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祥生正在给新入伍的战士做思想工作,这些还没上过战场的士兵没有武器,但董政委准备首先武装起他们的思想来。董祥生给他们描述起共产主义的美好愿景,很多战士十分羡慕那种没有压迫、没有欺凌,人人都能吃饱饭的社会。肖安提议董政委给他们开设认字课,因为在他看来目不识丁的士兵是一介武夫,很难在将来革命成功后建设祖国。
肖安的建议很好,正当董祥生找来木炭和木板,准备教战士识字时,黄正德则要带领战士练兵。黄正德对他的政治工作没有给与足够支持,董祥生心存芥蒂,为此黄正德和董祥生大吵了一架。一向对军队当前政治工作有所怨言的黄正德,就是看到了当前政治工作的失误,致使红军损失惨重,而董祥生则认为这是黄正德指挥无方。董祥生看到黄正德的怒目圆睁,气呼呼地离开了训练场。在黄正德看来,没有强健的体魄,打仗尤其是肉搏战时很容易吃亏,而这样的亏则直接关系到生命。身体比较羸弱的尤银虎,是黄正德重点训练的对象。
“瞧你这个名字起的,还银虎呢!我看就是一只猫,你不加强训练,怎么冲锋陷阵啊!”黄正德大声但并不严厉的对尤银虎说到。旁边的战士听了一顿哄笑。“不许笑!上战场都是玩命的活儿。你们不把身体练强了,怎么打仗啊?”刚才还好好的黄正德突然又冒出了一阵无名之火。
“团长,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他的警卫员兼勤务兵小华轻声说到。“不了,接着训练!”这位团内军事一把手如今准备重点抓一下部队的训练。看到这么多青涩的新面孔,他不禁想起曾经的兵来。这位毕业于黄埔军校、1927年南昌起义时的排长,经过五年内战的磨练,如今升任团长。只不过曾经的战友一个个倒下,他怎能不悲痛?怎能不发愤图强?
尤家塆的呼吼声十分响亮,江清海团的士兵都能隐隐约约地听到了。战斗似乎就要拉开帷幕,空气变得凝重起来。江清海在距离第一线伏击圈5公里的高地建立了临时指挥部,只不过树高林密,远远望去根本发现不了,但他却可以通过望远镜看到远方的山脊——那座被劈山河劈开的不知名的山峰——未名山。他通过望远镜和电台,时刻关注着前头部队的动向。
“报告团长,一营发来电报!”一位通信参谋向他报告。“念!”江清海通过望远镜观察着远处。“团部电诵悉,我部已到指定区域,敌未发现,请指示!”通信参谋读完,江清海马上说:“回电:隐蔽待敌!”通信参谋很轻松地记下了这个简短的命令,并走到了电报机前交给了通信兵。
尤银龙已经换上了一套士兵的衣服,只不过鞋子依然是他原来的布鞋。他显然对一切还很新鲜,尤其是旁边的发出“嘟嘟嘟”声音的电台,但并不好奇,因为他曾在一些书籍上看过。
“银龙,那座陡峭的山叫什么名字,有上山的路吗?”江清海扭过头来问他。银龙马上走过去接过望远镜,顺着江清海的方向看去。江清海所说的不是其它地方,正是那两座被劈山河劈开的山。于是,尤银龙终于英雄有用武之地,他再也熟悉不过那座承载了他童年快乐时光的山峰。小时候,尤银龙经常和爷爷到那座山上采药,因为奶奶体弱多病,家中虽然有些资产,但听一位深谙迷信的赤脚医生说,爷爷上辈子拖欠了奶奶,因此需要爷爷亲自上山尝百草为奶奶治病,奶奶的心病才能根治。后来,爷爷因为在山上吃了一种有毒的草而一命呜呼。幸亏那次银龙没有一同前往,要不然他也可能不在世了。爷爷的死加重了奶奶的病情,奶奶不久之后就病故了。
尤银龙将当地的地貌地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江清海,而江清海对于这场战斗更有胜算了。
尽管江清海下令一定不要惊扰了红军,要在包围圈形成之前做好各种准备工作,力争以最小的损失打一个漂亮的围歼战。可是躲在大树上的红军哨兵还是发现了远方的危险,这一情况马上就报道给了团长黄正德。
时间紧迫,政委董祥生又不知去向。团长黄正德认为不能再等了,他马上叫副团长肖安集合队伍,准备突围。那些刚才还在挥汗如雨的新兵,此刻明显有些慌乱,都不知道怎么办,少数握着长矛的战士的手在微微颤抖。尤银虎的额头上也沁出了一些汗珠,他不是害怕,而是刚才训练时身子发热,此刻刚停下来就冒汗。小翠马上凑过来,要用毛巾给他擦汗,他一把将小翠推开。小翠哭丧着鼻子说:“夫人叫我来照顾你,你要是嫌弃我,我就不活了!”并擦着鼻子哭起来。他身后的其他人哄笑起来。“胡闹,我这是当兵打仗呢!你快回去照顾我娘!我能照顾好自己。快回去啊!”
副团长肖安马上过来把小翠扶起来,当他的左手第一次接触到女人的胳膊,右手第一次碰到她的腰时,那柔柔滑滑的皮肤不免使他的心头一颤,毕竟这是他第一次与一位陌生女性发生肢体接触,尽管只是一瞬间,但足以让一个男人永远记住这一奇妙的感觉。“姑娘,赶快回去吧!告诉老乡们,都躲起来,我们也要走了,绝对不会连累大家。”肖安对小翠一说完,她抹着眼泪走了。刚走没几步,肖安好像记起来什么,又赶快追上去,凑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小翠点点头走了,只留下这位三十岁还没娶过媳妇的副团长怅然若失地望着。
不一会儿,那些背着棉被和其它装备的老兵很快集中到这块训练地上。两个营长和三个连长站在了队伍的前列,等候着团长和政委的一声令下,就可以开始突围了。那些新兵有些按耐不住,在原地跺着脚,有的还念叨着“我不想当兵了,我要回家。”兼任新兵连指导员的一营营长张全马上走过去大声说:“逃兵要枪毙,即使你跑了,白狗子也不会放过你的!”他所说的白狗子就是指国民党的军队和还乡团、保安团等地方武装。他的话很起作用,那几个嘀咕的新兵就不敢再说话了!
侦察排再次被派出,他们向西快速前进,准备登上白石岭高地,以期占领制高点,为突围创造条件。可是他们不曾想到,敌人已经捷足先登。况且弧形的的山脊东侧十分陡峭,攀登起来十分吃力。江清海团一营看到黄正德团侦察排摸上来了,营长廖大有随即大嗓门一喊:“给我打!”弧形阵地形成的交叉火力,迅速将这些派出侦察的红军士兵悉数击毙。侦察排面对居高临下的三百条枪,几乎无还手之力,31人的侦察排,包括排长在内全部战死。寂静的山谷里久久回荡着枪声。
汉阳造步枪的声音越来越少,捷克式轻机枪的枪声也渐渐稀疏下来,黄正德判断出了西边的战斗结果,从西面突围已经无望。黄正德望了一眼西边快要落山的太阳,映山红和红色的云霞相互映衬,显得更加灿烂。黄正德的眼角里分明有一丝泪花,但他强忍着不让自己失态。他和肖安,面对西边肃立,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按照黄正德和肖安商量的结果,他们准备分两路突围,在跳出包围圈后再伺机汇合。一部由团长黄正德率领,一营营长张全和所辖余部,以及所有新兵共计164人往东南方向突围,而副团长肖安和二营王营长率领二营和三营余部,以及卫生队,共计227人朝东北方向突围。他们准备不等天黑即将部队推至伏击阵地附近,不等敌人的口袋全部封闭,即寻找敌人最薄弱处突围,力求天黑前进入山林。
“老黄,要不还是由我带那些新兵蛋子吧!他们都没上过战场,一听到枪声肯定害怕,到时候恐怕不好办啊!”肖安不无忧虑地说。
“东南方向和东北方向均有一座被劈山河劈开的山峰,我们只要在敌人的包围圈还没有合拢前从山谷里突出去,就有保存革命火种的可能,你率领的都是咱们团的老战士,有利于快速突破阵地,只要进入了北边大山就不用怕了。另外董政委至今还未归队,你要负责把他找回来,从而方便与总部取得联系!保重吧!”黄正德说完就和肖安相对而立,互相敬了一个军礼,并紧紧地握了一下手。这对曾在一起战斗过两年的战友,不知道要经过多久才能相见,也许一天后,或者一年后,甚至是一辈子都不能相见。
肖安和二营王营长率先出发,他站在路侧对从他身前疾跑而过的士兵大声说到:“同志们,如今我们三面受敌,但只要我们在敌人立足未稳时,冲杀过去,我相信咱们一定能跳出包围圈!冲啊!”他显然违背了团长黄正德的命令,因为此时的天还未黑,夕阳落下山后的余晖还照耀着大地。但肖安的心里明白,他向东北方向急速突围,国民党军部队就会很快向他突围的方向靠拢,这在一定程度上会为团长黄正德及其率领的部队创造突围出去的几率。
黄正德和张全率领的部队则采取缓进方针,他们慢慢摸到了第一层伏击阵地的前沿。新战士的呼吸声变得越来越紧凑,有的新战士分明感受到心跳到嗓子眼了。在他们的身后是父老乡亲,如今第一次踏上战场竟然是在自家门口,而且大多数人手无寸铁,这几乎是一场逃命。他们成了一个个活靶子,成了被宰割的羔羊。
东北方向的喊杀声四起,黄正德不由一惊,他吐了一口唾沫,心里骂道:“妈的,这么沉不住气,怪不得你只能当个副团长呢!”张全凑过来,小声问他:“团长,我们现在怎么办啊?”黄正德只蹦出了一个字“等”。
黄正德在等的同时,江清海也在等。江清海深深懂得共军的掩护战术,因此当东北方向杀得震天动地时,他仍然不慌不忙地在望远镜前观察着对面的情况,视线再次停留在了未名山上。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马上一拍大腿说,“老孙,快过来!”江清海所说的老孙正是他最器重的部下三营营长孙则夫。江清海命令他率领一个连的精干士兵,务必占领那个制高点,并且在山顶隐蔽下来。团长的命令,他没有二话,只是苦于地形陌生,并且黑夜将至,恐怕难以登上那座陡峭的山峰。当然这时候,尤银龙参谋再次发挥了他的作用,他将亲自带路,沿一条隐蔽的小路登上那座他再也熟悉不过的未名山。还没配备武器的尤银龙,向团部要了一把砍刀,一则为了砍茅草开路,二则防身,三则在黑夜行军时壮胆。
黄正德透过望远镜的观察,也发现了在他的左侧那座未名山,只是他不敢肯定那座相对孤立的山峰是否有埋伏,因此他没下令这些士兵贸然前进,毕竟向上佯攻,这个亏红军吃不起。于是,他做出了一个令所有战士意想不到的决定,他作为战时最高指挥官,将亲自登上未名山勘察地形,以图找到敌人最薄弱的地方突围,从而减少这些刚刚离开亲人的士兵的伤亡。
张全并不同意黄正德前往,然而在命令面前,他只能履行好军人的天职。他提议叫黄正德带上一个班的战士一同前往,但黄正德并没同意。黄正德只带了小华一人上山,他一则嫌人多目标太大,容易暴露;二则认为他觉得快去快回,所以不用那么麻烦;三则这些刚刚训练完的士兵本来就很劳累,他想让士兵把体力留在突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