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剪不断理还乱
窗外的光线已经西斜，芫华送了巫刚离开，吩咐出晴去照应少爷，她她走到书案后坐下，怔了一会儿后呢喃：“还算记得清醒……”随后从笔架上取了一支笔，摊开手边的一叠宣纸，稍稍蘸了些墨，微微顿了一下，而后轻提皓腕在宣纸上书写起来。
沉香袅袅，宣纸上最上面的四个字赫然是——【南河炒饭】。
窗外阳光明媚，房内清净凝神，芫华笔触不停，时而沉思，时而蘸墨，一点点将方才巫刚拿走的那张纸上所见内容全部默写了下来。
不一会儿，芫华轻舒了一口气，将毛笔放进笔洗中泡了。她把宣纸提起来，鼓起桃腮吹了几口气，纸上的墨汁渐渐被吹干。
好在全部都默记下来了，出晴不识食谱，巫刚看不出所以然，但是她却不一样，她手里是有一套八品荟萃级甲阶中等的食谱，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早些时候拿到那张纸以后，看到这套食谱的第一眼她吓了一跳，若不是有些见识，怕也看不出其中的门道。虽然她已经尽可能的保持着冷静，但是仍旧被上面微微荡漾出来的灵意所影响。
芫华不知道这套【南河炒饭】是从何而来，哪怕出晴说是周正胡闹瞎编出来的，她也只是将信将疑。虽然食谱中的食材很混乱，看起来的确像是大杂烩，风马牛不相及的食材放在一起，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不过再看后面的做法，所有的步骤令人看起来又是另一番感觉。投料循序渐进、文火切武火，猛火快炒、武火转文火，文武火交错变化，她当时就觉得与自己手中的炼气决有些相似，其中还有炒、炝、煎、爆、炸的套路，看起来又像是还包含着一套入门的武功。
她越看越是觉得有些相像，饶是一向心性淡然，此时心里也忽然有些跃跃欲试，但又看到宣纸上显眼的咸字，又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她一直记得那个白发老人的叮嘱，修炼的真法最好与厨修本人的味灵根相符，她是苦灵根，最好修炼主苦味的真法，而这套【南河炒饭】中的炼气决，很明显是主咸味，味灵根不符，她也不敢轻易尝试。
这套【南河炒饭】到底是什么品阶的食谱，她也不敢肯定。然而巫刚带着食谱去南河酒馆，或许钱掌柜能看出来一二，如果是这样的话，或许要在这两天抽个时间到南河酒馆走一趟，到时候可以跟钱掌柜旁敲侧击的打听出来。
这个食谱的来源，芫华觉得也得悄悄的想办法查一下，她在之前就觉得心里总是不踏实，现在看到这个东西，不管是对人还是对物，她都更感觉有些不踏实了。心中打定了主意，于是她决定亲自去书房那里去看看，她知道这些日子周正常常都泡在书房，或许在那里能找到什么答案。
北风微卷，树叶零零散散的飘落，偶尔沾在紫衫少女的发丝上，但随后也会很快的掉落，树上的鸟叽叽喳喳叫着，此时的周家看起来安静祥和。芫华曾经也常在书房中读书，对房中的藏书自然也是熟悉，这一番过来看看，只是想碰碰运气看看是否能看到什么手稿之类的东西，若是真的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或许就能说明【南河炒饭】并不是像出晴讲的那样是他信口胡说。
案上并没有几本书，书架上的一排排书摆放的很整齐，不过有几本书的位置稍稍变动了一下。芫华上前把这几本位置变动了的书找出来，随后一本本的放在案上。她大略的扫了一眼，这些书都是凡人对厨修的一些简单记载，但是里面大多数的内容都是道听途说，跟实际的情况其实不太一样。
当然，这些也是她见到那个白发老人之后才知道。
这些书芫华不需翻阅就能记起其中的内容，因此它们除了能够说明他只是在研究厨修相关的东西以外，也没有太大的参考意义。她随便抽出几本翻了一下，书里面也没有读书感悟之类的笔注，看来的的确确只是读书，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她将这些书又分明别类的放了回去，还是按照周正整理出来的那样摆放。她做完这些，又坐在那里怔了一会儿，脑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觉得心中好像有什么东西牵着，想找到那东西的引子却又抓不到的感觉，很是烦闷。
紫衫少女趴在案上，心中有些纠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想查查关于少爷的事情。从他读的书，以及他平日里的生活习惯之类，偶尔还会向出晴打听一些心血来潮想知道的关于他的事情，尽管她在过去比出晴更了解他。只不过在他醒来之后，她感觉到自己不由自主的有意无意避着他，就像是对他有些……恐惧。
恐惧，这对她来讲几乎从未有过，除了在那天他被黑袍人伤的奄奄一息。后来他醒过来，她就总觉得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他的眼神深邃，有时候甚至还有些悲伤，就像一个谜一样时不时在她的心里挠着痒痒。
他在悲伤什么呢？
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任何解答，这也是她的困惑之处。他从小到大都是痴傻的样子，在家里又是独子，自小锦衣玉食，关爱有加，从来不曾感受或者经历过悲伤的事情。还有从他嘴里说出来的‘纱布’，饶是她饱读诗书，也未曾听过这样一个词语，他是怎么得来的呢？这些问题她越想就越觉得心中有些乱，无意识的将手指放在案上敲着，不知道又想了多久，她的目光无意识的落在案上，这时只见一角纸出现在一叠宣纸的下面。
芫华目光一闪，掀起宣纸，随后将这一角纸取了出来。
这一角纸是宣纸，不过却被人折成了好像是心的形状。芫华从未见过谁能够将宣纸变成这种形状的折法，也是微微一愣，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后，这才小心翼翼的顺着折纸上面的褶皱，一点点的将纸拆开。
“天问
曰: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冥昭瞢暗，谁能极之?
冯翼惟象，何以识之?
明明暗暗，惟时何为?
阴阳三合，何本何化?
圜则九重，孰营度之?
惟兹何功，孰初作之?
斡维焉系，天极焉加?
八柱何当，东南何亏?
九天之际，安放安属?
隅隈多有，谁知其数?
天何所沓?十二焉分?
日月安属?列星安陈?
出自汤谷，次于蒙汜。
自明及晦，所行几里?
夜光何德，死则又育?
厥利维何，而顾菟在腹?
……”
芫华拿着纸，一字一句的读了起来，读完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的眉毛几乎拧了起来。
这上面的字迹笔力虬劲，因此可以确定是男子所书。周家能够进入这个书房的男子，也就是周康和周正。周康的字芫华是见过的，他做生意的时间长了，字迹便有一些圆润的感觉，处处圆滑，不拘泥一笔一划，而这张纸上的笔迹，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每一道笔画都不拖泥带水，人说字如其人，这种字一看就是由性格方正爽利的人所书。
不是周康的字，那么字的主人是谁就很明显了，饶是芫华人称才华若仙，但是对眼前这一篇天问也不解其意。
试问天道？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理解，不论这篇诗文的字还是内容，似乎都隐藏着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一直觉得他眼中藏着的迷是假象，只是自己对他神智清醒的幻觉，然而现在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了。芫华不知道自己此时对他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从一开始她就咬牙放下羞怯帮他擦洗身体，那时候其实就已经抱着验证身份真伪的心思，只是查验证实后，她才渐渐放下怀疑。后来他的表现一切如常，只不过是常常会在院子里指指点点的数数，那时也没有什么异常，而且到此刻为止，芫华也本能的选择相信他就是那个痴傻少爷，但是心中却仍然有着说不清的愁绪。
剪不断理还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