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上的纷争已经持续了近两周。
张居正一方始终以贪腐为借口、揪住晋党不放，燕京的新一轮党争愈演愈烈，晋党的每一个动作都被高度关注，徐辉祖根本无法动用官面上的势力、阻止朱厚煜进京。
在被高度关注的情况下，晋商也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好动用一些不入流的小角色，希望能撞大运截杀朱厚煜。
但摧阵营、丁典、清儿的组合，显然不是一帮杂鱼能对付的，一行人仍然马不停蹄地奔赴燕京。
杨仲昌已经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张居正这个人不讲武德、居然动用龙禁卫监视晋党，导致他们不得不躲到怡红院来密谈。
怡红院是什么地方、他一个阁老能来这里？虽然私底下他也好这一口，但一会儿要是被政敌撞见还好，要是不幸遇见了自己的学生或晚辈、自己可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要我说，直接在南直隶悬赏那帮小人的人头，我出一万两银子，不信那帮狗屁的侠客不趋之若鹜！”
“别丢人了成吗？这个节骨眼上发悬赏令，你是给张居正送杀咱们的刀呢。”
按下躁动不已的杨仲昌，徐辉祖淡定地抿一口茶，把窗帘掀开一个小缝、示意杨仲昌过来。
透过缝隙往外一看，街上几个神色可疑的人缩在角落里，紧紧盯着怡红院。
奶奶的，龙禁卫的人跟到怡红院来了！
杨仲昌骂骂咧咧地坐回桌旁，要不是晋商包下了整个怡红院，他们又安排了许多党羽、躲在其他房间混淆龙禁卫的视线，今天连小会都开不了。
家里？家里更不安全，龙禁卫的暗桩遍布天下，谁知道府里面做饭的老太太、或者昨晚宠幸的姬妾，会不会就是隐藏的密探。
“依我看哪，这拦怕是拦不住了，不如咱们退一步，让他们进京。”
杨仲昌不可置信地看着徐辉祖，差点没忍住骂出声。
“你疯啦？那些东西要是落在张居正手里，咱们不死也要脱层皮！”
“我知道、我知道，你先坐，我为你引荐一个人。”
安抚下即将发飙的杨仲昌，徐辉祖用手里茶杯的边沿、轻敲桌角三下，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很快、青衣小厮引着一个长袍文人走了进来。
那人的脸上始终挂着儒雅温和的笑容，叫人看上第一眼、便忍不住心生好感。
杨仲昌暗自赞了一句此人的风度，心里思衬良久，也没认出这是哪家的青年才俊。
“徐兄，恕兄弟眼拙，这位是？”
徐辉祖走过去、亲切地挽住那人的手，引着他在桌边坐下，而后挥手让小厮退下，房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仲昌兄不认识也正常，这还是赵兄第一次进京，可他的名字你一定知道：赵、风、子。”
杨仲昌瞳孔微缩，这个名字他当然知道，湖广白家兄弟——祝广昌所部叛军的军师，统管叛军后勤、军械制造等一系列事务，在决策上也多有参与，绝对是匪首之一。
哪怕义军现在接受了招安，但一日为贼、一辈子都是贼，跟这种人打交道、徐辉祖也不怕坏了他徐家的名声。
杨仲昌不动声色地向旁边移了移，赵风子像没看到一样，微笑着开口。
“赵某此次前来，是来救二位大人的。”
“哦？好大的口气，一个叛贼、要来救大明的两位阁老？说大话也有点底线啊。”
“二位大人莫非有办法组织义军进京吗？”
杨仲昌一时语塞，他当然解决不了，官面上的势力不能动用，江湖上的势力也被龙禁卫盯着，自己只能动用一些不三不四的小混混碰运气，搞得现在对方人都到南直隶了。
“那赵兄又有何指教呢？”
杨仲昌不情不愿地开口问道，听到这个问题、赵风子的笑容愈发和煦。
“跟朝廷妥协、停止对进京队伍的阻止，与其徒劳无用地频繁出招，不如像蛇一样把身体蜷缩起来、一击制服对手。”
徐辉祖和杨仲昌对视一眼，此人说得的确有些道理，朱厚煜不是个能轻易解决的对手。
“可我们为什么要相信你？你是个叛贼、跟祝广昌有过良好的合作，他现在已经招安了，凭你的本事，应该用不着不顾自己的名声、卖友求荣吧。”
“正是因为招安，我才会与他决裂，凭二位大人的势力、应该知道赵某是个怎样的人。”
的确，那一切就说得通了，赵风子的确有仇恨朝廷的理由。
“请不要误会，在我眼里、晋商只不过是大明的蛀虫罢了，我无意借你们攀附权势，此事了结后，我们再无瓜葛。”
杨仲昌忍不住站起身来怒视赵风子，他以为他是谁？一个叛贼罢了，他杨仲昌可是士绅乡贤、科举正道出身的阁老，不是他一个泥腿子能羞辱的。
徐辉祖则笑眯眯地按下杨仲昌，山西徐家的势力位居八大晋商之首，杨仲昌只能给他面子。
“只要能摧毁大明，跟蛀虫、人渣合作也无所谓，是这样吗？”
赵风子瞥了他一眼、没有回应，杨仲昌这种炮筒子没什么好怕的，徐辉祖这种笑面虎才不好惹。
不过也好，这群蛀虫的道行越高、对他就越有利。
“私下假意向张居正妥协、同意对祝广昌授官，停止小打小闹的刺杀行为，然后”
赵风子顿了一下，脸上的微笑稍稍收敛、眼底一抹寒光乍现。
“在他们即将入京、接受官职后，警惕一定会降到最低，我们就在所有人都认为已成定局的时候、刺出致命的一刀，就在天津！”
徐辉祖、杨仲昌两人沉吟片刻，纷纷赞同这个计划，这的确是成功率最高的方法了，如果这样都不能奏效，那也别无他法。
“白莲教那边、赵某也有一些联络，到时他们会派出一个替罪羊刺杀祝广昌，收尾的事情、就要劳烦两位大人了。”
徐辉祖开心地抚掌而笑，亲切地握住赵风子的右手，久久不愿松开。
“先生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徐某不是知恩不报的人，金钱、美女、前途，先生想要什么，尽管说！”
赵风子不动声色地撇开徐辉祖的手，跟朱厚煜一样、他也不喜欢跟这种人渣打交道，更不会要他们的东西，只是有一事、他必须说出来，哪怕这件事很可能会让他丢掉性命。
“祝广昌身边有一个小姑娘、会点功夫，放过她吧，如果我的女儿当年没死、应该也这么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