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沉川滚的满身都是雪和泥巴，衣服上的雪化成了雪水，整个人都脏兮兮的好像一个流民。
“慕涵瑶你疯了！”她的膝盖被狠狠的按压在雪地里，冰冷刺骨痛的叫人发麻。
“疯了？那也是你逼的，”慕涵瑶缓缓信步走上前来，她一把抓起慕沉川脑后的长发向后一扯，强迫她抬起头来直视自己的双眼，“看看这张脸，明明是个小贱婢，却几次三番在那些王公大臣面前装腔作势、抛头露面，就连父亲也要忌惮你两分，你吓唬的了他，你吓唬不了我！”看看，嘴上再伶牙俐齿现在还不是要跪在她慕涵瑶的面前无能为力。
“你本事那么大，连祁昱修都要把你当宝，要不是因为你——”慕涵瑶的眼珠子都快给瞪出来了，好像她遭遇了某种觉得无比耻辱的事情，“要不是因为你，我母亲许给我的婚约又怎会取消，怎么你得了谢家王爷几句赞美，圣上对你另眼相看就好似你慕沉川是天下一等一的小姐了？！”
从头到尾，慕沉川都只是一个在慕涵瑶眼中勾三搭四毫无礼教的龌龊小奴婢罢了。
慕沉川整个脑袋都被慕涵瑶给扯的生疼，冷风直直的吹在脸庞，肌肤皮肉都好像要被割开口子——她至少是明白了慕涵瑶的心态，她不知道被哪家的公子“拒婚”了，所以错在慕沉川得了圣上的赏赐！
慕涵瑶比不上慕沉川——这是她最大的心结和心病，最为无法接受的一面，一个被自己视为贱婢的小丫头竟然一步步要爬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简直，无可忍受。
不如，让她死去，没有人争，没有人抢，安国侯府有没有这个小姐根本无所谓，少了慕沉川他们只会更加的省心省事。
慕涵瑶的手腕一扭力道用的十足，慕沉川只觉得自己的下巴都要被卸掉。
“你看你这么喜爱你的母亲，那就让她看着，看看你是怎么死的，也好叫你们母女二人黄泉之下再次重逢啊——”慕涵瑶轻声呵气。
沈婉的坟茔上白雪夹杂黄土，几缕孤零零的枯草随风如枯骨无依，好似在轻声哀泣。
慕沉川的牙齿磕碰着下唇，她只是盯着慕涵瑶那张如今看起来一点也不美丽的脸：“就算你今夜将我杀了，你以为就能逃得过追究，逃的过谢非予的眼睛吗！”她慕沉川若是死的莫名其妙不明不白，她便不信那佛爷不会以此来做文章——她不认为谢非予当真会为了自己的生死出头，但是，这朝廷中的任何一点风雨到了那男人手中，他都能轻易将它变成暗潮汹涌。
倒霉的，只有安国侯府而已！
可慕涵瑶不懂，她只是个嫉妒好胜心强烈的女人，一听到慕沉川这口中逞强更是觉得荒唐无比：“你以为谢家王爷会为了你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姑娘出头？你没死，不过是他调剂的玩物，你死了，自然会有新的玩物，”男人嘛，看习惯了乖顺的兔子偶尔会喜欢张牙舞爪的小猫，可你拿了乔，就不知道怎么个死法了，“贤王是不会为了单单你和我安国侯府还有太傅一脉作对的。”
简而言之，狐假虎威这一套在慕涵瑶这里行不通。
慕涵瑶见慕沉川不说话了，得意神色就掩上眉梢，她这几个月来在慕沉川这里吃了不少的瘪，越是按捺越是难耐，她伸手在发髻上抚了抚，取下细长的金簪，左看右看：“当初你在我脖子上留下的伤口还在，”她下意识按住了衣襟口，“今晚上咱们可以百倍偿还。”夜很长，由得她此般幸灾乐祸。
慕涵瑶不要她慕沉川活命了。
慕沉川的手臂被两个家丁扭得直发酸，她身体向下一沉肩膀歪着就索性使着全身的力道撞向了一旁家奴的小腿。
那家奴甚没有预料腿下一磕，手就下意识的松了开来，瞬间，“撕拉”一条口子就出现在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注！
“哇——”那家奴被这猝不及防的一幕吓的惊呆了两分，“噗通”自个儿跌了个狗啃泥。
慕沉川的手中握着一把明光锐利的小匕首，刀锋上满是血渍就好像恶魔刚刚饮了人血，更为张狂，只是那冰冷的手已经被冻得发抖发颤，匕首在明月映照下带着光晕炫目。
“你们躲什么？！”慕涵瑶一看，煞白的脸这会已经变得通红，她恼怒的一脚踹在那跌倒的家奴背上，“几个大男人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
周围的家奴气喘吁吁却也是不敢怠慢，那小姑娘虽然捏着刀子可腿脚不够利索，刚才那一番争斗早就耗尽了她的力气，谁能在这冰天雪地里赤手空拳跟几个大男人比力道——
不可能。
这不过叫垂死挣扎，挣扎的好看一点还是难看一点罢了。
慕涵瑶退开两步，只作壁上观。
这上风之处崖壁高悬，冷风嗖嗖的灌彻下来，慕沉川只觉得全身都冰冷的好似僵硬的尸体，这些面目狰狞的男人已要将她团团围住，她不过是筋疲力尽的困兽，连呼吸都觉得胸腔里的肋骨痛的要断去，可就这么一晃神，对面的家奴已经不耐等待——
几个人瞬间就跳了上来，慕沉川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她的双腿已经叫人给抱住了，突的手腕一痛好像要被勒断了过去，不知道是不是那家奴发现了她腕上的伤口，一双手就直掐在腕口，慕沉川额头冷汗“唰”的冒了出来，力道一松，“哐当”匕首就掉在了地上。
连同整个人的力道好似被这痛楚给卸了下去，身子一软就被按在地上。
她着实是没有力气了。
家奴一脚把匕首踢的老远就怕这小姑娘再来点出其不意的动作。
慕涵瑶看到慕沉川的不对劲了，她抓起慕沉川软绵绵的手腕就看到包扎过的纱布：“呀，你受伤了？”她想到这里眼角眉梢都充满了嗜血的兴奋感，抬手将那簪子尖“撕拉”一下割过了纱布，血印子瞬间就渗透了出来，她看着慕沉川突然变的煞白的脸，反而发笑，“依琴姐姐说的对，你这个小蹄子不给点教训就桀骜难驯，她说，对付你这样的，一定要折了你的翅膀，让你这辈子都休想振翅高飞，你才会学乖。”
小黄莺的仰仗不过是飞禽，那么，如果这只黄莺一辈子都不再是黄莺了呢。
慕涵瑶说话的口吻简直令人全身汗毛倒竖，三九的冷夜慕沉川额头却冒着豆大的汗珠，整个背脊上的冷汗都要把衣服打湿，慕涵瑶可不会跟她客气，扣住那小手腕死死掐紧，看着血流如注竟觉得无比快意！
小贱人要是死在自己的手上，那才叫过瘾！
“慕依琴……”慕沉川的牙齿都在打颤，慕涵瑶对她痛下杀手很显然全是慕依琴怂恿的！
哪个女人愚笨，哪个女人聪慧，慕依琴黄雀在后，笑的森冷惋惜。
“二姐就是二姐，她是那个将一切看的明明白白的人。”慕涵瑶对慕依琴可谓言听计从也同样的心生敬畏，不管顾夫人是否对慕依琴视如己出，倒是慕涵瑶竟似要将那个女人当成自己的亲姐一样的侍奉。
笑，简直可笑！
慕沉川的唇角都发了白，她说不出话了，任何字句出口都化成乌有，冷风山头温热的伤口，空气都在拼命的往血肉里钻，好像有什么游蛇冲进血脉之中。
“不说话了？你这张嘴总算说不了话了，”慕涵瑶满意的很，折磨慕沉川是人生中独一无二的快事，从前的慕沉川好似一只委曲求全的兔子，再多的欺凌都已经没有了快意，如今蜕变一新的慕沉川似乎激发了这个女人的恶劣因子，“二姐姐说你和以前不同了，但是在我看来，没有任何差别。”
一样无耻，一样无能为力。
就好像那些年被踩在脚底下哭喊求饶不的女人一模一样。
比如沈婉。
而现在的慕沉川呢，不也一样要被她慕涵瑶踩在脚底下动弹不得。
这凛冽的夜风刮的真是好，慕涵瑶站起身，她嫌弃的拍了拍裙摆上的泥土，一脚就踩在慕沉川的背上，可别叫这些烂泥巴脏了自己的鞋履。
“你们几个，”慕涵瑶用眼神示意着那些家奴，“去，把沈婉那个贱人的墓挖了。”她满不在意的就好像在说一件平常事。
慕沉川闷哼了声。
慕涵瑶听到了，使劲在自己的脚上压了力道。
“三、三小姐……”有家奴张了张口，“那是……那是沈夫人的墓啊。”
“沈夫人？”慕涵瑶哈哈大笑，她抬手就是一耳光甩在那家奴脸上，“她沈婉也配称为夫人？本小姐就是要她看着，自己的女儿是怎么苟延残喘的！”她恶狠狠在慕沉川脊背上施加力道。
贱如尘埃，不过慕沉川。
家奴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豫不决，挖一个死人的坟墓——首先忌讳，二来死者为大，再怎么说也是安国侯的妾室。
慕涵瑶看到他们面面相觑，她抬手把金簪掷在地上，脸色瞬间就变了：“一群狗奴才，这点就没胆子了？今儿个谁不动手，我要他全家老小明天就消失在王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