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可儿话最后的音量已降到了接近极点,但一时距离她最近的阿奇还是依稀听了她逐渐模糊的整句话。
“小潘?潘...潘莉斯?”阿奇想,“应该是潘莉斯吧?治疗所的医生。和...欧阳老师?欧阳拉莎,魔法导师?哦,她们能让聂阳恢复正常。只是,‘不会去注意周围的环境’...是什么意思?”
阿奇无意识地抬了一下眼,尽显不经意。
微小举动下,阿奇快速扫了一眼当前环境。
“森林,还是夜晚的森林。她不会去注意周围的环境…嗯…难道!”两个观念的同时涌出,阿奇的眼顿时睁大了一圈。
重新看向关可儿,虽然阿奇神色间一时充满惊讶,但眼中那个女生却依然平静,如水般平静。也因此,二人在面部表情上形成鲜明对比。
“这里不是现实空间,而是镜子里的虚幻世界。”阿奇心说,话音因情绪变得急促,“如果我不过来,关可儿会带着聂阳前往潘莉斯、欧阳拉莎的住所。
“先不说用什么方式,单是去往途中她‘不会注意周围环境’这一点,就代表了无论环境怎样、发生了什么情况,她都会带着聂阳尽快到达预定地点,就算有人阻挡也不会停下,无论挡在面前的是什么人,是不是…人。
“换句话说,如果我不来,关可儿会为了聂阳,用自己的方式…冲破这个虚幻世界。因为很明显,这里就是阻挡她前进的最大障碍。”
那一脸冷酷、手持单手剑在怪物堆里冲刺的长发少女赫然显现在阿奇脑海,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那周身被白色盔甲覆盖,身上无一处不透露威严气质的骑士,那是在平常人眼中代表正义的光之骑士。
“是…是这样啊。”反应过来,阿奇略显小心。
其实他下面还有话,之所以没有说出口,唯一原因正是关可儿此刻的突然举措。按照阿奇眼角余光首先看到的,原本可以和自己平视的关可儿忽然就急速向下移去。
阿奇正脸去看时,前一秒还笔直站立的关可儿,此刻已蹲坐在了地上。
也因如此,她与聂阳之间距离眨眼间缩短了近百分之八十。
未等阿奇有什么想法,他便听了关可儿呼唤似的话音:“阳?阳......”
即刻转眼向身前聂阳,阿奇完全不用细看就发现了对方那对剑眉地轻轻皱起。只是这个细小举动没有持续1秒,眉头便舒展开来,聂阳那帅气的脸由此也回到原先的安详。
“真是细心啊!”阿奇不禁暗叹,“这么细微的变化都能发现,关可儿真......”不如人似的笑闪现阿奇脸颊,“但,为什么?她为什么会这么重视聂阳?单单因为以前是同学、现在是同事?”
如此,阿奇不禁紧一皱眉头。
“不好意思,阿奇。”忽然想起另一人,关可儿起身回看同时,就略显难堪了,“我注意力过于集中了,所以......”
“没事儿,应该的。”阿奇显然听得出关可儿话里的歉意,“如果让我先发现聂阳表情上的变化,说不定我还会有别的什么想法,类似‘名不副实’什么的。”
关可儿一怔,随后便意识了对方的真正意思。
不好意思地笑笑,关可儿谦虚地说:“那些只是他人的误传。我现在只是见他成这个样子,不免有些担心而已。哎,阿奇?听你刚才的话音,好像下面还有话说,能继续吗?”
只是听开始的两句,阿奇就不免一愣,因为他感觉自己并没有具体表达那所谓的“奇怪想法”。
“真是不可思议。”阿奇心说,“我还没说呢,她怎么知道我的想法都是别人的误传?不过,我刚才想到什么了啊?”他顿时感到迷茫,也就再次一皱眉头,直到听关可儿陡转话锋,阿奇才渐渐把疑问放下。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再次注意关可儿,阿奇一本正经着,“就是想问问你对刚才那首歌怎么看,感觉怎样?因为…”阿奇犹豫似的左移一下目光,“你没觉得刚才的气氛有点儿安静吗?”
“安静啊?”关可儿确认一想,随后脸上就浮现出抱歉的笑,“我刚才只想着阳为什么还不醒,对气氛之类的没太在意。阿奇说刚才安静,那就安静好了!”
面对明显敷衍的答复,阿奇只能一笑了之。
“不然还能怎样?”思想到此,他带点儿迟疑地轻点点头。
“其实,那首歌曲......”话音未落,关可儿便见阿奇抬了右手,让自己先等等。
“不好意思。”阿奇转手指向聂阳,“那弓箭压在身后不觉得难受吗?需不需要取下来啊?”
阿奇并没有注意关可儿怎样的神色,因为她这时已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阿奇没有指向其他地方,单指着聂阳右耳旁,而那里正好可以看到长弓最细的一端。
“虽然不会有什么大碍,但...”关可儿已然蹲身,伸手去解聂阳胸前用于固定箭袋的皮扣,“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把它取下来也不是什么不可以的事。”说着,关可儿松开紧在一起的皮扣。
当她扶着聂阳颈部准备抬起他的上半身、抽出身后弓箭时,阿奇伸来的手就让这件单靠关可儿一人便有些繁重的事变得异常简单,尽管这事儿不过是抬起聂阳上半身、取下他身后的弓箭。
自然,一时阿奇首先感受的不是聂阳身体的重量,是来自手心的那种强壮感,聂阳臂膀的强壮,而阿奇没怎么对聂阳体重有感觉的另一原因,则是此刻让他坐起身的不只是阿奇,还有关可儿。
关可儿开始是对阿奇的帮忙心感意外,可真正让关可儿轻皱眉头的却是阿奇左手的物品,而那也并非什么特别物件,只是他先前一直拿着的蓝色雨衣和装在塑料袋里的扫把。
关可儿之所以会在看到它们时皱眉,主要还是因为她此前已完全忘记了还有那么两件东西,阿奇刚才过来时能记得带上它们,无疑是关可儿没有料想到的。
觉察右手的重量来源,关可儿及时让思绪回到正常,与此同时的,是那眉头随情绪恢复,迅速舒展开来。
或许是本能反应,或许是为了在帮忙时更加顺手,又或许是为了避免之间距离过近产生不必要的尴尬,但不管是哪种原因,阿奇在帮忙前先走到关可儿对面、聂阳另一面,已成一个事实。
利用聂阳身体抬起时的空隙,关可儿动作利索的就将长度接近使用者身高的木质弓,连弓带箭一同抽了出来。
然而她的这种抽出并非直向而是斜向的。换言之,关可儿刚刚没有让弓箭有直线运动,而是在不转动弓箭本身的前提下,从聂阳左侧将弓箭取了出来。因为木弓过长,他上半身离地,木弓原本向下的另一部分依然被压在身下。
见是这种情况,关可儿抬眼一看Chaos骑士的阿奇,可后者只是略有一停,随后就将手中雨衣、扫把放到一旁,伸手便拉过聂阳左臂,让他身体向右侧翻……
只有平常才会闲置的弓箭远离,聂阳已重新平躺在地。
关可儿起身再次扣紧箭袋的皮扣,然后就以背单带背包的形式,把能同时装载弓箭的箭袋竖背在了右肩。
看向身前地面,关可儿在意了阿奇接下来的举动。
“你这是......”看他展开雨衣,关可儿略有疑惑。
阿奇调整一下雨衣角度,把它盖在聂阳身上同时解释道:“在学校时我已经把它晾干了。聂阳穿的少地上又凉,虽然只是一件雨衣,但盖上总比没有好。”话语刚落,阿奇便已将那呈现淡蓝色的雨衣完整覆盖了聂阳全身,仅忽略了脑袋。
起身让阿奇能重新与对面的人平视,但关可儿真正看到的却是他仍然垂视的脸庞。
“真正凉的是地面...是不是应该把雨衣垫在身下啊?”若有所思的话音最后,阿奇看向了关可儿。
阿奇并没有在意对方稍显惊讶的眼神,只是通过面色看出她顿时反应的思想后,耐心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低头看看被雨衣遮盖全身的聂阳,关可儿稍有尴尬地轻一摇头,便叹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她突然话锋一转,“阿奇想得真是细致,我完全没想到这个。嗯...这点程度的寒冷对健壮的阳来说不是问题,但是…不知道他能躺那儿多长时间,如果时间久了......”
虽然后两句话的话音明显低了下去,可对面阿奇依旧听出了大概意思,只是一时没有表露罢了。
关可儿直接抬眼正视,而对此忽然在意的阿奇即将表明自己仍然耐心之时,便得知了对方思考后的决定:“不知道阳什么时候能醒,所以...谢谢你了!”
根本用不着多想,关可儿这是同意了阿奇的提议……
以铺床单时的动作将雨衣另一半垫在聂阳身下,一时阿奇也并没有耗费多大气力,尽管过程中他需要完全抬起聂阳。
虽然刚刚看着身为Chaos骑士的阿奇把睡着一般的聂阳抬起时,关可儿就已不觉停了目光闪动,可是当意识阿奇的意图、清楚他随后那样轻松的达到预想目的,关可儿一时即便再惊讶,此刻也会因阿奇有惊无险的举动,让情绪回到平静。
而关可儿惊讶的原因,倒不是阿奇轻松就把聂阳抬了起来,只是阿奇那种把雨衣垫在人身下的方式,出乎了关可儿的意料。
见阿奇正整理雨衣没有伸展的边缘,回神的关可儿忙伸手帮着整理对方未顾及边缘部分。
多了一双手帮忙,阿奇最后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就让那淡蓝色雨衣由上到下地覆盖了聂阳全身。
拾起一旁扫把,阿奇起身审视着被雨衣包裹得虽不能说是“密不透风”,但也可以称为“严严实实”的聂阳,待看不到一点儿遗漏的地方,阿奇自语一句:“也只能做到这样了。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关可儿起身微笑笑:“能想到这个已经很不容易了。哎,年龄大一岁就是不一样,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个?”她想着刚才的情况,可就因如此,关可儿记起先前阿奇躺在地上时,自己也没有想着用什么东西盖在他身上。为此,关可儿的脸色随即带了点儿尴尬。
阿奇当然看出了关可儿此刻神色上的异样,也意识了其中缘由,却没有直接表明这点。
确认似的看一眼聂阳,阿奇的语气便带上了一丝安慰:“每个人考虑事情的方式不同,关可儿你不用在意那些。况且,就算事情大致相同,但那些不同的地方还是会带来不同的结果嘛!”因为这最后一句话,关可儿明显一愣,很明显,她听出了阿奇真正的意思。
“他...”关可儿心说,“也注意那件事了?他自己出现昏迷时,我和阳并没有拿什么东西盖在他身上。”思想临末,关可儿不免紧握一下右手。
无意间下移了目光,阿奇也就清楚了对方静默的反应。
“还是想不通么?”阿奇轻动眉头,暗想同时也在寻找解决办法。
最终,他想到了“转移话题”。
“我记得你刚才对我说什么‘想得真是细致’、‘年龄大一岁就是不一样’?”见关可儿不解,阿奇的语气却依旧轻松,“其实这些和你相比根本不值一提。因为…”他明显一顿,“我思想苏醒的时间正是那歌第一次进入副歌部分的时候。”
话说得如此明了,不由得关可儿有所想法。
阿奇最后那句“我思想苏醒的时间正是那歌第一次进入副歌部分的时候”,无疑是在向关可儿表明,聂阳在听歌曲副歌部分后的反应、在此之后你对他说的每一句话,阿奇都看到、听见了;阿奇想得再细致,也不能和关可儿的那些话相比。
关可儿此刻的完全愣住是阿奇意料之内的事情,但实际情况的一个细节他却没有意料到,那就是时间。关可儿怔愣的时间,是阿奇刚刚没有意料的。
准确点儿,关可儿这时较长时间的怔愣出乎了阿奇的意料。所谓“较长时间”,是比阿奇预想的时间长,同时也是他不再说话、只是注视着关可儿的原因。
不因任何事物停止不前的时间,仿佛在此刻放慢了前进的脚步。
虽然阿奇也清楚时间在此刻放缓只是因自己在意对方较长时间的发愣产生的错觉,但关可儿那一成不变的表情,却令阿奇真实感觉到周围那让人发闷的气氛。
终于,在气氛持续了将近15秒时,阿奇、这个迫使关可儿怔愣一时、又致使气氛变得沉闷的男生,抬手在那少女眼前晃了晃。
看到她眼眸出现一丝闪动,阿奇忙抱歉地解释道:“当时看聂阳很不对劲儿,又见你说的那么认真,所以我就没好意思张嘴。我...不是有意听你们之间对话的。”随着话到末尾,阿奇也随着话音,缓缓低了头。
呆滞的脸顿时恢复,关可儿的眉头也松展开来。
一眨眼,她不自然笑道:“其实我不是怪你听了我对聂阳说的那些话,而是被你刚才的话吓了一跳。你想想,除了我和阳,当时还有一个大活人旁听,我却居然没有一点感觉他的存在。你说这能不令我惊讶么?”
阿奇想要解释,关可儿一抬手,示意他:我知道你要说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说‘我当时的注意全在阳一个人身上,没有感觉到你的存在,这很正常。’”阿奇点头,关可儿接道,“对于你而言这的确没什么,但是对于我,那意义就不一样了。
“我是守卫队的队长,无论什么时候,只要在正常情况下我的注意力都不能集中在一件事上。也许你会认为我这样说不符合我刚才的表现,但我要说,这是真的。因为这是守卫队队长必须具备、也是最基本的能力。”
面对关可儿坚定的眼神,阿奇已没有理由怀疑她是在为自己找借口。
应了一声,阿奇回言:“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实情况,但我也知道,如果有任意一名守卫队队员状态上出现了异常,那你最后说的一点就不用去遵守了。”
关可儿一愣,简单思考后却略显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件事就到此结束,我明白你刚才说的意思。下面,我来说说我对那首歌的看法。”
明显、典型的转移话题,阿奇的反应却很平常,他只是点头同时,有了一声“嗯”。
“我…”一两秒的停顿、回想,关可儿却稍显着迟疑,“当时没有认真去欣赏整首歌曲,但根据歌曲开始的那一段词曲以及歌曲中间、我偶尔注意的词曲段落,个人感觉,那是一首不错的歌曲。”
阿奇没有什么异样,关可儿的语气也变得肯定:“另外,我现在回想起来,刚刚那首歌和阿奇前天依靠记忆写出的那首名为《阳光宅男》的歌曲,在曲调上,是出自同一个人。
“也就是说,谱写这首曲子的人正是《阳光宅男》的曲作者。”
明确阿奇惊讶的内心,关可儿难免微笑笑。
她故意没有注意对方的惊讶,只是补充完整了答复:“《阳光宅男》的作曲人是周杰伦,这首歌曲的作曲人应该也是他。至于作词人,嗯...阿奇当时说《阳光宅男》的作词人是方文山,那刚才那首歌曲的作词人...个人感觉,应该不是方文山。
“哎,我还不知道那歌的歌名呢!”话音最后突然提高,关可儿赫然期待的眼神就使得阿奇有了立即反应。
“哦!那个…”他确认地低头一想,随后郑重给了关可儿想要的答案,“曲名是《听妈妈的话》,词曲人都是周杰伦。”
简单的一句话,解释的却是关可儿刚刚提出的两个问题——歌的词作者和曲名。
和当初说明《阳光宅男》的词曲作者一样,阿奇解释完毕时又一次想到了这些:“怎么感觉...我这是在宣传歌曲啊?我太过现实了?不过还好,这里是洛奇,不是我的那个说一句话都有可能被认为是宣传的世界。周杰伦也好,方文山也罢,都只存在于那个世界。但是,我这样想是不是很无聊。哎!不管了。自己想想而已,没人会知道。”
“《听妈妈的话》啊?”关可儿若有所思着,“嗯!对那首歌曲而言,这是一个很好的名字,但对于阳……”话未完,关可儿已低头看向依旧一脸安详的他。
“歌曲是我今天上午在学校休息时突然想起的。”阿奇解释自己为什么想到那首歌的同时,又像是在回想自己是因为什么想的歌曲,“当时听同学们谈论起聂阳的母亲,又得知她和你一样,也拥有一头银白,所以...曲调就自然而然响在耳旁,直到老师开口……”
其他的话关可儿可以忽略,但中间那句“谈论起聂阳的母亲,又得知她和你一样,也拥有一头银白”,关可儿却不能不去在意。
这次,轮到她惊讶了。
面对关可儿突然抬起的脸,看着她带有情绪的眼神,阿奇赫然就意识自己话说得过了。
他不敢再去正视对方,但男生应有的责任心却最终促使阿奇决定:既然说了,那自己就必须对此负责。
“负责?是不是也过了?一句话而已,用得着这样?还负责?”随后暗想到此,阿奇不禁一动嘴角,干涩地微笑笑。
然而对于关可儿,毕竟面前站着一个大活人,她不会也不可能让那突显的惊讶情绪维持太久。
“阿...阿奇真不是一般的喜欢音乐啊!”关可儿有些吞吐,却不妨碍笑意显露,“仅仅谈论起一个人的过去,就能自然而然联想到有关曲调,开始是从窗户里看到我和阳欣赏夕阳西下,想起的《阳光宅男》;这次是因为和同学们谈起阳的母亲,就让这首《听妈妈的话》回响耳边。虽然不知道你以后还会在怎样情况下让什么样的音乐响起,但我凭这两首曲子看得出来,阿奇对音乐真是情有独钟呢!”
阿奇摆摆手,同样谦虚地微笑道:“你这么说就有些过了。说我喜欢听歌曲还行,但说我对音乐情有独钟就不符合现实情况了。我只是因为学习有时过于紧张,以音乐作为放松心情的工具而已,并非对它情有独钟。听的时间久了,记住大部分的曲调、歌词并在特定环境下想起,也不是一件值得赞叹的事。
“倒是关可儿你,只是听了其中的部分词曲,就都听出歌曲的作曲人与《阳光宅男》的曲作者是同一个,这就不得不让我惊奇!如果让我在不知道词曲作者的情况下去听两首曲风不一样的歌曲,我肯定听不出这两首歌曲有什么关联。这都不可能,更不要说什么‘单用耳朵去判断词曲作者是不是同一人’了。”
阿奇一停,再次开口时已有些许商量的意味:“我…不禁想问下,关可儿是怎么做到的?只是听就听出了这首《听妈妈的话》的作曲人正是《阳光宅男》的作曲人,而且是在只听了部分词曲的情况下。换成我这个把音乐当成解压工具的人,完全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只是对音乐的直觉而已,”关可儿解释道,“你有点儿夸大其词了。细说的话,乐曲也好歌曲也罢,其实它们本身都存在着词曲作者完成时特定形成的一种物质。说是‘物质’,可它没有具体形态,也就看不见碰不到,只能通过乐器的演奏、人的演唱,让听者感受它的存在。
“或许‘风格’是它的一种客观称谓,然而并不会因为曲风、曲调、歌词的改变,就发生怎样的变化。它利用了这三种音乐元素的千变万化把自己隐藏起来,也就导致这种‘物质’成了所有音乐表现的核心,也是作曲者创作乐曲的根本依靠。不单是音乐,文学…哦!这里单指歌词。文学也同样具有这种特定‘物质’。
“我刚才之所以会说前后两首歌的作曲人是同一个人,而作词人却不是,正是因为曲调背后都存有相同点,但歌词却不相同。哦!阿奇也可以认为是‘风格’上的不同,毕竟这说到底不过是我的个人看法。”
看阿奇理解、明白地轻轻点头,关可儿接道:“当然了,在音乐上我不如上官莲娜,了解的东西也只限于表面,你不用特别在意我的这些话。何况,我刚才那些关于词曲作者的话都只是凭直觉的猜测,最后不过运气好,猜中了而已。”
先不想关可儿最后的话是不是自谦,单凭她此前那些对音乐的认知,就足以让阿奇再次对面前少女另眼相看了。
为此,目光下移的阿奇不禁轻一摇头,明确着他此刻深感自己不如对方,至少在音乐认知上不如对方。
“我想前几天的接触了解,你应该可以看出,”阿奇看向关可儿,内心却还留有对她的折服,“我擅长的是理科,也就是数学、物理等一系列自然学和应用学。”
“从你复杂以至于遇事想得过多的思维模式上,我是可以看出这个。”关可儿抬眼一看对方额头,“不过,擅长这些学科的人通常都不善于言表。阿奇...好像不属于这类人吧?”
“这就是我的不同之处,”阿奇微笑着,“文科的言谈举止,理科的思维方式。”
由于他到达这个世界的第一天就向关可儿、聂阳解释了“文科”、“理科”在中学生眼里的涵义,再次听到这两个名词的关可儿,就已没有了当初听到它们的那种疑惑。虽然如此,但这并不能让她的情绪保持绝对平静。
“一句玩笑。”阿奇显然看出了关可儿一时的略感意外,随即郑重道,“其实我这个习惯用大脑看待事物的理科学生之所以会比一般理科生善于言谈还是缘于我的父母,因为他们都是那种喜欢说话,但不说废话的人。然而我就不行了。我说我自己‘比一般理科生善于言谈’只是一种相对的比较。和真正喜欢说话、会说话、不说废话的父母相比,我最多算是一个话多的人,不能说‘善于言谈’。”
看关可儿因为不好对这种事多言,只能以微笑来代替回应,阿奇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话多了。
“所以嘛,”阿奇垂眼一想,“关可儿你对音乐的认知,虽然理解话里的意思,但真正的理解对我来说还是有点儿困难。不过有一点我还是可以肯定的,在音乐这个领域里,你不单了解乐器的使用方法,还对乐曲那些存在于曲谱深层的东西有很深的研究。”话语刚落,阿奇就注意了关可儿看向自己的眼神里,突显了笑意。
正是这种笑,阿奇意识了个人观点的幼稚,因为对方此刻显露的笑,是那种在片面、稚嫩的事物前,才会有的可笑。
也正因如此,阿奇想起了刚才那些话都是以自身为出发点的表达。那些话本来没什么特别之处,但是放到现在、传进关可儿的耳朵,却成了一番让人感到可笑的话。
对阿奇而言,关可儿的那些话很深奥,因为除了能记忆曲谱的大致内容并将其不完整背写,阿奇就只是知道音乐为数不多的潜在知识,甚至连一些基本乐器如何使用都不清楚,所以他刚刚才会说,虽然听懂了关可儿的话,却无法像对理科知识那些充分理解。
可是对于关可儿,无论乐器的使用方法,还是阿奇认为的“存在于曲谱深层次的东西”,都不过是最为平常的知识,自己根本不像他说的那样,“对音乐有很深的研究”。
就好像木匠和家具设计师,前者在赞叹后者精妙的家具样式、后者在惊叹前者高超雕刻技艺的同时,他们个人却很难想到:家具的样式、雕刻的技艺,这些在家具设计师和木匠眼中,都是极其平常的事情,只是在对方眼里被冠以了“精妙”和“高超”。
“我......”阿奇欲言又止。
看关可儿正等着自己,阿奇无声呼吸一次,正经道:“我这样理解,是不是有点儿夸张啊?”
“夸张啊?”关可儿故作思考,“嗯!有点儿。但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表示...我不用再重复了。”
阿奇一应:“我就说嘛,我只能算作一个话多的人,不能说是‘善于言谈’。不过还真是,对于你关可儿来说,那种对音乐的认知,只能算是一个初学者必须知道的知识点,可是对我这个连‘初学者’都不如的外行人,这种不值一提的知识点就深奥得难以理解了。”
关可儿轻轻一笑,也只能如此。
看她收起笑容之时重新在意地上的聂阳,阿奇也就停了音乐方面那并不怎样符合当前情况的讨论。
随之看向聂阳,之前阿奇首先留意了少女的银白色长发。正因如此,刚才回响周围的那首《听妈妈的话》,其优美的旋律又一次自然回荡在阿奇脑海,让人略有陶醉。
曲中那句“美丽的白发幸福中发芽天使的魔法温暖中慈祥”伴随着摇篮曲调尤为突出的为阿奇所注意。尽管乐曲最后是以他个人的形式结束,但他脑海一时所想却没有因乐曲结束方式不同,而发生改变。
“上午我会想到这首歌,真的只是因为聂阳母亲的发色么?”阿奇随之下移目光,只是注意的点始终定格在关可儿的头发上。
“嗯?!不对。不单是因为聂阳的母亲,最主要还是因为她那垂至腰间、一尘不染的…发。”最后一字音消失,阿奇的注意力开始出现浮动。而当关注的点重新稳定,他的目光已集中在了聂阳身上,那个依旧满面安详、如同睡着一般的男生。
淡蓝色雨衣透出了聂阳所穿那件过膝的长衬衫。虽然样式很是另类,却也不失为是一种个性的张扬。
随注视时间延长,阿奇那活跃的思想再次出现活动。这次,他回想起此前关可儿对聂阳说的那些话。
“哎~”阿奇不显紧张的叹气,在此刻看来却犹如一种吸引人注意的方式,唯一不同的是他没有故造悬念。
“聂阳?”阿奇难以置信地笑笑,“知道吗?刚才听你直接叫他的姓名,我心里都不免一震。别看我认识你们没几天,但我真正听你正式说‘聂阳’二字却只有两次。一次是我刚遇见你们时,另一次就是在刚才。”
懂了他的真正意思,关可儿却也只是略显尴尬地动下嘴角。
“别误会。”阿奇显然是意识到了什么,“我不是说你常用的那种称谓有什么不妥,也没有以此说明你和聂阳之间的关系怎样,我只是从你暂时改变称呼上听出了你当时的心情。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关可儿每次连名带姓地叫聂阳都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虽然能理解这种称呼上的改变,但是......”阿奇开始犹豫。
“我...有些话,不知能不能讲?”
“如果所想不错,”关可儿有些释怀地开了口,“你应该是想说,以阳现在的年龄加上他是男生,看重一个女孩子很正常,但我这个女生,为什么也会像他一样,这么看重一个男孩子?”
阿奇一怔,很大程度就印证了关可儿观点的准确性。
猛然意识有些失态,阿奇忙眨眼不好意思地笑道:“虽然简短,但大致意思一样。其实也没有什么,”他收起笑意,“我就是很好奇,从聂阳刚才表现上看,他明显属于思想不健全的人,因为他缺乏母爱。像这种人,你给予关心是可以,但是什么要如此看重?哦!我这样说是有根据的。从我第一面对你们到接下来看到、听到的一系列事情,其实都在表露着一个事实:聂阳把你当成了最重要的人,你也视他为极其重要的人。因此在你们需要对方时,对方才会放下眼前所有事物,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对方身边。”
见关可儿没有否认,阿奇明确着个人观点:“虽说关可儿你是一个有特殊身份的人,但单凭‘村长养女’这一点,就可以让你接触那些常人接触不到的人,得到一些特殊照顾。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什么还会如此看重一个名不见经传、思想明显存在漏洞的聂阳?难道,他有什么...类似财富的特殊条件?”话音刚落,阿奇就感觉自己又一次过分了,只是最后一句问就足以让他心感悬空。
然而话已出口,便不容阿奇收回,所以他一时只能暗自祈祷关可儿不要过于气愤了。
她,笑了。不是受刺激时的傻笑,而是轻松的笑,自然的笑,笑容甜美,但声音短暂。尽管如此,阿奇对关可儿的这种笑,这种突如其来的笑声,依旧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收了笑意,关可儿一叹同时,轻轻摇头地说:“听阿奇这番话,我想起我们三人当初在餐厅相遇时,村长对你的评价,你很现实。”听到最后阿奇才意识,关可儿所说的“餐厅”不是指家里吃饭的地方,而是村里那家饭馆。
“那你现在还这么认为?”阿奇感觉悬着的心平稳下来。
“当然。”关可儿回说,“不过这是你个人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对,但我要说的是,关可儿的特殊身份只因她是‘迪尔村村长的养女’;阳的思想存在漏洞,那只是因为他家庭的缘故,但,阿奇刚刚说他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这一点我不能认同。”
如果说关可儿开始的话音不显丝毫紧张,那么她接下来的话则完全像是在解释一件随处可见的平常事情,语气轻松、毫不避讳。
“是不是我太紧张了?”阿奇暗想着,“可我一没有说什么不符合实际的话,二没有说他们不好的地方,她为什么要生气?”他不免就轻皱了一下眉。
“‘不能认同’,”阿奇看向对方,“是指我说的不对?”
关可儿郑重地点头轻应。
“那就是我想的不对了。”阿奇莫名轻松起来,“哎,毕竟只是根据已知的事推测出来的,错误也就不可避免了。能说说正确的吗?”
“你,应该看得出来,”关可儿直言一个事实,“来到迪尔村、住在迪尔村的任意一人只要时间久了,肯定会知道聂阳、关可儿,甚至是迪尔村的守卫队。”
“这是当然。”阿奇说,“守卫队嘛,只要出门…不,是只要随便和一个村民交谈,肯定会得知迪尔村有一个守卫队,队长正是你和聂阳。”
“但我如果说,”关可儿有些示意的味道,“出了迪尔村,只要不是乘坐船只漂洋过海到另一大陆,无论到了哪里,人们都知道聂阳、关可儿这两个人,你会怎么想?”
简单一句话,却让听者的阿奇顿时意识了两方面的事:“‘乘坐船只’?‘漂洋过海’?还有‘另一大陆’?有船,有海,还有大陆?”
如此,那虽不能说是十分熟悉,却也可以记住其中大部分的世界地图,一时就赫然出现在阿奇脑海。其中,标注于地图上的亚洲和北美洲,以及两洲之间的太平洋,是阿奇重点注意的部分。
“坐船漂洋过海?”阿奇仍然在意着那张虚无的世界地图,“从亚洲坐船,横跨太平洋,直至北美洲的美利坚合众国?怎么感觉这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有些相似啊?”
这是阿奇此刻想到的另一方面的事,可当他为这种怪异联想感到可笑并无意识移动眼球时,忽然就察觉对面关可儿已经在以非常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清楚那眼神就好似在看一只怪物,阿奇这才意识自己刚刚又一次失态了。不仅如此,他还感觉思想也在无意间跑到了距离话题非常远的地方。至于有多远,一经回想的阿奇便感觉此刻不能用“十万八千里”形容,而应该是“一百八十万里”。
而面对阿奇时不时跑偏的思想,关可儿是难免有些许烦躁,但阿奇每次都及时道歉和解释,就避免了对面少女表明情绪的决定。
前几次是这样,但是这次,阿奇意识了这一点。
“啊,那个...抱歉,关可儿。我……”阿奇一垂眼帘,“我听你说‘乘船漂洋过海,最后到达另一大陆’,就不由得想起我那世界的地理情况。我知道现在有这种联想很多余,对你也不尊重,如果你想指责,我接受,并不会反驳一句。”
一番话下来,阿奇的话音始终保持低于平常,着重表明他并非只是说说,是真的愿意接受指责。
阿奇前面的话关可儿事先没有想到,但它们多少解释了关可儿心中疑问;阿奇最后一句话在关可儿意料之外,也是她第一次听阿奇那么说。因此,他的一番话结束,关可儿已然轻微睁了睁眼。
通过神色,阿奇看出了关可儿内心的意外,然而阿奇没有表露,只是以骑士状态半低着头,等待对方的指责。
好在关可儿没有得理不饶人的习惯。在一般情况下,除非对方太过强势,否则关可儿不会轻易指责任何人。
“阿奇…”她反应过来,“好像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是想不到答案,还是别的什么?”
他猛然抬头,紧接着就是一愣。
阿奇没有在意关可儿若无其事的语气,真正让阿奇惊愕的,是关可儿话里的内容。
“你......”话未完,下面的话就已出现在了阿奇脑海。
“我什么?”关可儿稍显质问。
看她明显不真的严肃,阿奇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不和我计较了?”确定猜想,阿奇急忙开口。
“没…没什么。嗯...你刚才说,出了迪尔村,只要不是在另一大陆,任何人都知道聂阳、关可儿,最后问我对此怎么想?”
“我啊…”没有等关可儿什么回应,阿奇直言,“任何人都知道你们两个的话……难道你们在外面还担任了职务?”
“虽然不准确,”关可儿不紧不慢的,也就看不出她刚刚的所想,“但和真实情况还是相近的。我知道阿奇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因为你着重现实的性格。不过你仍然忽略了一点,用劳动改变生活的前提。”
“哦?”阿奇眉毛一挑,“‘劳动改变生活的前提’?是什么?”
“需要让他人知道自身能力。”关可儿说,“这就是在劳动改变生活必须的前提。”
觉察出对方此刻的茫然,关可儿没有局限解释原因,而是选择继续不紧不慢地诉说。
“也许在阿奇看来,只要追求现实,用真实的劳动去换取应得的报酬,不去考虑那些虚无的事物,就一定能生活很好。
“然而你忘了在这之前,他人对你的看法。你个人拥有多少能力,你自己清楚,可是任用你的人不清楚。一般的职务可以忽略这个,但像一些特殊职务,比如迪尔村守卫队的队长,就需要先证明自身能力。
“我和阳在外面没有担任其他职务,但阳在担任卫队长一职前,曾通过各种各样的赛事向所有人证明了他具有的能力。数量极多的‘第一’,经过时间的锤炼,最终让‘聂阳’这个名字家喻户晓。当然了,参加比赛,也是一件需要先证明自身能力的事,不然也没人会邀请阳去参加。所以,阳也是从小型比赛开始,逐步扩展到世人熟知的大型比赛。”
叙述到此,关可儿抬手就拉了一下右肩略有滑落的箭袋。
“嗯…”阿奇决定表达一时看法,“尽管你的认真很大程度上告诉我,刚刚所说一切都是真实的,但我仍然不敢完全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
“不错,聂阳的确有很多异于常人的地方。哦,我具体是指他在生活上的独立自主,解决事情的态度和方式以及我所了解的,聂阳小时候的那些经历。
“除去他拥有的暗力量和对远距离战术的熟悉程度,那聂阳就是一个普通人,我说的那些‘异于常人的地方’也都可以经过训练培养。可单凭这些,关可儿就说聂阳在担任队长前曾获多项赛事的冠军?我还是无法相信…不,是无法想象。一个普通人,能有资格参加多项比赛就已经很不简单了,居然还能获得这些比赛的冠军?他都参加过哪些比赛啊?哦!只说一些大型比赛就可以,那些小赛事就不用提了。”
“单是我现在记着的就有…”关可儿确认一想,右手依然竖握着肋前的箭袋皮带,“举办于巴顿贝尔的绘画大赛、语言大赛、贸易大赛、纺织大赛、对战技赛;举办于‘水城’——艾明的音乐大赛、料理大赛、数学大赛、化学元素分解及组合赛、物理大赛、生物解剖赛以及‘钢城’——尔班的金属冶炼、铁器制造的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