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她就很奇怪,为何信长会突然急着要上洛,并且都不跟浅井家打一声招呼,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就武断地来信要长政和浅井军随织田军上洛……
原来是因为柘榴出事了,信长才急着想要上洛,想让柘榴能亲眼看到他信长的天下,为此才雷厉风行地安排上洛诸事,完全不顾他人的视线和想法。
可柘榴却似乎撑不到他上洛成功的那一天了……
然而,让开耶感到愤怒的,不是信长不和长政商量,就命令浅井家随织田家上洛,而是信长居然胆敢隐瞒柘榴出事这件事,一直拖到这种危及生命的“濒死”状况,才来信叫她前去探望柘榴。
即使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开耶也不由得恶狠狠在内心咒骂了一句,(变成恋爱脑的男人还真可怕!)
“是。信长大人也曾说明,若是木花开耶姬提出要求,便由她来转交给浅井的家主大人。”甲贺忍者很痛快地又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恭敬地交给她。
开耶懒得计较对方对自己那个称呼,现在也不是在乎这种事的时候。
迅速打开信看了一眼,信长果然很有他风格地只写了一句霸气无双的话——
『暂缓上洛之事。』后面盖着信长专用的织田家印章。
又是这种毫不客气、绝无转圜余地的命令语气。虽说开耶已经习惯了,但要是直接让长政看到这封信,恐怕又会大受打击了。
“我明白了。”开耶略微颔首,在看到庆松已经默默地将墨磨好,并将案几和砚台、纸张等端了过来,紧绷冷峻的面容,也不由得为他的伶俐贴心而缓和了许多。
拿起纸笔简洁地回复了信长之后,开耶让飞鸟将写好的信,转交给那名甲贺忍者,“你先带着这封回信,去回禀信长大人,我要去向长政大人报告即将前往小牧山城之事。”
甲贺忍者没有过多的话语,只应答一声就飞快地离去了——连看都没看难得一言不发的飞鸟一眼。
开耶站起身,拉住了迅速将案几等物收拾妥当的庆松。
“庆松,跟我来。”
被牵住手的庆松也没有反抗,而是默然和快步前行在长廊上的开耶,一同前往长政居室去面见长政。
尽管长政为开耶的匆忙来访和要求吃了一惊,但在开耶将两封信一同摆在他面前,并且说明了情况之后,长政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
“原来如此……兄长是因为吉乃夫人的事,才……”略一沉吟,长政爽快地准了假,“虽然某不太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既然开耶你说吉乃夫人是你失散多年的姐姐,那么某还有什么阻止你去见她的理由?”
开耶略微张了张口,“长政大人……你都不怀疑一下我说的话吗?不认为我是想要和信长大人攀关系的附庸权贵之徒吗?”
虽然她没有过多地解释,只说了生驹吉乃是樱井柘榴用于掩护的身份,以及根据那瓶萤火虫底部纸条上的石榴樱花纹,柘榴认出了她是谁,自此姊妹相认重逢的事,可长政竟然会毫不怀疑地选择相信,也让开耶觉得无法置信。
爽朗地一笑,长政格外认真地凝望着开耶,眼神也柔和了许多,“别那样说自己。就像开耶一直信任着某一样,某自然也要回馈你同等——不、更深的信赖和庇护,才对得起你一直以来为某和浅井做的事啊。”
“对不起……长政大人,我隐瞒了你这么久。”
“别道歉啊。”长政连忙摇头,随后温和地说道,“要是某处在开耶你的立场,恐怕会拖更久,犹豫更长时间呢。因为害怕说出来会被你讨厌啊。哈哈哈~”
咬住嘴唇,好半天没出声,开耶总觉得,也许过去一厢情愿地认为,说出自己和柘榴——和吉乃之间的关系,别人根本不会相信,甚至会认为她其实是想攀附信长和织田家的想法,其实是错误的。
如果是长政和阿市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她。既然这样,那么半兵卫说不定也——
连忙将两封信折好,将属于开耶那封递给她,长政催促道,“别再耽搁了,快去吧。希望吉乃夫人……呃、柘榴夫人?总之,希望她能够恢复健康。”
走出长政的居室,开耶向守在外面的庆松说道,“刚才你也听到了吧?”
“……嗯。”
说实话,庆松觉得开耶的担忧虽然情有可原,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在活了这么久、经历了各种奇葩事情,神经被锻炼得无比柔韧、坚不可摧之后,他根本不觉得“生驹吉乃和伊吹开耶是亲姊妹”这件事有什么值得惊讶。
不如说他在听到这件事后,感想只有一个——哦,这样啊。原来如此。
其他感想?对不起,没有。
庆松本来就是个习惯于顺应时流——趋于时势之人,若是一件不可更改的事情摆在了他面前,比起去责问追究当事人,还不如接受事实再想办法比较有效。
但开耶可不这么想。
不管是龙神传说也好,白龙与神子、八叶之类的也好,她都不太愿意讲述给别人听。这种扯淡奇葩的事说出来,简直比她和柘榴的关系还要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她宁可去战场上刷任务刷钱刷武器,再不然满日本跑商砍价赚钱,和拉斐尔、莉璐、李华梅他们做生意,都不愿意做这种糟心的讲解工作。
可就算再怎么不情愿,她还是一边迅速向马厩走去,一边一五一十地讲述给小跑在自己身边的庆松听了。
毕竟总不能莫名其妙地带他去见自己姐姐吧——又不是带男朋友见家长。就算带男朋友见家长,也要给人家一个心理准备的时间吧。
真要说带男朋友见家长,她一会儿还得回趟今滨城,迅速把半兵卫给拽上,一路狂奔到小牧山城去。而绑架半兵卫的时候,恐怕她连解释给他听的时间都没有。
说不定久作还会因此而误解,她是因为婚约一直无法得以达成,所以打算把半兵卫拖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给宰掉。这么想着,开耶就更纠结,更怨恨信长了。
在讲解过程中,庆松全程都只是默不作声地听着,一点儿意见都没有发表。
“现在我们是要尽快赶去小牧山城,和我的亲姐姐樱井柘榴见面。见到她后,也许有些事情就可以解决,也可能有些事会变得更加难以解决也说不定。毕竟,有关你的事,我几乎什么都不知道。连你有可能是八叶之一的事,也只是猜测。”
听着开耶难得消沉的话,庆松什么都没说,只是用那双淡然的眼睛望着她。
然而,也不需要他说些什么开解劝慰她,开耶立刻自己振作起来,“不过,以后还有的是时间,我可以好好了解你。不过,也得你愿意才行。”
该死的黑龙系统不打算让黑龙神子换人做,庆松又拿着黑龙宝珠,今后估计他俩就得拾取绑定了。
“嗯。”
当开耶把正悠闲喝水的松风从马厩里牵出来,一条人影却迅速从远方冲了过来。
一直溜溜达达地走在开耶和庆松身后,以听不到两人谈话为距离晃悠着的飞鸟,立刻迅猛地拔刀刺向那条人影,尽管人影有些狼狈地躲了过去,却又被飞鸟左手眨眼弹出的一把短刀横在了喉咙上。
不过短短几秒时间,飞鸟就强迫对方停下了脚步。
虽然看不见面罩下的表情,但被长刀抵着脖颈的椿,此刻正冷冷地瞪着飞鸟。
“什么啊……原来是椿啊。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刚才那个甲贺忍呢。”飞鸟假装心有余悸地抱怨着。他其实早就看清是椿了,但他就是想欺负一下这个总是一副“我跟你不熟”的家伙。
“拿开。”椿明显懒得说第二遍,在飞鸟收刀之前,已经用自己的手里剑将他的短刀弹开了。
虽然同为伊贺忍者,可伊贺断影流①这个流派,并不是只有一种忍术。除了天狗足,还有手里剑、弓箭射术、吹矢、丸射、导引术、太局术、短刃剑术、杖术、镰、锁链等。
但即使是伊贺上忍三大家,也没有任何一个家族、任何一个忍者,能够独立掌握全部的伊贺忍术。
因为在应历史环境和时代需求的变迁过程中,伊贺忍术应其理念,从最初形态而延伸发展出来的各个种类、学科的技术,以及所涉及的知识和技能的领域过于繁多复杂,每一个个人,是无法用自己有限的生命,去全部掌握并精纯每一种技能的。
所以,伊贺断影流的忍术技能,一直是以分化、各研所精、各有所专的方式来进行传承、修炼和进一步的发展延伸。在其内部的家族,则以团队协作,各司其职的方式来组织和进行工作。
就以兵器而言,椿使用的多数是远程武器,比如手里剑、弓箭射术、吹矢、丸射,近战时主要靠天狗足躲闪,以手里剑作为近战武器来反击。
而飞鸟却使用的是近战类武器,比如导引术、太局术、短刃剑术和镰,近战时用忍者直刀和短刀,即使武器被打掉,还能用近身格斗的方法击败敌人。至于远程,他根本没兴趣,中距离的武器也只学了个镰刀而已。
虽然开耶很少见到飞鸟和椿切磋,但根据这么久以来的观察,她也看的很清楚,真要论实力,毫无疑问是随心所欲、大大咧咧的飞鸟远超寡言少语、一心任务的椿。
或许该说,哪怕是“藤林家的不孝子”,也确实具备了“藤林家继承人(过去式)”的相应武技和身体素质。
“怎么了?椿,今滨城——还是半兵卫,出什么事了吗?”开耶敏锐地察觉到,椿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椿只是默默地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开耶,并不做任何解释。
心中有不好预感的开耶,才打开信看了一眼,随即有种呼吸不畅的眩晕感。
『兄长病危不治,请嫂子速回今滨城一趟。』落款是久作和竹中家的家纹印章。
半兵卫已经有段时间没再生病,气色和身体状况也好了许多,开耶本以为不用再担心他的身体状况,谁想到他竟然会和柘榴同时出事!
只不过离开了今滨城三天不到的功夫,半兵卫就算病情来势汹汹,也不至于“病危不治”啊!
“喂、开耶大人,你脸色好差啊?今滨城那边来信说了什么吗?”
开耶也没瞒他,而是心烦意乱地把信塞进飞鸟手中。
盯着信看了好半天,又揉了揉眼睛,最后飞鸟嗤笑一声,直接把信纸揉成一团丢在脚下。
“啥?病危不治?这你也信?保准是那小子又没事找事了。竹中半兵卫究竟有病没病,这几天一直给竹中兄弟做护卫的椿总该知道吧?”说着,他满脸无聊地把乱糟糟的头发抓的更乱。
然而,面对飞鸟的质询,椿却只是盯着地面,始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原本打算回今滨城一趟,带上半兵卫和庆松一起去见柘榴……但现在,开耶却拿不准主意了。
濒死昏迷的柘榴,病危不治的半兵卫,到底该选择哪一边?
小牧山城和今滨城,她应该选择去哪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