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兰哭死了。
一边收拾房屋一边泪流满面。所以说这世上的男子,还是薄幸的居多。不用比远了,就拿眼前那太子来打比方。平日里他对自家主子是何等细微的体贴功夫,前段主子去太后宫里遭了暗算,手受了伤,行动不便,他便连饭都亲自喂她吃,竟不肯假他人之手。
那时候,春兰听了,也认定自家主子嫁得了良人,这辈子终身有靠。
然而这才多久?出来一桩事,缨国的人背叛什么盟约,和小公主有什么关系?别说小公主在那个大漠,没受过什么恩宠与眷顾,不欠小缨国的,即便是得宠的公主,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这老天拔地远,那可汗脑子里进了泔水,要和金国乱搞,关她的小公主什么事?难道还是远在兴朝的小公主支使的不成?
一人做事一人当,那死太子脑子会不会想事?
凭什么就把小公主打进冷宫来?春兰一行哭,一行擦桌子,主子本来身体就不好,这转眼又要到冬日了。天气冷,人心也冷,怎么熬过去?
再一看主子本人,春兰越发气得不轻。好歹摔下马之前,还有个脾气性格。受了伤之后醒过来,整个人虽然好伺候得多了,但未免也太好拿捏了吧?这太子先把她这样那样,什么都做了,完了出了一点点事,就扔了不要。被这么对待,怎么着也该有点气□□?
可是你看看她,还坐在那小破桌子旁边玩双陆,没个对手就左手和右手装两个人,乐得冒泡呢,嘴里还喜滋滋喊:“春兰,好了没有?收好了赶紧过来陪我玩儿呀。”
玩玩玩!一天到头就知道玩!心里有没有半点成算?来日方长,难道就待在这鸟不生蛋的破冷宫里了此残生?早知道,把身子养好,抓紧些怀个小毛毛在肚里也好啊,到时候那太子就算心地冷酷,对小公主薄情寡义,至少对自己的第一个孩子还是有几分感情的吧?
回头看一眼那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气得脑门发酸,几行泪又从眼眶里鼓了出来。
奈何她又是自己的主子,没有立场去教训她。春兰觉得,不是自己说狂话,当日侍弄的那些羊,都比如今的小公主争气些!
林夏其实看见了,春兰儿背对着她淌眼抹泪的,便故意地要表现得欢乐一点,叫了她几次,都不答。没办法,只得另想办法。咳嗽一声:“哎,春兰,我有点口渴呢,你给我弄点水来喝。”
这小丫头方才擤了擤鼻子,出门打水生炉子。被那劣等的木炭熏得呛咳。
林夏在这里边听得又心疼起来,站在门边嘱咐:“你别站在那下风口,换个方向就好了。”春兰却跟没听见的一般,继续呆在那烟雾蒙蒙里。哎,估计是想掩饰自己在哭的事实。
这一切都是小太子的意思。
昨儿个睡得好好的,容予忽然回来东宫,将她抱了起来,说要换个地方住。即刻着人收拾太子妃的梯己东西。
林夏便心里有数。要去的,想必不是什么好地方。
毕竟这宫里,最好的地方就是小太子身边。别的任何地方,都不是好地方。
若说太子妃的梯己,也没几件。
东宫原本她占一半来着,即使离婚,根据现代的财产分割法案,她应当也能得一间半间房子当作赡养费之类,可惜房子这个东西,它带不走。
属于小明的那些或华丽或清雅的衣物,她原本就没穿遍,有许多光是压箱底,还未曾见过天日。而且即将秋末冬初,换季的衣裳容予还在给小明赶制,没下来。
小明的娘家倒是送了许多嫁妆,奈何多半又是大件,搬不动。倒是几位手足送的几个小件儿贴身带了来。再有就是慕臻当日送的随珠,蒙尘许久了,也翻了出来。
却说这颗珠子,起初把玩的时候很兴奋,好死不死她林夏也算是个浮萍心性,有恋物癖,可并不执着,常常是恋了一阵子就丢开手。爱意不会变,只是很难持续用爱发电,保持热情。
打个比方,穿越之前,刚买了个kindle,专门用来去某图书网站买电子书看的。可惜买回来,新鲜劲只持续了七天,dle君惨遭冰封、打入冷宫。若不是穿越了,她原本打算第二天恢复用kindle看书的习惯来着,毕竟只是单纯的阅读器,不像手机自带那么多诱惑来惹得她分心,游戏倒都玩了个满级,却半年也读不完一本书。
所以说不要随便得罪自己的贴身物品。
搞不好啊,这个渣系统都是那些物品的怨念集结起来弄的鬼。不然不能解释为什么渣系统选择自己当宿主。
——将阅读器打入冷宫的林夏,终于也被小太子打入冷宫。
报应!妥妥的报应!林夏仰天长叹。
来的路上还是容予抱着来的。理由是太子妃身子不好。
那个时候,林夏便看到跟在后面走的春兰眼圈已经红了。
冷宫名不虚传,特别冷清。
以前看古装剧,只见过皇帝的妃子失宠后被这样对待,有在冷宫里就那么疯了的。
原来太子的老婆犯了事,也会进冷宫啊?
也是很搞笑了,其实冷与不冷,根本不在于所居的是陋室还是宫殿吧。
受到冷遇,富丽堂皇的阿房宫也是冷宫。
而像这样,小太子半夜还翻墙进来探望的,即便破得跟贫民窟似的,又怎么能称之为冷宫呢?
彼时林夏正坐在炕上描花样子呢。
话说入夜后不久,跟昨夜相仿时分,便有人送了冷宫的份例饭菜来。可能得了谁的关照也不一定,送来的,并不是很差的菜色。
春兰给她盛了饭,她自己要等主子吃完,再盛一碗去那角落里蹲着吃。林夏不依,吩咐她坐下一起吃,“都进冷宫了,我想有个人陪我吃饭。一个人吃,太不得劲儿了。”
春兰不比腊梅。这个丫头,有点气性,你给她一根杠杆,她能翘起地球,你给她一个向上的加速度,她就敢飞天给你看。只见她赌气似的坐下来,端起自己面前的饭碗就要吃。
不想又被小公主抬手喊住:“且慢!!”有点懵,又让坐下吃,开吃了又不给吃,这是个什么情况?
林夏笑道:“等等,我试试毒。”很怂地学着古装剧集里被打入冷宫那些即将惨遭陷害的玛丽苏女主,从头上拔下一根素银簪子来,每个碗里探进去试了试。
都是safe!
林夏不由有点好笑,娘的,看来自己这个穿越女主还不够苏,不至于那么多人前来加害。
朝春兰摆摆手,笑道:“好了,没事,吃罢。”
主仆二个就着淡茶吃过,春兰收拾桌子。
林夏在屋外的庭院里走动消食,叉腰打量,觉得那几个扁豆架子甚好,明年开春在院子里种几畦蔬菜,自给自足的,挺好。
系统冒头:明年开春??
林夏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走进屋来接着描花样子。这花样子是今儿个收拾那些从东宫带来的“梯己物品”时翻到的,三公主明丽送的西夏时兴样子。很有少数民族的风采。林夏看得心生欢喜,因此下午翻出来后,就丢开了双陆棋,痴痴地玩了半日这个,此刻还舍不得丢开手,又去接着玩。
因为烛火不多,要节省着点用,所以,将那盏烛台移到她的小炕桌上来。春兰为了照亮,挨着床沿坐在下方一个小杌子上,在那里将几块小破布缝起来,打算拼成一整块大的好去把窗户再重新糊一遍。毕竟小公主身子弱,经不得冷风吹,多挡一点是一点。
平时这些针线上的精细功夫都是腊梅负责,春兰于此道上根本不通,因此三不五时就是一声惨叫。破布没缝好,手指倒是扎了不少个小洞窟窿。
她那尖叫,听得林夏心惊肉跳的,几次举着笔对她道:“罢了罢了,求你别缝了,等我描完这个,我来。”
可是春兰哪里肯听,益发赌气要将破布缝好。
两人正各忙各的,不期然窗棂处有响动。
林夏耳朵立了立,朝春兰看一眼,春兰很明显也听到了,粗着嗓子吼了一句:“是谁?!”
见无人回答,林夏便不由得有点紧张,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难道要来了吗?暗杀终于来了是不是?果然玛丽苏女主角就是多灾多难啊有没有。离了小太子的庇佑,不知道此番得活不得活!咬着笔尖等待宿命。
宿命出现了。一袭夜行衣,将身量衬托得煞是好看。
这人好眼熟。
林夏哟了一声:“这不是我前夫嘛。”
前夫施施然把脸上的面罩揭下来,表情看不出悲喜,先问了一句:“今日身上可好些?”
林夏笑嘻嘻的:“好,被休了以后整个人神清气爽。”
“……”容予倒是也没动气,猛然觉得右侧边有两道狠厉的目光,看过去,不是别人,正是春兰。
林夏看到,笑道:“春兰去倒茶来。”
一面又对容予道:“殿下,坐呀。”
容予并没有坐,手里不知从哪里变出来几张窗纱,自顾自发地去糊起来。糊到床正对面那扇窗时,林夏走过去指点江山:“偏了。往左一点。”
小太子从善如流的,将位置移了移,问:“如何?”
“又太靠右了,再往左。”
如此往返数次,容予方才悟到是太子妃在使坏,转过脸来,淡淡地看着林夏:“你当真的?”
“不是当真,逗你玩儿。”林夏耸了耸肩膀。
容予于是不再征求她的意见,自顾自糊好,下地离远了端详。
以小太子的巧手做出来的功夫,能有瑕疵嘛,自然是极端正。
林夏无趣地坐在那小桌子旁,嘟着嘴拿手指绕帕子,绕啊绕啊绕。
春兰总算倒了茶来,将那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朝小太子说:“殿下请用茶罢!”
哟呵,这小丫头当真长进了!林夏看得想笑,平日里明明怕容予怕得要命,来了皇宫很久都不敢和小太子同框,听到小太子要来就开溜……因自家主子遭到不公正对待以后,竟然有这个胆量。
真不愧是小明手下的人啊。
容予也不和她计较,对她摆摆手:“下去。”
春兰看一眼林夏。
林夏使个眼色,她才出去了。
这里小太子走过来,猛然瞄到炕桌上的花样子,拣在手内,端详起来。
林夏另外拿了一张,接着描。
小太子坐在一旁看。烛光之下眸子里有两簇火焰在闪耀跳动。
“殿下也想玩是不是?”林夏把笔递过去,很大方:“借给你玩。”
系统滴滴响,又说了一句:殿下想玩的不是这个。
林夏笑眯眯的:有种你出来。
容予接过笔,却把笔和样子都收了,把炕桌也移下去,烛台放在高处,说道:“灯下伤眼睛,明日再描。”
林夏抚着腮:“殿下,像我这么好的前妻真的不多了。换作别人,被你打入冷宫,肯定早都炸毛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跟你没完。起码也要抓花你的脸!”说着手从自己脸上撤下来,刷地一声就往小太子脸上招呼。被容予抬手握住:“炸毛?”
“嗯……”方才忘了,殿下是不懂现代的二次元用语的,“差不多就是生气。”
小太子放开她的手,在床沿坐下道:“明日,本宫即将出征,特来与你辞行。”
真郁闷。希望以后的穿越大军都不要趟宫廷侯爵这趟浑水。动不动就征战什么的,很可怕的啊。
闷不吭声挨着她坐下,“殿下一定要平安回来。”
容予岔开话题:“本宫今晚在此睡罢。”
“……”林夏想不出有什么拒绝之词,再说,她也很想睡在小太子身边的啊,只能十分羞涩地问:“殿下,昨晚是不是也来过?”
渣系统今天似乎特别活跃:是啊,你的殿下昨晚也躺在你身边哟。
“……有种你出来。”林夏冷冷地命令。她料定有容予这尊大神在,小白这个怂货根本不敢露出它那张猫脸。
谁知,最近非但春兰很出息,就连小白都长进了。竟然趁容予在外边盥手时,啪地一声幻出来了,一脸的得意,仿佛在说:“我出来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嗯?”
容予进来时,林夏却又得意地看回去,意思是:“你有种别溜。”
小白真的没有溜……林夏的下巴掉下来,将它搂进怀里一顿揉搓,把猫脸挤得不成形。小白用意念和她交流:“虐猫狂魔…敢这样戏弄朕,祝你被你的殿下玩坏。”
林夏躺倒在枕头上,将小白举高高在半空,继续不停地掐它的脸,还扇了一巴掌。
容予也在外侧躺下了,以手支颐,慵懒地看着里边的一人一猫,半晌,淡淡道:“你这只猫倒是有好些时日不见。”
林夏转过脸对她道:“殿下,你不知道,这是只蠢猫,疯猫,懒猫,坏猫,永远不见才是最好的呢。”
容予挑了挑嘴角,抬手捏了小白的脖颈,轻轻扔到了地上。小白这才露出抖抖索索的小表情,跌跌撞撞往外跑。林夏看得哈哈大笑。
这里还没笑完呢,小太子忽然翻身欺了过来。
小明的小脸刷地便发起烧来,林夏有些晕眩,支支吾吾:“殿下……”
殿下送上很温存的一吻。
俗话说得好,万事开头难,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原本不该太羞耻才对。
可是不同的地方在于,上次,有药。
这一次,两个人都纯天然清醒。
少了合欢散的保驾护航,吻着吻着,林夏觉得自己已经羞得不行了,垂下眼睛偏了脸直躲闪。
容予追索了半天,只是追不到太子妃的唇,笑一笑:“就这样,还想在上面?”
遭到这一刺激,林夏突然打了个激灵,眼睛总算睁开了些,迎难而上捧着小太子的脸。
英勇地吻上去。
事情进展得很顺利。
上一次事后回想,多次做笔记和总结,林夏觉得,其他都还好,就是话太多了。
一般来说,反派死于话多,主角如果话太多的话,虽不至于挂掉,其实也不讨喜的。所以此番沉默着把小太子给吻完,沉默地从下方骑上小太子的玉体,兢兢业业种好草莓,沉默地把小太子的夜行衣脱了,自己的外衣早让小太子上下其手解得松松垮垮地,香肩半露,沉默地用眼神请求小太子帮忙把她自己的束胸脱下来。
容予依然是那种懒懒的表情,解束胸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于是三二秒的功夫就解好了。
林夏见猎心喜,很激动地扑了上去。埋胸埋胸。
哇哇哇,好棒。喜欢小太子。亲完又亲。
容予微笑着把她掀下来,顺手将两根束发带中的一根拆了下来,三两下就把太子妃的两只小爪子绑在了一起,捆得牢牢的……
林夏一脸卧槽,本来想沉默到底的,这下不得不开口破功了,惊恐道:“殿、殿下!你干什么?”
不得了啊这小孩!!居然这么快就玩重口味!
容予不动声色,发动了第一轮攻击。
林夏嘴里的一声呜咽被自己吞掉了尾巴:“骗子……嗯……说好我……在上面的……”
“骗子?”容予微微眯了眯眼,手上的动作未肯少歇,微微喘息:“谁先行骗的?嗯?春兰买的药?”
下边的那一个简直快死过去,仰着脖子只是喘,哪里还有空想辙辩解。
深秋的微凉里,两个人都汗涔涔的,也许是小太子的恶趣味,见她如此还不肯罢休,滴着汗,一脸邪魅问:“前夫?”
林夏哭唧唧:“……”
小太子再问:“前妻?”
下边这一个终于尖叫出来:“啊啊……殿下………我错了……”
春兰在外面气得直砸扁豆架子,有几个算几个,全部砸得稀烂。
林夏的菜,怕是要种不成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