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把这具沉重的尸体拖过草坪,扔在一个树丛后,然后睁大眼睛,想弄明白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月光下,只见眼前是一个铺有细石的院子,再往前是一堵高墙。墙壁在石子路面上投下一道长长的阴影。他鼓起劲,跑到墙边,像贝壳一样紧紧附在上面,一动不动地在黑影里站定。然后,他屏住呼吸,一步步向前移动。这时,他已确信自己是在苏联大使馆院内。大门口,沉重的绿色大门敞开着,不时有豪华的轿车驶过。使馆外的台阶上,有一个衣着考究的大块头男人正在和即将告辞的客人们一一握别。看样子他是大使。
有两名客人步行离开使馆。每当汽车或客人走出时,大门外那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便挺直身子,立正行礼。
亚当耐心地等待着机会。一辆飘着西德国旗的轿车在门口减速,亚当用它作掩护,走到道路中间,紧紧跟在后面,笔直地向门外大路走去。
“Bonsoir(法语:晚安——译者注)。”他轻声向门卫打了个招呼。汽车向前驶去。再有一步便可来到大路。“走,”他暗暗告诫自己,“不要跑,走,走出他们的视野。”两名卫兵恭敬地向他立正敬礼。“不要同头。”身后又一辆车开了出来。他仍然步伐坚定,两眼平视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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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cherchesunefemme(法语:要姑娘吗——译者注)?”从一个门洞里飘来一串软绵绵的声音。亚当在一条灯光昏暗的偏僻街道停下脚步。几个看不出多大年纪的男人在附近转来转去。亚当怀疑地向他们扫了一眼,继续在黑暗中往前走。
“什——?”他话未说完,一脚踩空,猛地从人行道上踩到了马路上。他更紧张了。
“从英国来的吧,嗯?想要姑娘吗?”说话人带着明显的法国口音。
“你会讲英语?”亚当不胜惊愕。他仍然看不清那个女人的面孔。
“干我们这一行的哪个不懂几国语言,cheri(法语:心肝儿——译者注),要不会饿死的。”
亚当略一定神。“一夜多少钱?”
“Ehbien(法语:好吧——译注),可是还不到半夜呢,所以得要二百法郎。”
亚当暗忖,自己虽然囊空如洗,但是这位姑娘也许可以救命。
“二百法郎不贵。”
“D'accord(法语:那好吧——译者注),”姑娘答应着,走出暗处。亚当见她居然颇有几分姿色,不由大吃一惊。“来,挽住我的胳臂。碰见警察时只用说一声,‘这是我妻子’就行。”
亚当跌跌撞撞随她向前走去。
“唉,你大概喝得太多了吧?没关系,cheri,靠在我身
上。对,就这样。”
“我没有喝酒,只是太累了。”亚当说着,竭力跟上她的步子。
“你是去使馆参加舞会了吧,nést-cepas(法语:是吧——译者注)?”
亚当心头一紧。
“不必紧张,cheri,我常去使馆拉客。他们不敢随便同人谈情说爱,tucomprends(法语:你懂吗——译者注)?”
“我相信你的话。”亚当回答。
“前面拐弯处就是我的住处,”她安慰他说。亚当相信自己还可以坚持走那么远,但是当他俩终于来到一幢公寓前,看见那段台阶时,亚当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挣扎着来到大门口。
“我住在顶层,cheri,风景美极了,”姑娘说着皱了皱眉,“可是,恐怕没有——喂,你们英国人管那个叫什么——晤,对了,电梯。”
亚当没有做声。他靠在墙上,大口喘着气。
“你是fatigué(法语:累了——译者注),”姑娘说。他们来到二楼时,她几乎是拖着他爬上了最后几级楼梯。
“看来你今天晚上躺倒是不会起来了,cheri,”姑娘边说,边打开房门,扭亮电灯。“都怪你那场舞会。”她走进房间,扭亮了全部电灯。
亚当摇摇晃晃走到室内唯一的一把椅子跟前,身子一软,瘫坐在上面。这时,姑娘已消失在另一个房间。他竭力支撑着,不让自己睡着。
姑娘出来,站在门厅的灯光下,他这才看清她的模样。她的满头金发烫成了许多短短的小卷,上身穿一件大红罩衫,腰里系一条齐膝紧身黑裙,一条宽宽的白色塑料裙带使她腰身显得更加纤细,她的脚上穿了双黑色网眼长筒袜,那两条修长结实的腿若在平时,足以令亚当神魂颠倒。
她轻摆腰肢走到亚当面前跪下,仰起一双水汪汪的碧眼望着亚当。
“请现在就付给我二百法郎,”她娇声说着,伸手去抚摸亚当的大腿。
“我没有钱。”
“什么?”她顿时怒气冲冲,把手伸进他的内衣口袋,掏出一个钱包。“哼,这是什么?我可不是光闹着玩玩就算了。”她把一个鼓囊囊的皮夹子扔给亚当。亚当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满当当塞的都是法郎,另外还有几张英镑,显然是那位“上校”为主子效劳所得的赏钱。
亚当抽出两张一百法郎的钞票递了过去。“这还像个样子。”姑娘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另一个房间。
亚当迅速检查了一下钱包,发现里面还有一张驾驶执照和两张签有“上校”的真实姓名阿尔伯特?汤姆金斯的信用卡。他飞眼扫视一下房间,只见一张双人床靠后墙放着,占了房间的一大半,除了自己坐着的这把椅子外,房内唯一的家具只有一张梳妆台和一张带有大红丝绒坐垫的小凳。一张污迹斑斑的蓝色地毯覆盖着大部分木头地板。
他的左边是个小壁炉,靠墙角整整齐齐垛着一堆木柴。此刻亚当最盼望的是躺下酣睡一觉。然而他还是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站起身,踉踉跄跄走到壁炉前,把钱包藏进木柴堆,然后又挣扎着回到椅子边,一头倒在上面。这时,门又被打开了。
姑娘再次出现在过道的灯光下。这次,她只披了件短短的红色睡袍,即使在这种情形下,亚当也能看清她身体的各个部位。她款款走进来,再次在亚当身边跪下。
“你喜欢怎么办,monchari(法语:我的心肝儿——译者注)?直截了当地干,还是来点法国味?”
“我需要休息。”亚当回答。
“花二百法郎住哪个旅馆都可以。”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想先休息一会儿再说。”
“Anglais(法语:你们英国人啊——译者注)。”她叹了口气,开始想办法把亚当从椅子里弄出来往床上放。亚当踉跄一下,跌倒在床上,一半身子仍在地板上。姑娘像护士一样麻利地脱下他的衣服,抱起他的腿,放到床上。亚当毫不反抗,任其摆布,她看见亚当肩上的伤口,迟疑片刻,心想不知出了什么事故,竟伤成这个样子。她把他推到床的另一边,卷起床单和毛毯。然后又把他推到床这边,把床单和毛毯揭下来。最后,她让他在床上躺好,替他盖上这两样东西。
“你若喜欢,此刻让你享受法国式还不晚,”她说。但是亚当已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