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号。
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一天。
“我记得,是要把她弄晕吧?”
身后的男人说,然后朝我走过来。
领头的男人有些不耐烦的说,“收起你们那些心思,给她蒙块布。”
我不知道领头男人说的那句收起心思是什么意思。
但听着只能往那方面去想。
有人往我头上盖了块布,黑色的,可电筒光一照,我还是可以看到前面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没有检查过布。
我低头装作睁眼瞎。
手臂被两个男人用力扯着往前走,很疼的力道,我生生受着。
我想。
如果我今天不死。
如果。
我今天能活着走出去。
我不会放过这些人。
我记得他们每一张脸。
破旧的仓库里放的都是废旧的家具用品,床,橱子,柜子,包括很多凳子。
门上没有锁,手电筒照进去那一刻,我像是走进了一座坟墓。
一座,把自己埋进去的坟墓。
阴冷,潮湿,灰暗。
几个男人走到前面就拾了几张凳子出来,凳子一拿起来,钻出来很多老鼠。
“干!这么大的老鼠!啃木头长这么大个儿!”
“怎么,烤一个尝尝?”
“哈哈,又不是没吃过...”
几个男人笑着。
当先坐下的是那个领头的男人,有的叫他哥,有的叫他虎哥。
他一坐下,其他人都各自找了凳子过来坐。
只有我站在那。
两年前我被绑架时,对方目标明确,就是要报复我爸,把伤害全部加注在我身上。
而现在,这些人像在等人一样。
我以为进来后,就能知道要绑架我的人是谁。
“三子,找个凳子给她坐。”虎哥的声音。
然后那个叫三子的人,不情不愿地哼了声,又找了个凳子放在我身后。
这个男人,在车上打过我一巴掌。
眼前隔着黑色布料,我依然能感受到他放在我身上猥琐的眼神。
我如果能活着出去。
第一个。
就要活剥了他。
他恶狠狠地把我按在凳子上,“坐啊,又不是让你跟我做,紧张什么!”
他一说话,其他人都笑。
有的说,“三子,你想女人想疯了!”
“真是的,虎哥刚刚应该在旅馆给他找一个泻泻火...”
那个叫三子的说,“那些女人哪有眼前这个好看,你没看她一开始看到我们的时候,脸上的表情让我当时就硬了....”
“行啊你!”
虎哥喊了声,“都闭嘴!”
我如坐针毡地坐在那一动不动。
这群人,只要有一个人带头。
迎接我的就是地狱。
我身上每个细胞都崩的极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对方有一个人走向我,我必定跟他同归于尽。
外面传来车声。
虎哥说,“人来了,把电筒关了。”
入目便是一片漆黑。
过了几秒,我听到两个人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
没有人开灯,身后突然有只手抓着我。
吓得我呜呜地喊了一声,立马抡起整个双臂去推他。
他死死拽着我,说,“闭嘴!”
我听出来了。
他是三子。
我能感觉到几个人走向门口,随后就是包的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钱货两清的意思。
虎哥说,“人在那。”
来人一句话都没有。
然后虎哥说,“走了。”
三子拽着我的手臂,有些不甘心的用手摸了下我的胸。
我整个人都在发抖,带着恨意的眼神却无法穿透黑布刺进他眼睛里。
这些耻辱。
只要我活着走出去。
只要,我活着。
我一定会加倍奉还!
身边的人都走了。
我听到有人在说话,很轻,“还醒着。”
另一个人说,“嗯。”
只听到对方轻轻“嗯”了一声,我就像被雷劈中一样,浑身僵直。
紧接着脑袋上的黑布被人揭开,一块带着刺鼻药水味的布捂在我的鼻子上。
我大力挣扎着,怪味难闻,鼻子被堵住,嘴巴不能呼吸。
我以为,我的人生会就这样结束。
被人活活捂死。
连带着肚里的孩子。
对方可能没料到我的嘴被封了胶带。
足足捂了十几秒。
我终于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前,我记得自己倒向了他的怀里。
闻到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
我的眼泪瞬间流了出来。
随后,意识彻底陷入混沌。
——
“苏燃。”
有人叫我。
“苏燃。”
一声声的,好吵。
我从桌上把脸撑起来,惺忪着眼问,“怎么了?”
“你流口水了。”他说,声音温润如玉,隐约在笑。
我擦掉嘴边的口水,“哦,谢谢。”
然后接着睡下去。
接连几天都在图书馆里泡,马上就要考试,睡觉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
鼻端闻到肉的味道,好香,是红烧肉。
我刷的一下睁开眼睛,“喂!肖全,这里是图书馆!你怎么...”
我偷偷看了眼四周,小声说,“你怎么把菜带到这里了....?”
他从桌上跳下来,一手拿着饭盒一手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跟我来。”
“干嘛?”我心脏扑通扑通地跟在他身后,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的。
他直接拉着我走到图书馆最角落的位置,然后脱了外套扔在地上说,“坐。”
我就直接坐了下去。
他把手里的饭盒递给我,“吃吧。”
“好感动!呜呜~~”我拉着他的胳膊甩了甩,然后丢掉。
接过他的饭盒就开始埋头吃。
“复习到哪了?”他轻声问着,手上还拿着我的复习大纲。
我嘴里嚼着肉,含糊地说,“还差三章没看完。”
我用筷子指了指后面折页的地方。
他笑了笑,“你吃饭跟个仓鼠一样,腮帮子鼓鼓的。”
“笑我,你吃饭难道不是鼓鼓的?”我噘嘴看着他。
“快吃吧。”他摸摸我的脑袋。
然后坐到我的对面说,“你吃,我把你没看完的读一遍,听好了,我读的都是重点...”
“好啦....”
.....
“下午去哪儿?”他问。
我晃晃脑袋,“今天周五,下午要去学游泳。”
“为什么学游泳?”他有些不解地看着我。
“我爸说我命里犯水,啊,我很讨厌水,不过,为了我爸,我还是去学吧。”
“我陪你。”他说。
我大笑,“你也是旱鸭子好吗,你陪我去,是要我教你吗?”
他露出温润的笑,“好啊,那你教我。”
“那你要学不会怎么办?”
“那我就把家里的浴缸改造成小型的泳池,每次一边游泳一边洗澡...”
“....”
——
身体像被浸泡在水里一样,冰冷得令人窒息的触感。
我大口喘着气醒过来,眼睛上还挂着眼泪。
身体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
我看到自己的下半身全部漫在水里,两只手也垂在水里。
手腕的伤口被水泡得发白,在黑色底石的衬托下,有些触目惊心。
这是独立房间的独立游泳池,和小温泉差不多的大小。
可水不是温的。
是冷的。
冰凉刺骨的。
嘴上的胶带已经被撕开,伴随着浓重的血腥味,嘴皮应该都被揭了一层吧。
我想抬手去摸摸嘴巴,却发现两只手臂都抬不起来。
房间里没有窗户,没有人居住的痕迹,除了这个小型游泳池,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
身下的水太冷。
我咬着牙抬起胳膊想翻身起来,可是做不到。
他想让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孩子死在水里吗。
眼泪再次落下来,我心痛到滴血。
门口传来踏踏的脚步声。
一声一声。
像敲在我心房的位置。
钝钝的。
紧接着,门被打开。
我是背对着房门的方向,看不到后面的人。
可我能感觉到对方停在我背后。
“是你对不对?”我咬着牙小声问着。
他没有说话。
我又问,“为什么?”
他转过身直接走了。
我咬着牙,用力转动脖子,可还是不行,根本看不到背后的人。
他的脚步声已经到门口。
再走一步。
留给我的可能就是无声无息的死掉。
太过害怕。
太过恐惧。
再泡下去,孩子就会死。
我不能让孩子死掉。
再也不能了。
我用尽力气喊道,“肖全!是你!对不对?!”
他停了下来。
没有再动。
无声的沉默像是默认。
我说,“我很冷,能不能先把我放出来?”
他没有回我。
我死死咬住唇说,“孩子是无辜的,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你说话啊,你为什么不说话!”
他终于动了。
脚步声再次转向我。
这一次,他没有停在我身后,而是直接站在我看得到的方向,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当事实真相摆在面前那一刻。
眼泪汹涌夺眶。
我不相信。
在巴黎的时候,徐来提示过我,我不相信。
后来听到金慕渊说,我还是摇摇头不相信。
可直到这一刻。
看到眼前的这个男人时。
我才哽咽着说,“肖全,为什么?为什么是你...”
他还是温润的样子,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袖子卷起一小半,露出修长的手臂。
很闲散的姿态地看着我,“很意外?”
眉眼不再温润,而是藏满了锋利的尖刀。
他看着我说,“你不是早就发现了吗?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我知道我有可能会死。
可我。
不曾想。
会死在这里。
会死在他的手里。
我笑了笑。
眼泪无声落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