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外的高炉炼铁其实是已经弄好了的。
由于高度实在是太过扎眼，因此它的周围被清出了一片无人区，还另外搭建了许多与之高度类似的建筑。
不过滚滚冒出的黑烟，还是时不时的为人所察觉。
在人烟已经变得辐辏的大明，想要掩盖这样一处存在是极其困难的。
唯一的庆幸是大明的土人是无法洞察其中的玄机的，甚至就连穿越者也未必全都明白。
所以这里的秘密能够隐藏多久，完全取决于它能够在多久之后遇到懂行的人。
这一点，老皇帝也是花了许久才明白的。
而穿越者们因为剩下考虑这方面的事情，所以能够给他提供的明确的结论也非常少。
倒是曾经在造船这块也想过隐藏的朱厚照，反而对这一结论早就有了模模糊糊的认识，只是从不曾明确的在书信当中表达过而已。
但不管怎么说，高炉的吞吐量已经带给了明朝的工匠们巨大的震撼。
这一点，早先处于深宫之中，后来远居杭州之外的卢姑娘，其实并没有清晰的认知。
甚至她也是今天才知道，原来高炉炼铁是需要从高炉的顶部添加原料的。
至于高炉下边，那是安置鼓风机的地方。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有了这方面的信任，那是因为老皇帝带着他到工坊里参观了一圈。
论起最受信任的穿越者，她卢惜君依旧排在老皇帝榜单的前五名。
不让她评估一下面前的这些工坊，老皇帝是断然不会放心的。
只是，如今老皇帝出门都要带一个大大的斗笠。掩人耳目的同时，也为附近的居民树立起了一个崭新的ip。
“瞧，那是西涯山庄里的那位神秘员外吧。”
进入穿越者们所说的工业区之后，周围的百姓们都开始从背后议论起来。
老皇帝没有生气，这是百姓的天性。
但卢惜君却有些不太高兴，她屡次回头去瞪向那些人，只是没有起到半分作用。
“别看了。”老皇帝笑着说，“这个所谓工业区的建成，还多亏了他们出力呢。京郊的这些地皮可不便宜，好不容易拿下来不说，却又因为原本是世家大族的田地，而难以找到住在附近的劳动力。”
皇帝只好秘密下旨给户部，到周围去搜罗了一些流民，安置在了附近。
为了更好地控制他们，这些人都被转变成了军户。
同时这里也秘密成立了一个千户所，这些百姓就是重要的组成部分。
按常理来讲，他们在协助保密之外，也是要负责军事建筑的修建的。
同时，正常的训练和屯田也都不能耽搁。
可他们只对屯田感兴趣，其他的一般都不想搭理。
导致以军事防御设施为名义进行修建的工业园区，在雇佣他们的时候，还得另外发出一部分赏钱。
不过也正是这些小钱，一定程度上收拢了他们的人心。
至少如今他们都知道，面前的这位神秘员外，就是那批赏钱的出资者之一。
另外，老员外也掌握着许多官私合营的工坊，谁家的小子要是想出去找活干，说不得就要求到人家官家那里——他本人恐怕是见不到的。
不光是因为人家身份贵重，而且也是因为老员外平素都不出门。
今天能够见得着，说不定都是福分呢。
再听听人家老员外说的话，竟然好像是在感谢他们前些天所出的力，那就更加高兴的不知所措了，他们可是从里面挣了钱的，怎好还受人家这般感谢。
这又不是那个劳动力日趋短缺的年代。
财富如今大部分都集中在地主老财手中，反而是那些做活的，即便是手艺精湛，也不见得能够吃上饱饭。
因为那完全取决于地主老爷们赏不赏脸，用不用他？
所以这些百姓们对面前的这位地主老爷还是很尊敬的，当然如果他们知道地主老爷这几个字是有贬义的，那自然也不会坚持与他联系在一起。
反而还有可能把这样描述的人围拢起来暴打一顿。
卢惜君终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他这也才知道面前这片广阔的地皮究竟是怎么来的。
这里是后来的北京西山。
周围有一些个黄庄，但也有不少朝廷勋贵和大臣的田地。
当然这里原本也是有些矿的，只是做得并不太好。
矿大部分都是煤矿，正好是炼铁所需要的燃料。
所以穿越者们执意将地址选在了这里，也因此让老皇帝为了地皮的事情而忙碌了好一阵子。
但是当鼓风机的声音响起，虽然吹进去的是冷风，而不是更具生产效率的热风，老皇帝还是觉得这一切都很值。
他还是第一次做类似的事情。
起初的时候虽然觉得艰难，但如今成功之后，却觉得那些事情只能平添乐趣与回忆。
他高兴地站在高炉面前，冲着卢惜君大声喊：“一天万把斤的矿石，几千斤的铁，据说都不是问题。你看见周围这些打铁作坊了没，那处理的都是这里面生产出来的生铁。只要断打过后，便都能够铸造成兵器。我大明江山得以巩固，这里的高炉是少不了的。”
卢惜君问：“太子殿下要在杭州搭建的高炉，是不是和这种一样？”
“比这还要高。”老皇帝一脸欣喜，“穿越者们当初还不太熟悉这边的情况，为了稳妥起见，并没有使用太高难度的工艺。”
“而且你也是知道的，我们的铁矿石供应并不像想象的那样顺畅。熟悉我们这个大客户还需要时间，但杭州那边的情况好像不太一样，根据穿越者明说附近就有一个大型铁矿可以用……”
“什么铁矿？我怎么不知道？”
“你应该知道的吧，叫马鞍山。”
“马鞍山离杭州很远吧？”
“不算远吧，就算再远，只要附近有些能用的煤矿，高炉就能顺利的运转，实在不行烧木头也是可以的。”
处于生产环节的需要煤钢共同体，这种后来衍生出来的经济组合，实际上在全球范围内都是有着重要意义的。
但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矿产资源种类齐全的华夏大地，却存在着严重的分布不均问题。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伴生矿的问题严重，这造成了一遍开采，多重浪费的窘迫局面。
马鞍山实际上并不是什么特别优质的煤钢共同体。
它的铁矿含硫比较大，煤炭方面的劣势可能还更大一些。
只是因为历史问题，当年迫于发展的华夏大地，才在上海附近找了这么个地方。
当然正德年间的上海应该是叫华亭县，附近的南京作为帝国陪都，反而在政治意义上更值得说道一些。至于它本身，较之杭州都远远不如。
因此老皇帝才说那是在杭州附近的。
因为穿越者们怕他难以理解，才专门改成这么说的。
不过在这方面，除了马鞍山之外的选择还有很多。
但他们都有着较高的成本。
原因非常简单，皇帝既然要把发展的脚步隐藏在海外，那么，煤钢共同体的选择，自然应该从海外着手。
按照《临高》这本圣经的指示，越南的广宁鸿基煤矿是这方面最好的选择之一。
老皇帝知道以他儿子的好战，只需要稍微鼓动一下，肯定会够出兵将之攻克。
只是，《临高》里描述的是明朝末期的情况——老皇帝所知的那句，崇祯皇帝说出来的那句”文臣皆可杀”，正是从这本书里看到的——明末的时候，越南朝政除了腐朽不堪之外，还因为郑阮两家的互相功法而内战了50年。
在这种情况之下，穿越者们当然是有机会的。
但如今，越南内部虽然政局不安，但圣宗和宪宗皇帝所留下来的功业，目前还难以动摇。
出兵之事，固然能够取得成功，但却容易伤及大明根本。
就算大明想在越南做些什么，恐怕短期内也难以成事。
但撇开这个地方之后，剩下的选择就显得都不太高明了。
此时称为麻逸的菲律宾，虽然富有铜矿，但本身文明程度偏低，消费力有限。
而文明程度稍高的日本和朝鲜，攻略起来又比较困难，寻找一块立脚之地尚且困难。
原本，穿越者面对已经发生因人之乱的日本国怀揣着更多的希冀。
日本战国的历史，因为相关游戏的广为流传而颇受穿越者们的喜欢。
所以主张在那里进行攻略的人也很多。
但日本素来号称资源贫乏，是一个在经济过程当中。依靠加工业发展起来的国家。
而朝鲜，如今虽然在历史着名暴君燕山君的统治之下，而且这个家伙在正德元年就要暴毙身亡，但这一过程当中能否为大明带来好处，则全然要倚仗大明朝的外交手段。
但大明朝真的有外交这种东西吗？
看看他们在壬辰抗倭战争当中的表现，尤其是那位叫沈经还是什么的使者，就应该知道他们的外交水平有多高了。
不过朝鲜这样的藩包似乎是不应该被放弃的，它毕竟是中国的第一藩属国。
至少在明朝这边，它的地位，并不是越南和日本能比的。
马鞍山的事情如果只能翻板西山，那也算得上是一个小小的成就。
毕竟穿越者的计划当中还有个叫做攀枝花的地方。
可是既然提到了穿越者，另外一些因素就不得不考量。
通州系的那群家伙，不但带来了汽车与步枪，还带来了各种杂七杂八的设备。
这些设备如果闲置的话，那着实是有些浪费的。
更何况科考船的事情已经证明，穿越者们是有能力将一些普通的明朝土人，培养成合格的操作人员的。
那么那些设备，即便为了掩人耳目，需要换个地方才能开启，但只要掌握在明朝人手中，多半是能够为大明带来更多改变的，
为此，朝鲜的事情或许是应该试探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