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感觉得到白冷的失落，他真的很在乎卫延。但是……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以多说的了。”卫延轻声说道，他望着我，不知道是不是有意避开了白冷的目光，也许那会让他痛心吧，“不过，‘他’给我留了一些时间。”卫延指指神像，“卫辰，我想你会愿意见一个人。毕竟……也是因为我的原因，把原本属于他的人生剥夺去了。”
我一愣。
“卫寅？”
“嗯。”卫延点点头，“我让他出来。”
接着，卫延就仿佛是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睡着了。
不多时，他再次清醒了过来，但是这一次，我能感觉到，不是他了，是另一个人。
“卫寅？”我试探着小声问道。
那人似乎是有些疑惑，他看了我一会儿，然后似是不敢相信，“卫辰？”
“是我……哥哥。”
卫寅的神情有些恍惚，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刚才的一切，其实我都看到了。”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的意识一直蛰伏在自己的体内，刚刚阿修罗暴走的时候我就醒了过来，那家伙差点把局面搞得难以控制。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还是拜这位神明所赐。”
“……”我的嘴唇开合了一下，但是我没说出话来。
虽然此前有想过亲眼见见我的这个孪生哥哥，但是直到现在，他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的时候，我却有些不知所措。
“看来你和我一样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呢。”卫寅笑了笑，“其实……这事该从何说起呢……”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唉……还是来说说我们的父母吧，你最想知道的应该是这个吧？你出生的秘密。总不能让我带着这秘密到坟墓里去啊。”
我听到“父母”二字时心里一震，但是很快又平静下来，我知道卫寅会全部告诉我。
“先说说我们孪生子的由来吧。本来，为了堤防卫延和他的计划，卫家族长一脉的祖上就世世代代娶了有多胞胎生育史家族的女子为妻，希望能够获得双胞胎，直到我们这一代才终于遂愿，而又恰好是卫延转世的这一次机会。我们的父亲名字叫做卫乙，而那位叔叔的名字叫做卫戊，你应该可以发现一些规律吧——卫家的上一代的名字是按照‘甲乙丙丁戊’的天干十个字里挑选的，而我们这一代则是‘子丑寅卯’的十二地支里，根据自己的出生时间来取的名字。我比你早出生了两个多钟头啊，卫辰。这种命名的顺序是隔代传的，也就是说我们和自己的祖父辈都是按照子丑寅卯来命名，而我们的父辈及隔代的先祖则是用甲乙丙丁来命名。我大概是快五点的时候出生的，而你是七点多钟出生的，所以我们俩就一个叫‘寅’，一个叫‘辰’了。”
“在我们出生的那一天，病房内外里三层外三层的，站的全部都是卫家的人。他们很紧张，因为即将出生的嫡子身上有可能带着卫延的魂魄，他们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一旦发现卫延的魂魄真的出现，他们会即刻采取手段，截杀他。”
“当然啦，万一卫延真的作为转世的婴儿降生到了这个世界上，他们也不一定真的会杀死我们，毕竟我们是卫家的嫡长子，开鱼灯的可能性最大，杀了我们就约等于扼杀了卫家的未来。当时他们的决定是，如若卫延出现，则……保大弃小。”
我的瞳孔猛地一缩。
卫寅微微叹了口气。“是的，如果卫延的魂魄在我们身上显现，他们当年的决意是杀了你。但是到了最后，卫延的魂魄如他们所料分裂成了两半，在你我身上几乎相等。族中老人们的决定是把你抛弃或者杀死，留下我监视在族中，而且他们的一致决定不容置疑。父亲最初也同意了，但是他是让我们的母亲把你‘送走’，因为自打知道了这个决策之后，母亲一直苦苦地求家族里的长老们，最后他们不得不各让一步，母亲带着你离开卫家。”
我直愣愣地看着他。
“母亲……？”
“是的卫辰，”卫寅沉声道，“你的母亲，这是你需要记住一辈子的人！因为没有她，就没有你这一辈子！而因为你，她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你说什么……”
“其实关于这件事情，我原本是在犹豫究竟要不要告诉你的。”卫寅说道，“但是你已经过了你的第二个本命年了，你有能力承担起自己的人生了，不是吗？为了她，我还是要把真相说给你听，尽管这很残酷。”
“当年你我出生后不久，我就被家里人监管起来，而由于卫家人克阴的特性，也由于家族的让步，母亲带着你离开了卫家。她不敢回到自己的家中，因为担心自己的家族会在得知真相后憎恨卫家的做法，甚至逼迫她抛弃你，于是她一个人住在了外面。然而……那也是极其危险的。且不说卫延的魂魄何时会趁着你年龄尚幼仔不知不觉中吞噬掉你自己的魂，就算是你作为卫家人克阴的特质也够她受的了。但是，她依然没有放弃你，尽管到了最后她心里也明白，自己之所以成为卫家的儿媳，就是因为自己祖上多出多胞胎，而卫家不过是想要多胞胎而已，父亲对她可能没有什么感情……”
听到这里，我的心空荡荡的，我难以切身体会到母亲当时的苦楚，但我想她一定很孤独煎熬。一个女子孤苦伶仃地住在家外，带着一个随时可能为她招致厄运的孩子，身边没有一个亲人朋友来照顾她，自己怀里的孩子是家族的弃子……
“但是，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直到后来，卫家人开始觉得这样做并不安全，如果让你脱离了他们的视线的话，被卫延趁机得逞了怎么办呢？毕竟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倘若卫延在你的身上复活，她是没有办法应对的。于是……”
我的心里一紧，尽管我知道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我依旧忍不住揪心，我甚至希望卫寅不要说了，因为，那个结局，可能……
“卫家的人跟父亲反复协商，因为若是要同时监管我们两个可能到头来一个也顾不上，所以他们干脆就起了一个最干脆的念头，直接杀了你，再打发走母亲。父亲默许了。”
一瞬间我是多么的愤怒啊，默许，呵呵，听到这个词我全身都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这是多么冷酷的心肠！但是同时我也知道，或许当时的他也没有别的办法，或许……当年的确另有隐情，时过境迁，我不能一味地责怪谁狠心谁无情，毕竟只有身处那个位置，人才能知道那个具体的境地究竟是怎样的。
“之后，卫家人很快就行动了起来，但他们不是亲自动手，毕竟杀死自己的亲人是要承受很大的孽果的，他们用了‘借刀杀人’的办法，招来了，去袭击母亲。”
“最后，还是外祖父和卫家的祖父一辈的卫宏爷爷很熟悉，卫宏爷爷偷偷告诉了外祖父卫家的变故，并且及时赶到了母亲的身边。只是那时候，虽然在母亲的保护下你活了下来，也许是卫延的魂魄太过强大吧——总之，你逃过了这一劫，但是母亲她……”
我的指甲都快要陷入肉里。尽管我没有关于她的记忆，此刻卫寅对我说起这些往事的时候，我却不觉得生疏。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是，在母亲去世之后，卫家人无论如何也没能动得了你，也许这就是冥冥中她对你的守护吧，卫家人尝试了一阵子之后就放弃了，这时候是卫宏爷爷主动站出来说希望由他来照顾你，答应的条件是必须把你和卫家隔离开来，不能告诉你你的身世，也不能让母亲家的人来接触你。那时候你才几个月大，我也没有一点记忆，我们便分开了。直到我十多岁的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有一个孪生的弟弟，我曾经很想去看看你，但是……我也知道卫家的规矩若是打破了，对我们谁也不好，便……”
“哥，”我轻声道，“我不怪你，也不怪卫家。都是形势所逼。何况，能够在外面度过一段二十几年的安静时光，我已经幸运太多了。”
卫寅望着我，点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能放下这一切，甚好。”他道，“接下来的路，你也应该不会孤单吧。”他扫了一眼白冷，“你有这么多的朋友，真的很好。我现在只是有些遗憾，因为卫家对我从小的监管，我十分叛逆，而我们的父亲……是我害的他。”
“哥，别说了。”我道，“你也放下吧。”
卫寅看着我，眼里似有感激的泪花。
“可是……卫辰，对不起，在走之前，我还有两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你说。”
“头一件，是去看看我们的父亲，和母亲。”
“嗯，我会的。”
“还有一件事情……”卫寅咬咬牙，“我有了一个孩子。”
“什么？！”我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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