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当只花了几分钟时间就将两份文件核对了一遍。他把原件夹进圣经,放回书架上,然后把戈林信的抄件裁成三条,塞进一只没有用过的空信封,放到旁边的桌上。接下来他要解决的问题是。怎样才能在不引起他人注意的情况下得知戈林的信及文件的内容。几年来的军事训练教会他在面对陌生情况时要慎重从事。他很快打消了到德国使馆、德国旅游局,或德国报社找人译信的想法,因为这三个单位都是官方机构,在那儿可能会遇到他不希望碰上的种种盘问。穿戴整齐之后,他立即走到客厅里的电话簿前,把德国驻伦敦的各种机构组织的地址翻了个遍。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他要找的条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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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广播公司
德国文化协会
德国联邦铁路
德国医院
德国老人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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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掠过“德国技术翻译协会”的地址,在一个颇有希望的条目上停住了。电活簿上写的地址是克雷芬西二街35号贝斯沃特。他看了看手表。
差几分钟不到十点,亚当离开了公寓,裁成三条的信件抄本万无一失地揣在运动服里面的兜里。他兴致勃勃地沐浴着清晨的阳光,漫步走过伊迪斯林,然后拐进了国王大道。经过改造的街道,与他还是个年轻的少尉时相比,已大为改观了。古玩店取代了以前的古书店,一家原先*当地水果馅饼的小店变成了磁带专售店。亚当悲哀地沉思:如果你外出度假两周回来,你都不敢保证旧时的一切是否依然存在。
一群群的人们从人行道下到了马路上。出于不同年龄的人的不同心理,这些人中有的在注视着旁人,有的却在期待着引起旁人的注视。当亚当路过第一家磁带专售店时,一曲“我想握住你的手”正以巨大的声浪撞击着每位行人的耳鼓。出于无奈,他只得洗耳恭听那如喊似吼的狂浪歌声。
当他到达斯洛恩广场时,眼前的世界才基本上恢复了常态——彼得?琼斯商店、W?H?史密斯商店,以及伦敦地铁等都还和往常一样。每当他步入这个广场,母亲在洗碗时经常哼的一首歌的歌词就会浮现在他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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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廉价冰和冷肉块把你的亲朋招待,
结队成群、狼吞虎咽,
他们都来自斯洛思广场和南坎星顿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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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花一先令三便士买了一张到帕丁登去的车票,然后登上了一节半空的车厢。上了车,他脑海中又翻腾起本已经想好的计划。从帕丁登下车后,他又对照了一下街名。尔后,他摸摸衣兜,发现里面的东西还在。于是,他开始朝克雷芬路走去。走到第一个报摊跟前,他向摊主打听了一下到克雷芬去的路线。
“第四条马路朝右拐,老弟。”正用铅笔给一大沓广播节目报登记的摊主头也不抬地告诉他道。亚当对他说了声谢谢。几分钟之后,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短车道的尽头。他抬头一看,一副用黄绿两色书写的招牌赫然映入了他的眼帘:德国基督教青年联合会。
他推开大门,穿过车道,信心十足地走进了楼门。站在大厅里的一个门房把他叫住了:“我能帮您的忙吗,先生?”
亚当用一种过分夸张的军人腔解释说,他想找一个名叫汉斯?克雷默的年轻人。
“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人,先生。”门房说。当他认出亚当佩戴的军团标志后,他立刻对他产生了一丝敬意。他转身望望摊在桌上的一个本子,用他那被烟草熏黄的拇指顺着前面的一排名字划了一遍,然后说道:“登记簿上没他的名字。”接着他又建议道:“您怎么不到休息室和游艺室去找找看呢?”说着,他用拇指指了指右边的一个门。
“谢谢你。”亚当煞有介事地说道。
他灵活地转身走出大厅,穿过了旋转门。门底部的油漆已经脱落,以此判断,人们踢门的次数恐怕比推门的次数要多得多。他打量了一下四周,只见室内有几个学生正在悠闲地阅读德文报纸和杂志。在一个角落里,一位神情严肃的姑娘正独自在浏览着一份《时代周刊》,杂志封面上赫然印着勃列日涅夫的大照片。看到这姑娘之后,亚当才打定主意该如何行动。他漫步走到她的跟前,在她身边的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她斜瞄了他一眼,对他那一本正经的装束露出了一种毫不掩饰的惊讶。亚当一直等她放下杂志以后,才问:“不知道你是否能帮我个忙?”
“怎么帮法?”姑娘的声音听起来略微有些不安。
“我只是有些东西想请人帮忙翻译一下。”
她好像松了口气。“让我看看是否能帮得了你,你把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希望它不是太难。”说着,他从里面的兜里掏出信封,找出抄有信的第一段内容的纸条。然后,他把信封放回原处,拿出一个小笔记本,殷切地等待着。他这时的感觉和一个初出茅庐的记者一模一样。
她把这段文字念了两三遍,似乎有些犹豫。
“有什么问题吗?”
“不完全是这样,”她答道,依然全神贯注地望着她面前的句子。“只是措辞有些——有些古色古香的味儿,所以,我可能无法翻译得十分贴切。”
亚当松了口气。
她慢慢地重复念着纸条上的句子,先用德文,然后用英文,好像在边品味边翻译似的。
“‘在最后的……在过去的一年里,渐渐地,你我之间有了一些了解……’不,不,”她说,“应该是‘十分了解’。”
姑娘边翻译,亚当边做着记录,他把姑娘说的话都记了下来。
“‘您从不掩盖’——用‘掩饰’或许更能表达原意。”她又接着译道:“‘您对国家社会党的厌恶……’”
她抬起头,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亚当。“这是从一本书上抄下来的句子,”他急忙解释道,企图打消她的疑虑。她看来并不相信他的话,但还是继续翻译道:“‘但是,您每次……,’不,‘您一直表现出一名军官和一位上流人士的彬彬有礼的儒雅风度。’”
姑娘抬起头,她好像更加茫然了,因为她已经全部翻译完了纸条上的句子。
“就这些吗?”她问。“这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呀,应该还有一些。”
“不,就这些了。”亚当说着,急忙把纸条要了回来。“谢谢。”他又补充了一句:“多亏你帮忙。”然后,就急忙离开了。那姑娘不以为然地耸耸肩膀,又埋头看起了她的杂志。亚当这才放心。他又开始寻找游艺室。
他推开门时,只见一个身穿世界杯T恤衫和褐色羔羊皮运动短裤的年轻人正无所事事地在拍着一个乒乓球玩。
“想打一盘吗?”那青年问,看来并没抱希望。
“那当然。”说着,亚当脱下外套,拿起了台子这头放的球拍。在以后的二十分钟时间里,他想方设法让自己以18∶21,21∶12,17∶21的比分输给了对方。当他穿上外套向对手表示祝贺时,他相信自己已经赢得了这个年轻人的信任。
“你打得很顽强,”那德国青年说,“叫我好一阵儿紧张。”
亚当走到那青年人身旁。“不知我能否请你帮个忙?”他说。
“教你打反手球?”年轻人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