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死亡(四)(1 / 1)

季思师门的人来得很快,只留下了两个人收拾行囊,看样子是打算尽快离开,连云听了询问容秀是否方便,得了肯定的回答后就答应了下来。

找到他的少年叫霍敏,嘴角边生了一颗红痣,应该很喜欢季思,再见到人之后立马扒着连云的手不放:“小师叔这是谁?你出来交到朋友了啊。”连云低头看了他一眼,发现少年右耳上居然有个耳洞。

一旁几位少年少女笑呵呵的看着两人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显然这样的情形也不是第一次了。连云不动声色的抽出手,眼见着霍敏又要欺过来,急忙开口:“这是容秀,多亏他出手相救我才逃过一劫。”

“容秀?”霍敏低头想了想,“我知道了,就不是拈花公子吗?”他说话冒冒失失好在天真无邪让人听了也不觉冒犯。

容秀展扇掩住下巴,声色秀丽:“正是在下。”

霍敏稚嫩年少,哪里见过这般人物?看呆了一刻,不过他马上回神过来,却是扭头看向身侧的连云,“小师叔...你...”他扭扭捏捏,双颊染上红晕,但一双眼睛一瞬不瞬殷切的盯着连云。

连云被他盯着背后一凉,环顾四周下福至心灵:“马车准备好了吗?我们走吧。”说完也不等回答快步走了出去,他刚走出房门,便听见屋里有人跺脚,便有少女笑着说道:“阿敏,你想要小师叔像拈花公子一样笑恐怕要等一辈子咯。”

“萱萱姐要你告诉我!”

连云搽了搽头上不存在的冷汗,一声惊喜传到耳边:“小师叔!”

他扶栏向下望去,便看见一位杏衣青年拾阶而上,眉目俊朗、英气勃勃,笑着站定在自己面前:“小师叔。”他见连云并不搭话,面上飞快闪过一丝愧疚,小心问道:“你还在生气?”

连云并不认识青年,但他叫自己‘小师叔’想必也是季思的师侄,连云脑子乱糟糟的,忽然一个名字闪过脑海,他试探着说道:“秦渊师侄?”因为害怕叫错了人,语气僵硬倒真像是在生气一般。

秦渊眼神一暗叹道:“你还在生气。”

连云不知季思跟他有什么瓜葛,不好多说徒增误会,他敲了敲扶栏淡淡道:“怎会?”

秦渊勉强笑了笑,他瞧着面前清俊的侧脸,奈何对方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最后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

当日剑被人盗走,季思执意要去追回,秦渊知他武功不弱,但从未涉世对此并不赞同,两人因此大吵一架,翌日季思就离开了,秦渊虽立即动身跟上去,但终究没有找到季思的踪迹。他两从小一起长大,季思虽然是秦渊的小师叔,但是秦渊早将他看成自己的兄弟,这还是他们长这么大第一次吵架,都不知道该如何重归于好。

连云哪里知道这些,哪怕知道也无可奈何,季思已经不在,如今这壳子里的是个叫连云的陌生人,秦渊想要和好的人已经不在了。

容秀出来便看见这幅相顾无言的景象,他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唤道:“阿思。”

在场的人都看向他,容秀视若无睹,淡定的走到连云跟前:“此去雾山还望阿思对我多多照应。”他面色苍白,轻声慢语竟是柔弱无比。

连云这才反应过来‘阿思’是在叫自己,他愣愣的点头,不明白容秀怎忽然对自己亲昵起来:“你不用担心。”

闻言蓝衣公子握扇轻笑:“阿思别忘了自己的话就好。”

霍敏听见‘阿思’二字心头一跳,再见连云竟然应了下来,当即变了脸色抬头去看秦渊,却见他神色平静似乎根本不在意,少年心中一怒跻身上前一把抓住连云的手,挡在他跟容秀中间,不着痕迹的瞪着容秀,口里说道:“小师叔我们快走!”

两人拉拉扯扯出了客栈,容秀看着轻轻笑了起来,便听秦渊对自己说:“这位...”

“这是拈花公子容秀。”旁边一位黄杉少女笑着道。

秦渊颔首:“原来是容少侠,多谢容少侠搭救小师叔,既然要出发了少侠还请。”说着让开半个身子。

容秀面上笑意未退,他看秦渊神情平静,心道这模样倒与‘季思’看起来有几分相似:“便多谢这位少侠了。”

马车粗简但里面却放着软垫和热茶可见布置的人心思细腻,容秀见之便觉是秦渊的手笔,果然听见霍敏从旁拿出一只食盒打开,招呼连云坐下:“小师叔快来,这是秦师兄专门买给你尝尝的。”

他这样说眼珠子却快要落进食盒里面了,连云笑起来:“你要吃便吃吧。”他不在意这些点心吃食,霍敏还是小孩子喜欢也不奇怪。

“嘿嘿,小师叔。”连塞了两块金丝卷进嘴里,霍敏满足的笑了起来,雾山修行极苦像是这种精美的点心实在难得吃到,马车刚刚出发他就狼吞虎咽的吃了小半食盒,连云看见伸手捻走他嘴边的残渣,待收回手自己也吓了一跳。

想必是原主留下的条件反射,连云顶着容秀的目光搽了搽手转而去拿剑,吃得一嘴的霍敏终于是注意到自己小师叔身侧‘棍子’了,“这就是那把剑啊。”一张嘴落了一地的渣滓。

“恩。”连云看得眼抽抽,但好歹没再伸手去接。

“我就知道小师叔你一定拿得回来,不过那个盗剑的人也是脑子有病,剑还没铸好就偷走了,就算能够一统天下那也要能拿得出手啊。”他说得阴阳怪气,倒有些不屑的意思。

容秀闻言摇了摇扇子:“阿思这位师侄说话倒是有趣。”霍敏闻言抬目瞪了他一眼,容秀视而不见继续对连云说:“实际上我早就好奇为何世人说它能够一统天下,怎么听阿思师侄说起来不像这么回事。”

“当然不是啦,这把剑。”

“霍敏。”秦渊撩开车帘探了半个身子进来,他看也不看霍敏只淡淡道:“吃你的东西。”说完看了一眼连云放下帘子退了出去。

容秀垂首一笑,扇子被他放在案上轻握着露出一截手腕来,在蓝衣之下宛如细雪白净,连云见了心底微动。

将近初夏,百草越盛,一座巨峰自半腰被浓雾包裹接连涛涛云翳宛如海外仙山。连云下了马车便见远远有两道人影从山上疾驰而下,身法灵巧恍惚林中飞鸟,转眼已到人前。

“小师叔。”两人持剑叫道,见到连云手中拿剑面露欣喜,“掌门已经等候多时,小师叔随我们上去吧。”

“掌门师祖这些日子很是担心,如今你安然回来定会高兴不已。”秦渊让人卸下包裹,到连云身旁说道,他伸手握住连云手腕,察觉手里的人一僵却并未松开只是接着说道:“剑还未成也还得投入炉中继续锻造才是。”

“不错。”连云颔首拿着剑跟了上去。

容秀见此身形未动,‘一年分四季,雾山□□冬。’这句话说的是有关雾山封山的事情,春冬两季雾山不入不出,山雾浓重即便是雾山弟子也不敢轻易跋涉其间,虽然此时不是封山之季但若没有人带路他也无法上山。

“容少侠随我来。”目送连云三人离开,秦渊方才转身对容秀说道,他右手从身侧探出伸向的却是另外一个方向。

容秀挑眉,握扇敲在掌心:“好。”

另一边带着连云的两人越走越快,到了后面已经使出了轻功在山间飞跃,连云稍急,所幸身体已经自主自发的跟了上去,他后发先至,一息之间已经甩开了他们一丈之远,不过一旦走错了方向,跟在后面的两人便会出声提醒,想必因为‘季思’鲜少下山,他们对此到未起任何疑心。

三人疾驰之下不到一个时辰已经到了山巅,面前忽然豁然开朗,遮天蔽日的浓雾竟是消失,连云抬首一看发现青空高远、日轮高挂,原来这雾气云层成筒状环绕巨峰,山巅没有遮蔽阳光照射之下自然一切清清楚楚。

带路的两人立在一块巨石身侧,静静等待连云看完才道:“小师叔到底念家,只是掌门想念还请快点过去。”这语气打趣亲昵一如连云所遇的其他雾山弟子。

听到就要见原身的师父,连云不由惴惴不安,俗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季思的师父应该活了大把的年经了,说不定一眼就能看出他不对劲,但担忧归担忧,人还是要见的,连云只好跟在他们身后七拐八转的来到了一处石屋之外。

“掌门,小师叔已经带到。”他们二人说完后持剑立在石屋之外,一副护法的模样,连云稍作停顿拍了拍衣裳走了进去。

一进石屋才发觉并非在外看到的那边狭小,连云之前见它紧靠山岩原本以为只是起支撑作用,进去之后才发现面前是一方平台连接一道石梯直没山体,他走过去朝下一望,石梯两壁挂着油灯,就在此时一道声音从里面传来——

“既然回来了,还不赶快下来!”话虽是严厉但关切之意毫不掩饰,连云听见心中一暖竟是双目都微微湿润起来,他不再犹豫疾步走下石阶,身体不受控制的冲了下去,待看到那个立在巨炉前的身影时脱口而出:“师尊!”

闻名江湖的孤城子此时已经百岁高龄,他板着脸转过来一双炬目瞪着连云一语不发,直将人看得浑身僵硬了才缓了脸色,哼声道:“倒是没给为师丢脸。”

连云一笑:“师尊细心教导,我又怎么会出事呢?”

孤城子嘴角立马似笑非笑的一动,但他马上掩饰下去,还是一副严师做派:“江湖险恶,你这次是运气好,若是遇上别人难保要你脱一层皮下来!”

连云神情一怠,张张嘴。

孤城子还未见过自己小徒弟这番样子,他顿了顿到底维持不下之前严厉的模样,一瞬间白发老人整个人气势温软下来,格外慈眉善目:“哎,这是在外面受了委屈?让师尊给你瞧瞧。”

“师尊。”连云失神叫道,自进入石屋后他似乎有些不受控制,想是原主留下的感情正在操控着这具身体。

见他还是一副呆呆模样,孤城子干脆走了过去牵起连云的手,他一握便皱起眉头:“这是怎么回事?内力凝结在经脉之中...”说着便将一股精纯的真气渡进连云体内促发他内力运转,带着它们在连云体内运行了一个周天方才放手。

默默感受了一把什么叫做功力运行,连云只觉得身体轻盈许多,浑身的毛孔都像是被打开了一番,好在孤城子治好了他之后也不再多问,反倒关心起吃住的问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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