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敏娜的烫伤恢复得很快,一个星期后,腿伤的外层表皮完全脱落,露出粉白色的新肉。她基本上不出门,一个星期里只出去了一次是去医院复诊,复诊时顺便把餐馆的制服还了。为了让伤口保持干燥,在家里她只穿短裤,吃也是很简单,每天坚持自己擦药和口服消炎药,两个星期后,除了左大腿上留下了一块伤疤外基本上没有什么大碍了。
圣诞节是新加坡的公共假期。这天早上,石志钢起床后对张敏娜说:“敏娜,在家闷了两个星期了,想不想出去走走?”
张敏娜高兴地说:“当然想,你每天都那么忙,我又哪儿都不认识。”
“在新加坡过圣诞节一定要去乌节路。”石志钢好像“百事通”一样说着。
“乌节路,我在电视新闻里看过,好像挺繁华的。”张敏娜也提起了兴致。
“这个乌节路是新加坡最繁华的商业街,圣诞节的时候,临街的商店都会在门口或大厅里放圣诞装饰,特漂亮!新加坡政府为了鼓励商家摆放圣诞装饰,还搞比赛呢!”别看石志钢把乌节路说得天花乱坠的,其实他也没有真正逛过。
“是吗?那真得去看看。”张敏娜看上去很兴奋。
两个人说去就去,吃了简单的早餐,一同坐上了去乌节路的地铁。
新加坡的乌节路是亚洲最著名的购物街,全长2.88公里,街的两侧是世界顶级的品牌店和专卖店,还有电影院和保龄球馆等娱乐设施,以及酒店、餐馆、购物中心和画廊等。圣诞节期间,整条乌节路都会变成一个充满梦幻色彩的圣诞乐园,一个个壮观的拱门和数百万个闪烁的彩色灯泡将整条街装点得无比灿烂,宛如人间仙境。为了吸引人潮,有些店面还邀请世界各地的街头艺人进行精彩的表演以及跟路人的现场抽奖等互动活动。
石志钢和张敏娜走出乌节路地铁站后,就随着人潮沿着街边边走边看,这时已近中午时分,乌节路非常热闹,虽然看不到夜晚的彩灯,但是只是看两旁的圣诞树和装饰就已经让他们感觉到了浓浓的圣诞气氛,各个店铺里都在播放着圣诞歌曲,用来装饰的圣诞树、圣诞老人、鹿拉雪橇到处都是。
石志钢示意张敏娜看文华大酒店,得意地说:“上次我的大老板过生日就是去的那间酒店,那叫一个豪华!”
“看把你美的!等将来咱们有钱了,那不是想去就去的!”张敏娜有点儿不服气地说。
石志钢心里说: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说说罢了。他看了张敏娜一眼,笑了笑。
张敏娜看着一棵几层楼高的圣诞树说:“新闻里说有一棵圣诞树是从欧洲坐飞机运来的。”
石志钢笑着说:“这也不奇怪,新加坡在热带,都没有松树。”
两个人走进了路边的一间购物中心。一走进购物中心,只见大厅中央伫立着一棵白色巨大的圣诞树,树上挂满了各种圣诞装饰还有彩色灯泡,整棵树应该有二、三十米高,极为绚丽夺目。张敏娜简直都看呆了,喃喃地说:“太美了!”
两个人在购物中心一层一层地逛着,突然,张敏娜看到了一间卖金饰的商店,她好奇地走进去,因为在北京很少看到金饰店。她看着橱柜里一件件做工精美的金饰流连忘返。
一位售货小姐走过来,微笑着说:“太太,请问要买什么首饰吗?”
张敏娜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看看。”说完,她指着一对白金的戒指说:“麻烦你拿这对戒指我看一下。”
售货小姐把戒指从柜台里拿了出来。
张敏娜拿起那个小一点的戒指戴在左手无名指上,把手伸远一点看着,爱不释手。
石志钢注意到那对戒指虽然是白金磨砂的,上面还有黄金的斜纹,并缀有三颗闪光的小钻石。
售货小姐说:“太太,你的皮肤很白,这款戒指很适合你。”
张敏娜问:“这样一对戒指要多少钱?”
售货小姐说:“这对戒指包手工原价1,600元,圣诞节期间,我们的所有金饰都有二十巴仙(百分之二十)折扣,所以是1,280元,而且免费为您在戒指上刻名字。”
站在一边的石志钢也觉得这对戒指确实漂亮,但是因为刚刚为张敏娜还了医药费,他的手头现在还真的没有买戒指的钱,所以他很担心这时张敏娜开口说要买这对戒指,那他就糗大了。
张敏娜又把戴着戒指的左手伸远看了看,摇了摇头,说:“谢谢你,改天再来买。”
那位售货小姐依然微笑着说:“不客气,欢迎再来。”
从金饰店走出来,石志钢拉着张敏娜的手说:“敏娜,等我发了奖金,一定给你买。”
张敏娜看着石志钢笑着回答:“好。”
石志钢和张敏娜一起去吃了麦当劳,又逛了一会儿,感觉有点累了,于是打道回府。
过了圣诞节就是公司最忙碌的一个月,每年的这个月公司的机器都是24小时运转以供应建筑工地24小时加班的需求,才叔又被请回来帮忙,这一次石志钢坚持做晚班,才叔也没有推辞。石志钢每天晚上七点钟出门,第二天早上九点回家。
一天早上,当石志钢下了晚班要离开公司时,陈经理给了他上个月的工资单,他看了一眼就把工资单放进了制服短裤的口袋里。公司的工资单一般都是在下午发放,每次石志钢收到工资单会放去更衣间衣柜的背包里,拿回家后再找机会放进自己的行李箱锁起来,可是这一次因为是刚下夜班,他赶着上班车,所以直接放进了短裤口袋里。
回家后,石志钢放下背包,直接去冲凉,他把工资单放在短裤里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张敏娜准备了简单的早餐,白粥、榨菜和两个荷包蛋。石志钢快速地吃完了早餐,就回房间睡觉了。
张敏娜把碗筷洗干净后,就轻手轻脚地抹桌子、扫地,然后洗衣服。她有个习惯,洗衣服之前要检查每件衣服的口袋,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没拿出来。她翻看石志钢刚脱下来的制服短裤时,发现里面有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类似信封一样的东西,上面有石志钢的汉语拼音名字和公司的名字,打开后里面是一些数字。她没有见过新加坡的薪水单,但是她认识November这个英文单词,意思是十一月,她心想:莫非这是石志钢的工资单?但是这些数字又是什么意思呢?她把衣服都放进洗衣机后,开始洗衣服,然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发着呆。
张敏娜拿出了一个小本子,把公司的名字记了下来。她想:如果我知道他公司的地址就可以自己去他公司,看看他究竟在做什么。她又想起了合同,心想:不如趁现在拿钥匙打开他的行李箱看看。
张敏娜轻轻推开房门,看到石志钢睡得正香,口中发出均匀的鼾声。他把石志钢的行李箱轻轻拿出房间,又把他的背包也拿到客厅,在背包前面的小口袋里很容易就找到了一串钥匙。她找到开旅行箱的钥匙打开了它,在旅行箱盖子背面的网袋里有一个大的牛皮纸袋和一个白色的大信封。她慢慢拉开网袋的拉链,先把白色大信封拿出来看了一下,里面装了二三十张好像工资单的信封。她又把牛皮纸袋拿出来,里面是石志钢的一些证书和一个普通信封,她迅速打开那个信封,里面有好几张纸,密密麻麻全是英文字,她知道这应该就是石志钢跟公司定的合同,她的英文虽然不好,但是简单的单词还是认得的。她看到了一个数字1,500,在这个数字的前面写着英文monthlysalary(月薪)。看到这里,她一下子愣住了,心里说:怎么是1,500?那个中介不是说是3,500吗?
这时,石志钢在房间里咳嗽了两声,张敏娜被吓了一跳,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踮着脚尖,走到房门口,打开房门,从门缝向里看了看,只见石志钢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她轻轻关上房门,走回沙发这里,看到合同上有公司的地址,她迅速把地址抄在了记事本上,然后把拿出的东西按原样放回,锁上行李箱正准备放回去时,一想:最后这张工资单怎么办?志钢一直跟我隐瞒着他的薪水情况,如果他知道我看到了他的工资单,他会怎样?不如把这张跟其他的放在一起,如果志钢问起来就说没看见,时间一长可能就忘了。想到这里,她又放下行李箱,轻手轻脚却又快速地打开了行李箱,拿出白色信封,把工资单放在信封里,放进网袋,慢慢拉上拉链,把行李箱锁好后,又费力地轻轻放回原处,又把钥匙放回背包里,再把背包放回原处。
做完这一切,张敏娜坐回沙发上,长出了一口气。她开始从石志钢出国想起,那时她极为高调地送石志钢出了国,她知道当时如果石志钢不出国林机室主任的位子一定是他的,可是当时她不知道他的工资这么低,如果知道可能她会考虑不让他出国,而石志钢为了满足她要他出国的愿望,始终没有告诉她这里的工资到底是多少。想到这里,张敏娜不由得感到深深的内疚,心想:还好,那时公司给他们免费住公寓,不用自己还房租,要不然给中介的钱根本还不上。她又想到了这间屋子,不知道公司还让不让住回原来那间公寓?如果可以,每个月可以省下800多块钱呢!
张敏娜一天都在想着石志钢薪水的事情。她晒了衣服,又吃了简单的午餐,然后开始给石志钢准备下午餐。她一边做饭一边想:志钢说老板有给他加班费,可能那个工资单里有注明加班费,工资都只有这么少,加班费又能有多少呢?她开始在心里计算一个月家里的花费,算来算去都觉得超过了石志钢的收入。她心想:难怪志钢第一个月要跟我发脾气!她想起了当时他们吵架的情景:莫非他当时想跟我说什么?嗨,都是我不好,发什么大小姐脾气!
张敏娜正在厨房胡思乱想着,石志钢从房间里走出来,从身后抱住了她,问:“做啥呢?”
张敏娜想得太专心,被石志钢这一抱吓了一跳,她尖叫了一声,看是石志钢,就嗔怪地说:“吓我一跳,幸好是白天。”
“晚上怎么啦?说我非礼你不成?”石志钢放开了张敏娜,笑着说。
张敏娜打了石志钢一下,撒着娇说:“你就是非礼!”
石志钢笑着走去客厅打开了电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张敏娜快速地炒着菜,厨房里传出了炝锅的香味和炒菜的“噼啪”声,不一会儿,菜就炒好了,还是米饭、两菜一汤。
石志钢去卫生间洗漱了,回来吃饭。
张敏娜看着石志钢吃饭,想跟他提回原来的公寓住的事,又怕石志钢怀疑她看了薪水单,就忍着没说。石志钢好像已经把薪水单的事忘记了,吃完了就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晚上六点,张敏娜把剩菜热了热,很快吃完了晚餐。
七点钟,石志钢出门去上班。张敏娜看石志钢走了,也收拾停当出了家门。
张敏娜走到地铁车站,她拿出记有石志钢公司地址的小本子,走到地铁控制室,里面坐着一个华族和一个印度族的工作人员,她用华语问那个华族工作人员:“对不起,请问我要去这地址该怎么坐车?”
那个华族的地铁工作人员说:“你可以坐西去的地铁坐到文礼,再坐巴士。”
张敏娜不好意思地问:“对不起,哪边是西呀?文礼在哪里下啊?”
那个员工用手指了一下,回答道:“文礼是终点站。”他又看了看张敏娜,补充道:“这个地址是工业区,现在应该已经下班了。”
张敏娜笑了笑,说:“谢谢你。”然后转身走进地铁站。
在地铁车厢里,有用英文标识的地铁运行路线图。张敏娜仔细地看着路线图,记着那些站名。她注意到这趟西去的列车里人很少,而对面的列车却是很拥挤,她心想:看来列车是在往市区外面走。
十几分钟后,列车到达了文礼地铁站,这里有一个很大的购物中心和巴士中转站。张敏娜从地铁站里出来,走到巴士的控制室,拿着小本子问一个华族的工作人员:“请问去这个地址坐几号巴士?”
那个人告诉了张敏娜巴士号码,又奇怪地上下打量着张敏娜。张敏娜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看自己,又问他在哪里坐巴士,那个人用手一指。张敏娜谢了那位工作人员,沿着他手指的方向去找巴士。她等了有20分钟巴士才来,上巴士的没有几个人。司机是个印度大叔,她趁巴士还没有开的时候把小本子给他看,说着非常不流利的中国腔英语:“I……wantto……gohere(我……想去……这里).”她边说边打着手势,意思是不知道怎么去。
那位印度大叔看了一眼地址,笑着说:“Ok,ok.I’llcallyou(好,好,我会叫你).”
张敏娜坐在车里看着车外,巴士开动后开始还有一些居民楼,后来就越走越荒凉,车上的人一个接一个地都下车了,车里只剩下了司机和张敏娜。除了路上昏黄的灯光外,两侧全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张敏娜不禁害怕起来,心想:志钢做工的地方怎么这么荒凉啊!她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八点半了。
过了一会儿,巴士好像开进了工业区,两边开始看到一些低矮的建筑,她听到那位印度大叔在喊她:“Miss,youdrophere(小姐,你在这里下车).”
张敏娜向那位司机道谢后,走下巴士。随着巴士渐渐走远,周围一片寂静,道路两侧是一些低矮的建筑,一点亮光都没有。她心想:志钢的公司在哪儿啊?是往前走还是往回走?这些建筑里一点亮光都没有,不像是有人在做工啊,难道是我把地址抄错了?
张敏娜站在巴士车站正在不知所措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哐……哐……”的声音,便朝着声音走去,从车站往前大概走了200米,她来到了一个大铁门前,铁门后面是一个院子,院子后面是一座两层建筑,黑乎乎的,没有一丝亮光,“哐哐”声是从两层建筑的后面发出来的。她继续向前走,隔着铁栅栏可以看到后面好像是一座厂房,里面亮着灯光,厂房的侧面有一个宽大的门洞,从门洞可以看到厂房里的部分情景,有两个印度工人正在一台机器旁忙着,“哐哐”的声音就是从这台机器发出来的。
张敏娜心想:肯定不是这里,这儿明明是一间工厂,志钢是搞设计的,怎么会在工厂呢!可是周围好像没有哪间公司有人做夜班啊?会不会是自己把哪个英文字母抄错了,刚好新加坡有两个地名很相似,结果就来到了这个错的地址呢?她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想回去确认之后再说。正当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听到厂房里有人大声地喊着:“阿石,过来看一下。”然后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答道:“好,等一下。”张敏娜的心猛地抽搐了一下,这个声音她太熟悉了!她紧盯着厂房的门洞,心里说:不可能!不是他!她的心“砰砰”直跳,眼睛眨都不敢眨。几分钟后,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洞的一侧快速走向另一侧,那个人一米八的个头,穿着一件蓝色的T恤衫、牛仔裤,一条白色的毛巾塞在T恤衫的领子里,衣领后面露着毛巾白色的宽宽的边,脚上穿着一双厚重的破烂的安全鞋,因为没有拉链还是系鞋带,他几乎是拖着鞋走过去的,他的手上拿着一团棉纱正边走边擦着手。这个人影化成灰她也认识,她一时懵在那里,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她在心里问自己:怎么回事?他不是搞设计吗?怎么还要修机器?难道是他自己设计的机器在试验?不对,如果是试验没必要在晚上啊?张敏娜一时搞不清状况,站在公司的铁栅栏外一动也不动,像一具僵尸。
过了一会儿,张敏娜听到石志钢在车间里喊着:“阿德,你再试一下。”几分钟后,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Ok,好了。”接着,张敏娜看到石志钢又从门洞的一侧走回来,这次他走的速度比较慢,张敏娜看到他的手上满是油污,T恤衫和牛仔裤上也有油渍。
这时,张敏娜似乎一切都明白了,她把右手放到嘴上,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滚落下来,她真想大哭一场,想起那个坐在窗明几净、穿着白大褂、有着大好前途的石志钢,再看看眼前这个满身油污、拖着一双破烂安全鞋的石志钢,她怎么都不能相信这会是同一个人。
张敏娜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回到家她像被施了符咒一样精神恍惚,把手袋扔在客厅的沙发上走进房间,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此时的张敏娜真是追悔莫及,石志钢现在这个样子全是因为她当时贪图虚荣、要跟别人攀比的结果,如果不是她,石志钢现在依然是那个意气风发、前程似锦的有为青年,哪里会像现在满身油污地在车间里做夜班!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心中那座精心搭建的辉煌殿堂顷刻间坍塌了。
张敏娜就是张敏娜,别看她学历不高,却是一个绝顶聪明、充满睿智的女人,在经过痛苦的内疚和自责之后,她开始冷静下来,既然事已至此,她和石志钢都不太可能回国,石志钢一直在她面前竭力隐瞒,是想在她这里还保有一份自尊,所以她不能揭穿这个秘密,她必须跟石志钢一起瞒着家人和中国的同事,他们现在应该尽量减少开销,她还是应该出去找份稳定的工作。一切都想清楚了,张敏娜回过神儿来,她下定了决心要把自己的过失弥补回来,她快速地洗漱冲凉,然后上床想着自己的计划,直到凌晨才慢慢睡去。
石志钢像往常一样九点到家,张敏娜已经准备好了早餐。
石志钢洗漱冲凉好了坐下来吃饭。张敏娜看石志钢坐下吃饭,也坐下来问:“志钢,你说我们搬回原来的公寓行吗?”
石志钢被张敏娜给问懵了,一时没搞清楚她在说什么,就问:“什么公寓?”
“你不是说在搬来这间屋子之前是和别人一起住公司的公寓吗?”张敏娜的表情很认真。
石志钢想起当时为了骗张敏娜是曾经这样说过,他一时有些慌乱,不敢看张敏娜,支支吾吾地说:“哦,那间公寓,我都搬出来了还怎么回去啊?肯定有别人住了。”
张敏娜看石志钢的表情已经明白了几分,石志钢的工资情况、工作性质和工作环境都已经是这样,那么公寓的情况恐怕也是与真实情况相去甚远,要么就是要还租金,要么就是根本没公寓这回事。虽然她心里明白,但是依然还是笑着,有点儿撒娇地说:“你看,你老是加班儿,这屋子这么大,就我一人儿,也没人跟我说个话儿,我觉得特孤单。”
“你想干啥?雇个人陪你聊天?”石志钢为了掩饰刚才的慌乱,边吃边开着玩笑。
“去你的,我想我们要不然换个有房东的房间,一来可以省点儿房租,二来我也可以找人聊聊天儿。反正你也很少在家里吃饭,以后我也不用做饭了。”
石志钢一听心里很高兴,心说:不错,敏娜知道为我省钱了。其实当初他完全可以租一间有房东的房间,只是怕张敏娜刚从中国来不习惯,租现在这个屋子张敏娜既可以自己做饭又有私人空间。现在他听张敏娜这么说,虽然心里高兴,但嘴上却说:“不行,如果只租一个房间,做饭还是小事,到时候不只是活动空间变小了,自由受限制,也少了**。”
张敏娜看石志钢不同意,就开始真的撒起娇来:“我就是想搬,人家都快闷死了!”
石志钢心里在偷着笑,这间屋子的房租、水电费、电话费加起来1,000多块,对他来说负担实在是太重了,如果只租一个房间,大概月租金400元就够了,还包水电,如果用公用电话打电话,每次用电话卡也不会花很多钱,这样每个月就能省下不少钱,只是生活质量比现在要下降好多。他爱怜地看着妻子,刚好碗里的粥也喝完了,就站起来在张敏娜的唇上吻了一下,说:“好,都听你的。”然后走进房间准备休息。
张敏娜跟在他身后问:“那我这几天就去查报纸,找屋子了?”
石志钢应了一声上床休息。
接下来几天,张敏娜全心扑在找房子的事上。她每天先去图书馆查报纸,为了不给中介费,她专找那些屋主直接登报的,如果有合适的,她就把联系电话记在小本子里,然后回家打电话。可是几天下来,她去看了几间屋子都不合适,不是家里人太多,有老人小孩,就是屋子太脏乱。这天,她看到一个招租广告,上面写着男性屋主颜先生有空房间出租,联络方式是9字头的号码(新加坡早期的手机号码是9开头的)。她把这个号码记了下来。
张敏娜回到家,先打了其他两个号码,问明情况后,感觉不太合适,就回绝了,接着给颜先生打电话。
“喂,请问是颜先生吗?”
“我是,哪位?”电话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讲着新加坡腔的华语。
“你好,我是石太太。我在报纸上看到您有房间要出租是吗?”
“是的是的,你要租房间吗?”颜先生一听有人要租屋子,语气变得缓和了。
“我和我先生想找一间靠近地铁站的屋子。”
“只是你们两个人吗?有没有小孩?”
“没有,只是我们夫妻两个。”
“哦,好。”接着颜先生把他屋子的情况介绍了一下。这间屋子在地铁站附近,离地铁站有两个巴士车站的距离,走路十分钟。
张敏娜一听很高兴,因为刚好石志钢公司的班车就停在这个地铁站,很方便。她问颜先生可不可以来看一下屋子,颜先生满口答应,并约在晚上六点见面,他把家里的地址告诉了张敏娜。
晚上六点,张敏娜和石志钢一起来到了颜先生的家。颜先生大概四十岁左右,看到张敏娜和石志钢很热情地让他们进屋子观看。这是一间三房式组屋,跟张敏娜他们现在住的组屋是一种类型的,但是因为是在走廊尽头的屋子,所以厅比较大。屋里的家俱简单而整洁,要出租的房间里有双人床、衣柜、书桌和一面落地穿衣镜,墙上有空调。张敏娜又看了厨房和厕所,厨房空空荡荡的,没有什么炊具,看来颜先生不做饭,厕所有热水器,里面也是空空的,她知道颜先生应该是用主人房的厕所,如果租下这间屋子,这个厕所将是张敏娜和石志钢专用的。
颜先生说他在政府部门工作,单身,除了白天工作晚上还要去开出租车,所以很少在家,多数会在半夜或凌晨才回家。
张敏娜问:“我看你的厨房很空,你平时没有做饭吧?”
“哪里有时间做饭!而且我也不会做,新加坡吃东西很方便的。”颜先生笑着回答。
“如果我偶尔做做饭可以吗?”
“可以可以,但是每次做完饭要抹干净。”
张敏娜又问:“我们有一台电视,可以放在房间看吗?”
“可以,没问题。”颜先生看上去很爽快。
石志钢问:“我们可以用冷气吗?”
“可以。”
“那电费怎么算?”石志钢比较关心费用问题。
“你看这样好不好?这些是我一个人住这几个月的水电费。”颜先生从他的房间里拿出了几张水电费缴交单,递给石志钢。石志钢接过那几张纸,快速地看了一下。
“你们搬进来以后呢,冷气、电视随便用,水电费多出来的部分你们还,怎么样?”颜先生很认真地说着。
石志钢和张敏娜都觉得房东说的有道理,对屋子的地点和屋内的家俱摆设都还算满意,于是石志钢跟颜先生签了租房协议,并付了定金。
石志钢说:“我们回去会跟现在的房东说搬家的事,你也知道需要给一个月的提前通知。因为我工作比较忙,只有过年那几天比较有空,如果房东允许的话,我们初六那天搬进来可以吗?”
“可以可以,你只要搬进来之前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颜先生满口答应。
从颜先生家出来,张敏娜不解地说道:“这个颜先生也挺有意思的,就一个人,还要打两份儿工,何苦呢?”
石志钢说:“新加坡生活水准高,工作压力大,很多人都是不只是做一份工作,我听说有人打三份工的呢!”
“是吗?”张敏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与在中国大机关里养尊处优的生活有着天壤之别。
石志钢接着说:“而且,就因为这样,新加坡有很多单身人士,不是他们不想结婚,一是他们没时间谈恋爱,二是觉得有了家庭压力会更大,负不了这个责任。”
张敏娜听了点点头,不禁感叹道:“原来在新加坡表面光鲜亮丽的背后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辛酸。”
“其实不只是在新加坡,我想在所有高度发达的国家里这种现象应该都是存在的,在中国,人们端的是铁饭碗,做和不做都一样,那干脆不做,每天混日子,所以国家不会发达。如果将来有一天,中国跟这些发达国家一样了,我想恐怕那个时候的很多年轻人也会跟颜先生一样,宁肯独身,这是社会环境决定了人们的生活方式。”
张敏娜看着石志钢,她突然很崇拜自己的老公,心想:这多读了几年书的就是跟我不一样,看问题一看就看到点儿上。
石志钢看张敏娜看自己,不解地问:“咋了?说错了吗?”
“没错!很对!”张敏娜肯定地说着,她环抱着石志钢的胳膊走去地铁站。
两个人在地铁站转了转,这里也有一个小型的购物中心,里面有超市和食阁,还算方便。
石志钢看时间差不多到该搭班车的时候了,就跟张敏娜道别去等班车,张敏娜坐上了回家的地铁。
第二天下午,石志钢吃完饭后打电话给现在的房东说了要搬家的事,这个房东倒也痛快,没说什么就答应了。这样石志钢和张敏娜将在年初六搬进新家,开始他们另一段的新生活。
晚上坐在地铁里,石志钢想起了去年他和李昂找屋子搬家的情景,他们搬家那天也是年初六,不禁在心里说道:真是造化弄人啊!
就在石志钢和张敏娜忙着找屋子的时候,公司里发生了一件大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