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88;&12288;阿杰又回到了山里,他因挪用二十万公款被人告发了。阿珍卷了大部分积蓄,带着小孩跑了。山里的思蝉永无休止地在叫嚷,时候已是黄昏,泥墙屋孤独地立在山边,有堵墙已经坍塌了,走进院子里,到处都长满了羊家蓑,羊家蓑顶着白色小棉球般的花朵,使院子成了小棉球的海洋。
&12288;&12288;阿杰很讨厌羊家蓑特有的臭味,只能到院外禾坪上坐了下来,抽了支云烟点燃了,望着对面漫山遍野的金银花,一时陷入了沉思。
&12288;&12288;天慢慢黑了下来,烟头的火光一闪一闪地,如山里的鬼火。禾坪上已积满了烟蒂,阿杰拍拍屁股站了起来,走进了充满湿气的泥屋里,翻了翻墙角的被单,一只硕大的老鼠窜了出来,冲到屋外去了。他只能把被单里的老鼠屎都抖掉了,侧身躺了下来。
&12288;&12288;第二天我见到阿杰的时候,他正蹲在屋顶拾瓦,修补漏雨的地方。见我站在禾坪,他忙爬了下来,说大学生,怎么来了?语气低沉且无力,他两眼通红,布满血丝。阿杰说大学生你应该也知道我的事儿了,我说你打算怎么办?阿杰说我手头还有三万,想做点事情,大学生你有什么建议?我说我帮你想想吧。
&12288;&12288;过了几天,我见阿杰背了喷雾器,在山谷的李林里喷洒除草剂。李子树因长期无人管理,多已枯死,树下长满了羊家蓑,而靠近山边的那一片李林,被一大黄泥所掩埋,那山,因水土流失,塌了半边。我对阿杰说,没用的,羊家蓑命硬着呢,毒药杀不绝,夜露催又生。阿杰说那怎么办呢?我说我带你去镇上张自强的苗圃场偷桉树苗吧,今晚下半夜就去,要带上杀狗工具,先把他两条狼狗干了,偷他几百棵桉树苗,到时候山谷里全种上桉树。
&12288;&12288;几场夏雨过后,桉树忽忽忽地往上长,山谷里一片绿意盎然,以前统治山谷的羊家蓑在浓密的桉树荫翳下,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全死掉了。
&12288;&12288;我跟阿杰说得开条路,到时候树木才能运出去。还有一件事我暂时没敢跟他说,那就是格子回来了,格子被东管的大老板抛弃了,回到了山里。我跟阿杰扛了开山镐,到山上开路,刚挖了一小截,两人就累得狗一样趴下来了。我两坐在松软的黄泥堆上,抽起了白沙,借以消乏。看起来我们都不是干活的料儿,阿杰说。为了我们的粽国梦,我们就要少做梦,每天得五点钟就起来挖路,我说。聊了一会儿,我正想跟阿杰说格子的事,格子却扛着锄头上山来了,阿杰见到格子,闷头抽烟,默不作声。怎么,不欢迎?我带帮你们开路呢,格子强颜欢笑地说。我说不是不是,人多力量大嘛,愚公老同志都说了,子又生孙孙又生子啥的,我们的希望就寄托在你身上了。格子望了望阿杰,脸上闪过一片红云,很快又消失了。
&12288;&12288;格子说,路坝上的那些羊家蓑不要铲掉,它们的根系很发达,可以罩住那些松散的黄泥,这样就不会塌方了。
&12288;&12288;后来的一段时间,我借故不去挖路,每天只是坐在老屋的大门口抽着白沙,看天上云卷云抒,看那远山上白带似的羊家蓑花朵,还有,那小小的两个蠕动着的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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