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刚进去不到五尺地，有一茶馆，沿街的面用防水布搭了两米出来，此刻那下面坐了一群人。
人群里，有一老者，捻着花白的山羊胡，一副学识渊博的智者风范。
相里玉进去，要了一壶花茶。
老者正说到璇玑国的邦交国天梵国的一位红人。
“高尧，天梵国汉皇跟前的红人，当朝刑部尚书，但凡跟他共过事的人，对他皆有一个评价，品貌非凡，品味超凡……”
相里玉眉尖跳了跳，她在天梵待过一个多月，确实听说过高尧这个名字。
高尧是个龙阳君，龙阳在天梵虽然不是罪，可在自小研读四书五经的人们眼里，那还是属于离经叛道。
偏偏高尧张扬的很，他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他的癖好。
“男女是传宗接代，男男才是真爱！”
高尧的这一句名言，但凡是天梵国的百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这要是个普通人如此倒也罢了，偏偏高尧掌管着天梵国的刑法，于是当高尧把自己龙阳喜好公布天下的时候，其震撼程度，不亚于汉皇要立女乐为后。
百官震惊，汉皇燥怒。
一时间，高尧处于谣言的漩涡，舆论的顶端。
汉皇为罢掉高尧的官职，广招天下有识之士与高尧论辩刑法之正之义，胜者即取代高尧成为天梵国刑部尚书。
当今天下分五国，天梵因其国强民富，暂为首。璇玑，青苍，卧龙，韬武四国各距一方。
虽然各心怀各意，伺机摄取对方的城池领地和女人，但彼此俱维持着表面的平和
一年一次的辨法大会，各国学子孜孜不倦准备前仆后继挑战，而高尧，依然稳稳当着他的天梵国一人之下爱万人之上的刑部尚书。
相里玉在天梵国的时候，正是辨法大会刚刚落幕的时候，当初相里玉听到高尧的光辉事迹时，曾动过去会一会高尧的念头。
等相里玉得到拜会名帖，却听说高尧不在天梵。
相里玉跑丢的思绪，被老者讲述的一些细枝末节拉回来，当下凝神，尖了耳朵细细聆听。
“……铁牛这孩子，实是可怜，全家受了天谴倒还罢了，如今又被他看上……唉，老铁家怕是要灭绝了哇……”
有人发问。
“笑老，据说昨晚那个男人一生红衣，但是笑老你说的高尧尚书，好像不喜欢穿红衣。”
“红衣？”老者摸着山羊胡，略略挑起他盖住一半瞳眸的塌拉的眼皮，不着痕迹地看了下相里玉，混浊的眼神里有一线不易察觉的算计，“男人穿一身红艳艳的衣服招摇过市，不是龙阳不是断袖是什么？”
相里玉若无事情地听着的人们纷纷附和。
一个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笑老啊就是咱们丰水城的宝。另一个说那王都使者实在可恶，不如大家联名上书谦王爷，把那使者赶出城去。
相里玉慢悠悠地喝着茶，人家既然为她专门备下这一场戏，她不好好观赏，似乎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再说，阳光刚好，适合看戏。
这些人说的或有被蒙在鼓里的，表达了他们真实的看法，但若细细考量，其中不缺人为故意导引的因素。
相里玉彼时还不知道轩辕烈把铁牛带在身边的事，她只是在奇怪，这些人她面前说这些个无关紧要的东西，有什么目地？
这时，那笑老好像发现了相里玉的存在，只见他使了个眼色。
茶馆里茶客悠闲自如，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熟人见面的寒暄和微笑，看起来，丰水城的百姓们的生活，是那么的亲厚祥和，安宁快乐。
一个包着淡粉头巾的妇人从茶客中起身，提着长嘴茶壶，走到相里面前，略弯腰，低声道，“公子，刚才笑老所言，皆是我们闲着瞎聊之事，公子听过就算，且莫放在心里头。”
相里玉一点一点饮尽杯中茶，而后淡淡应道，“好！”将茶钱放在桌子上，起身离去。
妇人怔在当地。
那说书的笑老走上前，站在妇人身旁，看着相里玉不紧不慢的背影，那步伐稳健身姿随意的气度，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人物。
笑老皱起眉头，捋捋山羊胡：唉……白演了这么场戏，人家完全不接茬啊。
相里玉是察觉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凝视，她无声地笑了笑。
相里玉不是没有被老者的故事引起好奇心，她想知道铁牛是谁，那天谴又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她听着听着，便大致了解个大概，老者说的王都使者可以确定是谣言，至于红衣男子，那必须是轩辕烈。
既然铁牛在轩辕烈手里，相里玉哪里有必要搁这里，跟这些心怀叵测的人打听。
巫皇经常带相里玉和相里厚泽兄妹去药家寨，让他们最近了解下凡人的生活。再加上这两三年的经历，相里玉虽不敢说完全融入凡人，但她可以肯定一件事，凡人绝对不会被天谴。
天谴，顾名思义是天的惩罚。
就凡人那么点本事，所言所行根本传达不到天，亦完全不会触犯到天。
也就是说，铁牛家的天谴一说，有猫腻。
相里玉一路行走，这是她进入丰水城后，第一次有闲暇慢慢观察这城里百姓生活常态。
不料，这一观察，相里玉是越看心越惊，她放缓脚步，慢慢思考，而后摸了摸布囊，里面还有几文影子。
相里玉瞅准了一个卖胭脂水粉的摊，相里玉的意思是那里聚集的多是女子，但她忘记了自己当下身着男装。
“老板，这胭脂怎么卖？”相里玉寻了个边角，挤到摊前。她嘴里问着话，她的眼睛却在众人面上细细端详。
果然，每个人的瞳眸里，皆有淡淡的人眼几乎不可辨的金色。
相里玉心中震惊，趁着众人瞪视自己的时候，逐一细看，却见无一例外。
相里玉断定，就她看到的，这几个女人和胭脂摊的老板，他们家中一定都饲养着蛊之神！
和雪樱的青紫毒脉不同的是，这些浅金色的毒脉，是属于金蚕蛊的毒。
金蚕蛊，又称招财蛊。
饲养金蚕蛊的人家，养成后会一夜暴富，但不能得罪它，一旦惹怒金蚕蛊，饲养的人家会被反噬，从而霉运当头。
然而，饲养金蚕蛊，初期便需要甄选好毒物，要确保让表皮坚硬的爬虫类成种蛊，蛊成后，表皮呈蚕金色，之后每天喂养锦缎四寸，蛊之神成。
这几个人，个个皆眼呈淡金，这个现象预示着，他们饲养的蛊之神已经开始庇护他们了，预示着他们饲蛊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年。
相里玉略略算了算，今日是正月二十八，金蚕蛊是必须在五月初五入蛊缸的种蛊，也就是说，再过三个多月，这几家人的蛊之神，将满两年。
这些无知贪婪的人们啊，他们知不知道，满两年后的蛊之神，可不仅仅需要绸缎喂养。
相里玉正筹谋着如何同时知道这几个人的身份，耳边忽然响起一声怒雷。
“离洛！把他的眼珠子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