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狄然变得冷冽起来,让原本就带着几分薄凉的夜更加清冷不少,原本皎洁的月光也似乎带上几分凉意。
璟渝殿内,一袭黑衣的凤弦正挑衅地看着脸覆银面的夜璃,薄唇轻挑,一双墨绿的眸子微眯,似笑非笑。
“是吗?”夜璃似乎并不生气,淡淡的声音透过银面缓缓逸出:“依本宫看,真正应该考虑清楚的是五皇子才对,毕竟——真正从一开始就瞄准沐相府的人,是五皇子你,而本宫,不过是顺五皇子的意而已,更何况,安如郡主现下对五皇子可是深信不疑,五皇子觉得,若是安如郡主知道真相以后,真正恨的,究竟会是谁呢?”
夜璃的话不偏不倚,正中红心,凤弦眸光渐冷:“如此说来,凤弦倒真该好好谢谢夜凉太子了!”
“五皇子向来是不客气的,又何须与夜璃说这些客套话?”夜璃见凤弦将那凝香的解药收了起来,眸中眸中有一丝寒光闪过,只是很快便已没有一丝波澜,“不过,五皇子费尽心思与丞相府结亲无非是为了那三十万军力,却又偏偏将丞相府送上死路,夜璃很是好奇,置之死地而后生这一步棋的生路,在哪里?”
“夜凉太子就这么确信,凤弦的这步棋是死棋?还是太子以为,就凭一方尚书印,便真的能毁掉本王和整个丞相府?”
是不是有人说过,真正的高手过招,便是如此的情形,双方都将对方的招式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这天下,但凡是比试,便总会有个结果,其关键往往只是微乎其微的一个细节而已,而高手过招,结果大抵是两败俱伤。
“五皇弟难得来一趟,何必心生不快?如此良辰美景,正巧我请了夜凉太子来做客,五皇弟不妨一起喝杯酒,与我一同叙叙旧。”沙哑的声音适时响起,凤离并未料到今晚夜璃也会来,现下被凤弦遇上,只怕不会轻易罢休。
“三皇兄怕是说笑了,我并未看到夜凉太子,黑衣银面的刺客倒是有一个,凤弦也想与三皇兄好好叙叙旧,只不过这刺客竟敢夜闯皇兄宫殿,只怕会对三皇兄你不利,比起叙旧,还是皇兄你的安危比较重要。”
果然,凤离的担心成了真,只见凤弦话还未说完,便已向夜璃出手而去,而夜璃早已有所准备,将凤弦的那一掌化解开来,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凤弦的武功竟这么厉害,每一招都需要全力招架,如若只是寻常比试倒无妨,可如今是在皇宫,而且还是深夜,一旦被人发现,只怕会生出什么变故,当下便有了决定,离开才是上策。
凤弦自是知夜璃的心思,他也没想到今晚会遇到夜璃,不过正好,这样一来,新帐旧账刚好一起算,嘴角微勾,看来今晚他故意将左钰引过来倒真是做对了。
“来人,有刺客!”一面与夜璃纠缠,凤弦一面出声喊道,而凤弦的突然出声让凤离和夜璃皆不由神色一滞,凤离暗中向凤弦使了暗器,凤弦只好收了手避开来,夜璃得以脱身正要离开,却听得凤弦又道:“左御史,既然来了还不现身,若是我三皇兄出了什么差错,你可担待得起?”
“属下来迟,还请三皇子和五皇子恕罪!”左钰只好现了身,为了不被凤弦发现行踪,他藏身的位置与璟渝殿有些距离,是以没能听到殿内的谈话内容,一直到殿内传来打斗声,他才靠近,只是当凤弦叫他的时候,他心下却不由一怔,这个五皇子竟知道自己在跟踪他!只是,纵然他的心里有再大的不平静也只是一瞬间,下一刻便已与黑衣的银面人交起手来。
左钰的出现正好挡住了夜璃的去路,银面下那双漆黑的眸子不由徒然一冷,方才他与凤弦不过刚好打个平手,如今多了个左钰,他毫无胜算。
只不过,出乎意料的,左钰出现后凤弦便停了手,怀抱双臂站在凤离身侧,甚是悠闲地看起戏来。
看着庭院中不分高下的两人,凤离眼底有些许凝重,左钰的出现并非偶然,看来凤弦是有心想让左钰注意到自己,也就是说,他极有可能猜到了自己和夜璃的下一步动作,可是即便他猜到了,也无法阻止,他究竟为何会说,丞相府毁不了?
抬眼看向一旁的凤弦,夜璃倒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他的想法,一旦凤弦与丞相府勾结大逆谋反的罪名坐实,凤弦与丞相府必毁,倘若真的如夜璃所说,凤弦想要置之死地而后生,那这生的一步棋会在哪里?
院中,夜璃与左钰已过数十招,却未能分出胜负,左钰虽不及凤弦,却因手里的剑而得利,夜璃一时间仍无法脱身。
左钰以剑紧紧相逼,夜璃终是处在了下风,左钰乘胜追击,趁其不备将剑刺向了夜璃的腹间——
“叮”的一声,原本刺向夜璃的剑却狄然被弹开,而这也刚好给了夜璃脱身的机会,只是一瞬,夜璃的身影便消失不见,左钰却并未立刻去追,将手中的剑握紧了几分,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很明显,有人暗中出了手,而出手之人,就在五皇子和三皇子之中。
“左钰办事不利,请二位皇子责罚!”收起所有的情绪,左钰转身直直地跪了下来。
“依本王看,这刺客功夫甚是了得,左御史能与之交手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三皇兄认为呢?”凤弦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枚银色飞镖,自顾把玩着,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邪魅。
“五皇弟与那刺客交过手,自然比我更清楚刺客的身手,”凤离神情冷淡,他没想到凤弦竟会放夜璃走,如果换做是自己,那今晚便是绝好的机会除去夜璃以绝后患,这让他更加怀疑,凤弦究竟是有怎样的把握,竟对夜璃没有半分顾忌?纵然心有疑虑,却不得不顾忌左钰,是以对左钰道:“左御史,既然这刺客武功高强,就更不能任其在皇宫肆意妄为,与其请求责罚,尽快将其捉拿才是正事。”
“三皇子说的是,左钰这就命人彻底搜查刺客!”
“左御史可要搜仔细了,”左钰正要离开,凤弦却再次出了声,只是这话虽是对左钰说的,凤弦却是定定地看着凤离,“这刺客深夜来这璟渝殿,只怕是想对我三皇兄不利,依本王看,为确保我三皇兄的安危,你不若多命些御林军来这守着,毕竟——我三皇兄可是独自在夜凉当了十年的质子,况且本王听说我三皇兄与夜凉太子相交甚好,这些年洛华能与夜凉相安无事,我三皇兄可是功不可没,倘若我三皇兄出了事,左御史的罪名可不小。”
“属下明白了,谢五皇子提点!”
左钰自是听出了凤弦的言外之意,虽然不明白这五皇子究竟有何目的,但这三皇子确实有可疑之处,赛马之行在即,他不容许有人生出什么事端,这关系到整个左家,所以即便是有,也绝不能是在皇宫。
“看来三皇兄的确是受惊了,”左钰离开后,很快便有御林军将整个璟渝殿围了起来,相比于凤离的满目冰冷,凤弦那双墨绿的眸子里却带着几分不明的笑意。
“解药你已经到手了,方才你完全可以将夜璃拿下,这样,他便不能对你和丞相府出手,可你却选择放他走,我不认为你能赢。”
“这么说来,三皇兄难不成是在担心我?”凤弦微微挑眉,不可置否地轻笑:“三皇兄大可不必猜我这么做的目的,正如你所说,我并没有把握能赢,只不过,既然三皇兄和那夜凉太子精心布了这么好一盘棋,凤弦怎么会忍心将其毁了?更何况,凤弦虽没把握一定能赢,却也未必见得一定就会输,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但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要伤了他?”
凤离口中的他,指的是已经离去的夜璃,虽然只是一瞬,他却是看的清楚,凤弦使出的暗器共有两枚,一枚打开了左钰手中的剑,而另一枚却是不偏不倚地刺中了夜璃的左背。
“三皇兄好眼力!其实呢,凤弦倒真是打算要了那夜凉太子的命,只可惜,三皇兄你忘了在那暗器上涂毒了,等我想要反悔的时候,却已经让他给逃了。。。”凤弦说着,却是将手中的那枚银色飞镖随手掷向了一旁的香樟树上,飞镖尽数没入树干,与那香樟树融为了一体。
凤离看了一眼那颗香樟树,却并未说话,那暗器上有没有毒,凤弦不可能不清楚,他放出天山冰蚕的消息引凤弦入宫,并非是想取其性命,他的目的,从来就只有一个。
“呵,看来三皇兄是不相信凤弦的话了,”凤弦转过身,眸光狄然变得冰冷起来,“也是,三皇兄深知凤弦的性子,有仇必报这一点,凤弦向来都做得很好,比起上次沐音受的那一剑,方才凤弦的力道算是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