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张居正深吸一口气平复情绪，他的胸口起伏得很厉害。
“臣当时问家父：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家父不能回答，可臣自己找到了答案。
我从那时就发誓：总有一天，我要让这些畜牲付出代价！然后建立一个清明、廉洁、高效的政府，一个能让所有人笑着活在阳光下的世界。
为此，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出卖自己的良心。”
张居正彻底激动了起来、他不再掩饰眼中的烈焰，朱厚煜突然有些恐惧，他很想逃离这里，可是动弹不得。
“陛下，您大可不必担心臣谋朝篡位，改革者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臣是带着必死的决心推行改革的，哪怕是立刻死了也不后悔。
所以这次的改革，会进行到臣身死为止。”
朱厚煜拿茶杯的手剧烈地抖了起来，水不断地洒到他的手上，他尝试了很多次，茶杯始终送不到嘴边。
“嗯，朝政有先生主持、朕很放心啊。”
含糊着留下这句话，朱厚煜快步离开书房，再跟他呆在一起、自己会喘不过气。
一个臣子能做到这种地步，那与楚王勾连的自己算什么？
他又想起赵风子问他的那句话：你留在这里是为了什么？
半天后，朱厚煜和贝海石等人终于到了襄阳城。
他有个很好的习惯：想不通的事情就不去想。张居正要发疯、那就随他去，无论他从士绅和宗室嘴里扣下来多少好处，最大的受益人都只会是自己。
一行人到了襄阳城外，城墙上高高地刻着四个数字：四、五十一、三十三、二十八。果然和传言中说得一模一样。
还未等一行人进城，几个武者打扮的人便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看诸位也是习武之人，应该也是为了连城宝藏而来，那不巧、诸位得去江陵啦。”
朱厚煜和贝海石对视一眼，贝海石主动开口问道。
“这话怎么说？”
“你们来得晚，有人解出了连城宝藏的谜题，按着《唐诗选集》上的线索，这宝藏就藏在江陵城呐。”
陈冲之冷笑一声。
“这么珍贵的消息，你们就在这城门口广而告之？”
那人也不着恼，仍旧笑嘻嘻地回应。
“我们是本地的云清帮，知道自己实力不济、吃不下这么个富贵，索性就把消息散播出去、也赚个好名声，诸位大可拿我的话当放屁，告辞。”
朱厚煜一行人面面相觑，这发展倒是他们没想到的，简直就像是......有人在故意把所有人把江陵城引。
但没道理啊，他这么做是图什么？
“帮主，那我们还进城吗？”
朱厚煜来襄阳本就不是为了连城宝藏，扭头看看身后疲惫的手下，决定在襄阳休整一天。
既然有人想拉一张大网，那这场戏就不会这么早结束，他倒是很好奇、设局的人哪来的底气网这许多鱼，也不怕撑破他的网。
数年过去，襄阳城早已看不见战争的痕迹，城墙与街道都被翻修一新，一行人寻了处足够大的客栈，便四散开来休息。
朱厚煜带着侍剑和水笙在街头散步，颇有些人世沧桑的感慨。
上次自己来襄阳，身边还跟着丁典、清儿、白家兄弟、赵风子，义军气势如虹、所有人都以为这是最后一场血战了，空气里满是苦难过后的狂欢气息。
之后，朱厚煜在天津遇刺身亡，丁典、清儿不知所踪，白家兄弟再度掀起叛乱，被李成梁正面击溃后逃往南方，在江陵被秦良玉截住、又是一场惨败。
所幸义军元气尚存，白家兄弟直接抛弃了所有步兵，以摧阵营为核心、组建了数千人的马队四处烧杀掳掠。
赵风子也是个能手，在他的指挥与引导下，李成梁和秦良玉花了几个月时间、也无法彻底歼灭义军，赵风子主动被抓获、开始与朝廷二轮谈判。
那时晋党一息尚存，拼尽全力保下了义军，张居正也不希望战火继续蔓延，便以一个万户的编制招安了白家兄弟，追封祝广昌为龙骑尉，事件告一段落。
因为大量江湖侠客的涌入、襄阳的治安问题突然严峻起来，商贾和市民都担心自身的安全、不敢随意出门，襄阳的商业略显萧条，没有了往日的繁华景象。
三人百无聊赖地在街上走了许久，突然发现了一个奇特的商铺，这家商铺的门面很大、门口摆着一面很大的落地镜，看样式、很可能是西洋货。
西洋货？朱厚煜心头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扭头就想走，一旁的侍剑和水笙却好奇地走了进去，他只好硬着头皮跟上。
走进商铺，店里四处挂满了西洋风格的油画、亮光闪闪的小饰品、造型奇特的地球仪等舶来物，朱厚煜心中的既视感和不安达到了巅峰，直到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
“几位客官随意看看，有什么中意的、可以尽管与丁某说。”
一个笑呵呵的胖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着奸诈的光芒。
又是你啊老板。
胖子飞快地扫了三人一眼，看到朱厚煜时、眼睛停了一会，露出几分意外的神情。
“这位公子......丁某看着面善得紧啊。”
亏你还认识我啊，上次五千两卖我一个蝴蝶结，这次又想干嘛？
老板笑呵呵地凑了过来，朱厚煜忍不住往边上躲了躲、紧紧捂住自己的钱包。
根这个人在一起，他总觉得自己的钱包很不安全。
“丁某从佛朗基人手里得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相信公子一定会感兴趣的......”
老板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小心翼翼地放在朱厚煜手中，朱厚煜半信半疑地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把精美的火枪，边上一个用来装火药的小袋子。
“便于携带、威力巨大、一击致命，这可是大秦的能工巧匠......”
眼看老板又开始了那一套大秦的说法，朱厚煜一把按在他的脸上、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多少钱、你开个价，别说废话。”
“这可是好东西，本来要卖数万两的，但我看公子面熟，打个折、五千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