八名瀛州女子。
“真的是瀛州来的？”他微微笑了笑，“弘农这几年，确实很少见过瀛州的女子啊。”
人贩子“啊”了一声，忙道：“小人眼拙，竟没有认得是杨府的二总管。回总管的话，这些的确是瀛州来的女子，前几年战祸波及司隶，商路不通，因而货物大多在青徐二州低价销了，今年中原平定，小人才敢大着胆子把货物往这里卖。总管请看，这是这八人的契书，可不敢欺瞒总管这般的贵人。”
“哦？”二总管点了点头，也不去看，“这八人全部送往杨府来吧。”他一扬手，十余枚金灿灿的钱币已掉在了人贩子手中的契书上。
贩子低呼了一声，手忙脚乱地将金币揣进了怀中的钱袋里，抬头时满脸都是喜色，连声道：“多谢二总管。”
“弘农杨家？”秦震若有所悟，“好像是个大家族？”如果他记得没错，汉末三国时的杨彪、杨修就是弘农的名人。
马亢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你竟然知道杨家？你刚刚可是连金币都没听过！”
不经意间露了馅的秦震很自然地解释道：“罗小虎告诉我的，不行啊？！”
“哦，”马亢恍然，“杨家是开国的侯爵，但始终没有一代能够位极人臣，却在研究学问一道上颇有传承，两百年来倒也始终不衰。”
“呃……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秦震搓了搓下巴，“你不是也只是个北地的小土鳖吗？”
“我上学时读过杨彪父子编纂的教材！”马亢的脸颊有了些愤怒的微红，“哪像你一样不学无术！连认字都是我教的！”
“是是是！马先生，学生我错了。”秦震哈哈而笑，又指着不远处一个装修讲究的店铺问道，“这又是什么？”
马亢抬眼看了看店前飘扬的“钱”字，哼了一声：“这自然是钱庄了。”
“钱庄？”秦震再次笑不出来：这又是个超越时代的产物？
“不知道吧？”马亢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大批金银运转不易，所以朝廷创建了钱庄，替人保存手中现钱，钱庄则开具契书，手持契书便可在全国各地的钱庄里提取，嗯，听说还有利钱可拿。”
“利钱？”秦震有些合不拢嘴。
“是啊，”马亢似乎也不大明白，“听说钱庄创办之时，存钱人是要向钱庄交利钱的，但过了十几年后，钱庄就开始给存钱人利钱了。想来是朝廷钱多得没处花，真是不知所谓。”
好歹学过两天经济课的秦震看了他一眼，心中嘟囔你才是不知所谓，朝廷必然会向那些大商人放高利贷来挣大钱啊……
“对了，”秦震又道，“刚才那个贩子所说的瀛州是什么地方？我可不记得大汉十三州里还有这么一个大州。”
“哦……”马亢挺了挺胸，又来显摆自己高他一筹的知识量，“瀛州就是以前所说的东瀛，什么，你不知道？就是倭国、倭国总知道吧？！太祖皇帝曾派开国大将太史慈与甘宁前去平定，后来把这个地方作为青州的一个附属郡国来管理，听说太祖皇帝当年想要把一些中原人迁移过去，却因为反对者太多而不了了之，后来只是派了些兵马轮换驻守，每年将东瀛的特产和金银运回中原……你怎么了？眼里进沙子了？”
秦震抹了抹眼睛，忽然有了种对那名开国的前辈进行顶礼膜拜的冲动：太祖皇帝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