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会来?不是不让你来的吗?”,龙清甫被士兵搀扶起来,对站在一旁的谭子彰道。
谭子彰掏出了一支烟:“是龙清笙让我来的,如果我不来的话,你已经败了”
说着,谭子彰转头望向了一旁躺在地上,披散着头发,嘴角还在溢血的龙宣烨。
龙宣烨已经重伤了,现在对他来说,动一下手指都是奢望。
他仰躺着,望着天空,嘴角竟然勾起了一丝微笑。
龙清甫被人搀扶着,一步一步的走到了龙宣烨的身边。他一把推开搀扶他的众人,而后一下子跪在了龙宣烨的身边,低头望着龙宣烨:“宣烨,你这又是何苦呢?”
龙宣烨闻声,慢慢的转头过来,看着一旁的龙清甫,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来,一口鲜血却先吐了出来。
血顺着龙宣烨的脖子一直往下流,经过下巴,滴在了纹着龙纹的盔甲上。
“大,大哥,你还记,记得吗?”
龙宣烨的声音很小,很小,龙清甫听不见,赶紧将耳朵凑了过去:“宣烨,你说什么?”
“你,你还记得我们九兄弟当年一起对付那条蛇妖吗?我们九兄弟联手制服了那条蛇妖”
龙清甫点头:“我记得,我记得!那只蛇胆最后我给你了”
“因为我帮你挡了致命的一击,对,对吗?”
龙清甫抿紧了嘴唇:“对,对···”
“大哥,我们,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
龙清甫的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不,不,我们还是兄弟,还是···”
“大哥,其实,采死了之后,我就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就是一缕执念支撑的行尸走肉而已”
“今,今天,这股执念,执念终于发泄完了,我可以去见采了,可以了···”
“当年洞房的时候,我亲口对她说,我要和她一起,一起,生死的,我食言了”
“大哥啊!你当年应该杀了我的!应该杀了我的!”
“采,我,我来了,你,你不会怪我吧!不会怪我吧!对不起,让,让你就等了···”
龙宣烨的气息渐渐消失了,脉搏开始消失了。
龙清甫马上就转头过来看龙宣烨,他的瞳孔已经散了···
满脸血的龙宣烨还保持着微笑,看着格外扎眼。
龙清甫轻唤了两声龙宣烨的名字,而后颤抖着伸出手,将龙宣烨的眼皮合上。
下一刻,他慢慢的站了起来,几丝花白的头发垂在鬓角,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
他慢慢的转身过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龙清怀赶紧跑过去,搀扶住龙清甫:“爹,一个贼子,你哭什么?”
不料龙清甫却一把推开龙清怀:“你懂什么!”
龙清甫慢慢的走着,低着头:“宣烨,宣烨,你们等着,我的日子也不长了,我这就去找你们,我这就去找你们,等着···”
谭子彰看着这一幕,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烟:“这又是何必呢?”
这时,成材他们回来了:“头,一切都搞定了,那两个老头子我还以为多厉害的,没几个回合就打趴下了!剩下那点人,刚够打!”
安思予他们也后脚到了:“头,任务完成了”
谭子彰皱起眉头:“牙呢?你们找到牙了吗?”
四人竟然都摇头:“没有,没遇到”
谭子彰当即眼睛:“什么!没找到?怎么可能?”
谭子彰马上就紧张了起来:“他没有在下三族的军队里面吗?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时,龙清怀过来了:“谭先生,我姐姐呢?”
谭子彰指了指不远处的森林:“在那边”
下一秒,谭子彰似乎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朝着那个方向猛地冲了过去,成材他们觉得不对劲,也赶紧跟了上去。
谭子彰以最快的速度到了他藏身的那个地方。
他快速的攀爬上去之后,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原本绑着龙清笙的绳子,竟然已经被隔断了!而龙清笙不知去向了!
谭子彰当即握紧了拳头:“混蛋!混蛋!”
郑哲玥他们上来之后,见谭子彰这副模样,也都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谭子彰马上就对身后的众人道:“去!快去!去找!一定要找到牙和龙清笙!一定!”
众人闻言,马上就朝着四周散去。
“谭先生,我姐呢?”,见谭子彰回来了,龙清怀赶紧迎了上去。
谭子彰抬起头看了龙清怀一眼,没有说话。
龙清怀不明就里,继续追问道:“谭先生,你怎么不说话啊!我姐呢?”
谭子彰再次抬头的时候,龙清甫正望着他,他叹了一口气。
龙清甫当即站了起来,看了谭子彰一会儿之后,马上就冲了过来,一把抓住谭子彰的衣服领:“清笙呢?清笙呢?清笙在哪里?”
谭子彰愣了很久之后,才小声道:“牙不在队伍里面,龙清笙···”
龙清甫闻言,当即给了谭子彰一拳,一下子将谭子彰打翻在地上,他还想冲上去打,被被龙清怀拉住了。
龙清怀死死的抱住龙清甫:“爹,爹,谭先生救了我们,你干什么?”
龙清甫对着谭子彰破口大骂:“我怎么告诉你的?我怎么告诉你的?我要你保护清笙,你亲口答应我的!你为什么要食言?现在清笙不见了!不见了!”
龙清怀抱着龙清甫道:“爹,我们去找姐就是了”
龙清甫一脚踹翻了龙清怀:“你懂个屁!滚开!”
龙清甫气势汹汹的上前来,一把抓住谭子彰的领口,伸出手来要打谭子彰。
龙清怀马上就喊道:“爹!”
龙清甫停住了拳头,张开手,抓住谭子彰的下巴:“你,你给我急着,你一定要祈祷清笙没事!”
龙清甫马上就回身喊道:“能动换的!都去找大小姐!快去!就算是挖地三尺,一定要给我找出来!”
众人闻言,只留下很少的人看守俘虏,其他人都去找龙清笙了。
龙清怀跑了过来,不停的给谭子彰道歉:“不好意思谭先生,刚才家父确实有点失礼了,我代他给你道歉,不好意思啊!”
谭子彰看着怒气冲冲的龙清甫:“你爹平时这样生气过吗?”
龙清怀摇头:“家父平时确实严厉,但是像今天这般生气,却是头一次,不知道为什么”
谭子彰皱起了眉头:“平时你爹有说过关于你姐的一些事情吗?”
龙清怀一愣:“什么?我姐?我姐怎么了?”
谭子彰摇头:“没什么···”
说完,谭子彰朝着龙清甫走了过去,和他站在一起,随手掏出了一支烟:“龙族长,你好像,有什么话,没有对我说啊!”
森林中。
“哎,老郑,你说这六族谋反图个什么?就是人多,打又打不过”,成材一边走,一边跟郑哲玥说道。
郑哲玥仔细的用手电筒扫过每一个角落:“你整天被人压迫,你受得了?”
成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我怎么总感觉不对劲啊!我觉得下六族谋反失败,跟龙清笙失踪,总是有些关系的,但是我又说不上来是什么关系”
郑哲玥转头过来看了成材一眼:“你总算是有点开窍了,这其中的联系,还不是一点点,应该是一盘大棋”
成材挠着头发:“啥?”
郑哲玥继续道:“其实我们一开始就被表面的假象迷惑了,牙和龙宣烨并不是一伙儿的,他们各有各的目的,或者说,牙有更深层次的目的,只不过,他们的目的,在某些方面是契合的”
成材更疑惑了:“什么意思?我越来越不懂了”
“这么说吧,龙宣烨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造反,为了今晚能灭掉上三族”
“但是牙却不一样,他的目的,应该是别的东西,而这个东西,和龙清笙有关!而他需要这次叛乱,去干扰龙清甫和我们的视线,而后趁乱劫走龙清笙!”
“可是,可是牙不是龙宣烨的小舅子吗?”
“人心隔肚皮!懂吧!”
“可是,这个龙清笙又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郑哲玥抬头起来看了一眼彩色的天空:“这个,就要去问龙清甫了”
龙清甫家。
龙清甫伸手扶着额头,靠在椅子上。
他身上的甲胄还没有脱掉,伤口也还没有包扎,每次有仆人要上来脱他的盔甲的时候,他就斥责仆人,将仆人骂走。
谭子彰坐在客座上,看着龙清甫,慢慢的抽着烟。
龙清甫突然站了起来,大喊道:“不行!不行!我要去找清笙!我要去找清笙!”
仆人见状,马上就拦住了他:“老爷!你不能去啊!你还有伤!不能去!”
谭子彰走了上去:“龙族长,清笙姑娘到底有什么秘密?”
龙清甫根本就不理会谭子彰,只是一个劲的往外跑,四个仆人才勉强拉住他。
谭子彰一下子拦在了龙清甫的面前:“恕我直言,只有我才能找到清笙姑娘!”
龙清甫大喊道:“我知道她在哪里!我知道!”
谭子彰试探着问道:“是,是在昆仑湖吗?”
龙清甫突然不说话了,也不再往外面冲了。
小岛,乱石荒野。
谭子彰以极快的速度在石头之间跳跃,朝着顶端前进。
就在他即将要到达顶端,俯视昆仑湖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
在他的面前的一块石头上,坐着龙宣姜。
龙宣姜看起来很憔悴,脸色苍白,嘴唇的血色很少。
她看见谭子彰上来之后,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你来了”
谭子彰皱起眉头:“你在这里干什么?”
龙宣姜认真的说道:“等你”
“等我?等我干什么?”
“想见你”
谭子彰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看来,你赌了永远也赢不了的反面”
龙宣姜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裙裾:“终究,是我的父亲,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不喜欢的婆家,出卖我自己的父亲”
谭子彰掏出了一支烟:“所以呢?”
龙宣姜摊手:“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你想干什么?阻止我吗?”
“不,我想对你说一些话”
谭子彰点上烟:“什么话?”
“我开始觉得自己的可悲了,一个极其可悲的人,真的很可悲”
“我也开始觉得自己愚蠢了,从一开始的时候,我就在做一件件蠢事,从我捉弄你开始,一直到现在”
“其实我想明白了,我对你的,不是喜欢,只是气不过,因为宣棠告诉我,龙清笙也喜欢你”
“你很优秀,我想让龙清笙失望,所以就产生了一种我喜欢你的错觉,为了得到你而努力,做尽了很多事情!”
“但是,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一点也不欢喜,甚至全程都很痛苦,极其的痛苦!”
“从一开始,我的选择就是错的,但是从一开始,我就没有选择”
“我憎恨我的父亲,憎恨上三族,憎恨一切!”
“但是现在,我恨我自己!我恨自己出生在这个家庭,我恨自己生着一张好脸,我恨自己不会投胎,找了这么一个家庭!”
“憎恨啊!这辈子,都没有在我的心里停止!”
“谭子彰,你说如果轮回,我还会记得这些吗?”
谭子彰抽了一口烟:“奈何桥一过,孟婆汤下肚,什么也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一身轻松去过下一辈子”
龙宣姜苍白的笑了:“原来,死,真的是唯一解脱的办法”
“我经历了百年,我受够了,愿我下一辈子,做一个普通的女子,心地善良,一生美好;愿我下辈子,出生在一个温馨的家庭,父慈母爱;愿我下辈子,遇见一个普通人,白头偕老,共度一生!愿我下辈子,一世美好”
龙宣姜的身体晃了晃:“我这一辈子,都在做错误的事情,现在,我要做一件正确的事情”
说着,龙宣姜站了起来。
谭子彰这才看见,龙宣姜的右手腕上,有一个很长的口子,血液不住的往下流。
龙宣姜望着谭子彰,硬生生挤出了一丝微笑,苍白之极:“谭子彰,这辈子,再见了,下辈子,我不想看见你···”
说完,龙宣姜一头栽倒在了石头下。
谭子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走过去,蹲下来,看着龙宣姜的瞳孔逐渐涣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