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冯凭随师父练过这天的功夫后,正要回去吃晚膳,戴君叫住了他。
冯凭问道:“师父有什么吩咐?”
戴君注视着冯凭,缓缓说道:“我们师徒在一起有半年了吧?”
冯凭点头道:“弟子得恩师收进门中,已受师父教诲六个月零七日。”
戴君笑了一下,点点头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口道:“你随师父学道,但丝毫也不清楚师门的情况,你不怪罪师父吗?”
冯凭不知师父为何今日提起这件事,连忙说道:“师父不告诉弟子师门之事,必定是有重要的原因,弟子从未有过什么猜疑。师父对凭儿悉心栽培,凭儿一直万分感激。”
这是他的心里话,在以往世界中的现代社会,他也没有遇到一位像师父这样对自己关爱有加、细心教导的师长。
戴君叹了口气,说道:“人生一世,经历什么,要面对什么,也许都是命定的。等你到了为师的岁数,也许就能明白了。不是任何事情仅仅靠我们努力就能把握的。命运,定数,夫子不言,恐怕是出于对生命的敬畏。为师走到现在,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应事但求顺其自然。只是,对你隐瞒了许多事却时时让为师感到心中歉疚。”
冯凭听他这话,不觉鼻子一酸,心说,弟子又何尝不是有那么多事情一直在瞒着师父,还有崔先生,裴庄主。他们对自己坦诚以待,但自己来此的目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向他们言明。也许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一些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就算他们最至爱的亲人,都要一直蒙在谷里。
想到这里,冯凭说道:“弟子能理解师父的苦衷,相遇是缘,相交是命。弟子能得师父教诲深感荣幸。”
戴君点头说道:“这就好,你现在的心情为师能明白,只是希望以后你也不要怪罪为师。为师孑然一身漂泊江湖,在避世山庄隐匿。只因师门不幸,本门祖庭惨遭百年劫难。其中有很多事情不便对你言明。你不知道对你反倒是件好事。只是今日,为师可能要强你所难,有一件事不得不有求与你。”
冯凭一愣,心说师父会有什么事能求到我呢?便丝毫也不犹豫地说道:“师父请讲,有什么需要弟子做的,师父尽管说,但凡弟子能做到,必当万死不辞。”
戴君点点头嗯了一声,缓缓起身,打开桌案旁的书柜柜门,从紧里侧取出一个长条木盒。
冯凭看着师父手中的木盒,见那是一个看着极其普通的土黄色长条木盒。样子很旧,甚至都能看到一些上面沾染的薄薄灰尘,似乎很久没有打开过。
戴君看着手中的木盒良久,叹了口气,打开木盒。
冯凭忍不住好奇心向盒中观看,只见里面是一卷古朴的竹简,像是很古老的样子。
戴君从盒中取出那卷竹简,拿在手中轻轻掂量着它的份量。轻声地,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冯凭说道:“这薄薄的一束古卷,让多少人功亏一篑,命丧黄泉啊!”
冯凭惊异地盯着师父手中这册貌不惊人的竹简,问道:“这难道是世间至高无上的秘法吗?难道有很多人为了争夺它失去性命?”
戴君良久没有回答冯凭的问话,只是盯着这卷竹简不出声。
冯凭等了良久不见师父回答,便试探地问道:“如果是无上秘法,师父一定修成了吧?师父想把它传给弟子吗?还是要弟子替师父做什么事情?”
戴君看了眼冯凭,缓缓说道:“这的确是世间无上秘法,但师父不让修!”
冯凭一愣,说道:“师父是说不让我修?”
戴君说道:“是为师的师父不让我修,自然为师也不让你修!”
冯凭不解地看着师父手中这册竹简发呆,脑子并没有弄清楚状况。
戴君将手搭在冯凭的肩上,冯凭的目光从那竹简上移开,与师父的目光相对。
戴君注视着冯凭的眼睛说道:“为师自从在山庄见到凭儿,认定你是可信任之人。我们已有师徒关系半载,但为师对你的观察和考验却是从你起死回生后便开始了。”
冯凭愣愣地看着戴君说道:“师父从那时起就”
戴君点点头说道:“你有你的任务,师父有师父的任务,这是我们命中的定数,无法逃避。”
冯凭一惊,下意识地避开师父的目光。
戴君说道:“看着我,为师的话还没有说完。”
冯凭将目光又移回师父的双眼,他看着师父的眼睛,那是一双正气浩然的双眸,没有一丝不安、逡巡与狡黠。那双眼睛让冯凭不安的心绪镇定下来,正如面前的恩师目光中所放出的坚定一般,冯凭说道:“师父请继续讲。”
戴君说道:“这卷竹简的确是为道门至圣秘籍,但不适合此界众生,一直以来在道门中对这个至圣秘法常有争论。为师受师命,将它将它或是销毁或是交回天庭。”
冯凭一愣,心说这竹简既然是无上秘法,只需勤奋修行就可以了,为何要销毁呢?交回天庭?冯凭有点明白师父的意思了。
但冯凭还是忍不住问道:“师父,弟子在藏窟览道典近千部,其中总有艰涩难懂的道典。如果道徒想修,勤奋苦研就是了。如果不想受那苦,不修就是了。为何对这部无上秘典,师父要如此谨慎?”
戴君说道:“因为但凡知道这部秘典的道徒或是民间凡众,都不问己身根器深浅,必要冒险尝试,以求仙乐双收。但世上焉有那种好事,修仙真谛,唯净唯苦,没有任何大道可凡圣二乐兼得。其中细节,你还年幼,以后成了修道老参后自然明了。”
冯凭点点头,似懂非懂地不再说话。
戴君说道:“为师要你将这卷竹简带入天外藏窟,放在为师要你放置的位置,不能有一丝疏漏,更不能擅自偷看此竹简内容。不然必遭天谴!你不仅此生所学道法终将尽毁,而且从此之后恐怕难逃厄运。”
戴君说最后几句时,神色甚是严肃。吓得冯凭心头一颤,暗说有这么严重?
戴君将那卷竹简放到冯凭手中,冯凭感觉有一丝无形的压力从那竹简上传到自己手掌。
戴君握着那册竹简的手很久方才松开,背过身去平静地说道:“我们每个人的一生也许都是一场既定的宿命,我们不知,所以欣然愉悦,游戏其间,乐此不疲。为师求你此事,不知是帮了你还是害了你。最终的结果全在你。你要想仔细了。”
冯凭头上有些冒汗,跪地说道:“弟子一定谨遵师命,将这秘籍放到师父指定的位置。”
戴君取出一张纸笺递给冯凭,说道:“放到这个位置,你去吧,好自为之。”
冯凭怀中揣着那册竹简,就像揣着一只滚烫发热的火棍一般回到了住处。
整个晚膳他都吃得不踏实,头一次心思混乱。心中小鹿乱撞,百爪挠心。冯凭不尽暗骂自己,怎么我也成了侯六六那副样子。
晚饭后,他呆呆地盯着桌上那卷竹简,时间一秒秒地离去天外藏窟的时间越来越近。
冯凭知道,如果打开眼前的这册竹简,观看一下里面的内容,以他精通托尼巴赞超级记忆术的本事,也就分分钟的事儿,便可将内容尽数背下。那么这道门至圣的无上秘法就被自己得到了。
但是刚才师父千叮咛万嘱咐,这秘籍真得像师父描述的有如洪水猛兽那般可怕吗?
自己来晋前就通晓万历版《道藏》,又在天外藏窟览卷近千册,也算是义理知见非常精通的人。
如果此神秘典籍中真有让人欲罢不能,却风险万分的修法,自己应该也能应付吧。难道读了这秘法就会真的万劫不复、死路一条?
冯凭犹犹豫豫,拿不定主意。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去天外藏窟的时候了,他最终还是没敢打开那册子一窥究竟。他心中还有一层顾虑,怕所有这些,其实只是师父在考验自己。只要打开这竹简,也许就会失去师父对自己的信任,最终失去更为宝贵的东西。
冯凭最后咬了下牙,站起身,拿起那册竹简,抬腕进了小乾坤藏好,然后出来去了藏窟。
冯凭进到天外藏窟后,按着师父指明的书架序位,很容易便找到了那里。看到书架上那个位置正好是空着的,只有序号却没有任何典籍存放。
冯凭偷偷进到小乾坤取出秘籍,将那竹简放到那个位置。
冯凭看着不远处的一片书架中,王定邦正忙得不亦乐乎,翻书倒柜找谜面破谜寻宝。
他暗想,我们只知道从窟中寻宝往外顺,师父如今却要往里存东西。对于天外藏窟这个神秘的虚境,天下人只知道这里面有无穷无尽的宝藏,想进来挖掘一番,再想方设法把宝物弄出去。谁能想到会有人反其道而行,千辛万苦从外面将至圣的秘典放进来呢?
冯凭现在想起,最初戴师在山庄石径上与自己相遇,与自己的言谈,所有一切的一切,都是师父有意安排的。但冯凭坚信,师父所做的一切,必然有他的道理。自己既然跟了师父,就要对师父完全信任。他当初选择了戴君拜师,不光是看到他深藏不露的无尽道力,更是看中了他一身的浩然正气。
又过了月余,眼见就到新年,山庄也现出一股浓郁的过节气氛,山庄里的下人,已经按主人们的吩咐,开始着手布置山庄准备过年。
这段时间,冯凭经手送进藏窟的无上秘典,总像个魔怔一样,在冯凭心头萦绕。
冯凭暗暗骂自己,心说自己修道也已经半载有余,道阶都进到第二阶第三境关前,按说也算个道门老参了,怎么还这么难以把持心猿意马。
一日在藏窟中他读过一卷大洞玉函真经后,起身舒活了一下筋骨。终是没能经受心魔的袭扰,鬼使神差的走到放置那册竹简的书架前,想再看一眼那册竹简。他惊奇的发现,那个位置空空如也,赫然了无一物!
冯凭睁大了眼睛,他明明记得这个位置不会错。转头看看还在不远处寻宝的王定邦,知道那小子早就对书架上的竹简卷帛不感兴趣了。难道在这喏大的藏窟之中,并非只有他们二人?
想到这一层,冯凭不禁背脊生起一阵凉风。就在他产生这个想法的一刹那,书库之中突然生起一阵无名的阴风,墙上插着的几只火把在阴风下瑟瑟抖动起来,映照在地下影影绰绰的,现出无数诡异的暗影,随后几支火把突然同时熄灭。整个书库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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