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天策驰来
“将军，此番如何进兵？”既然黄世良已经答应了穆广昊，这行军安排，他自然要问个清楚。
穆广昊大手一挥，便在地上丢出了一块沙地，看它那方方正正的形状，正合混元沙盘的模样。他走到那物旁边，用手轻轻按了几下，刹那间，沙石游|走，峰起谷陷，一派北疆的山川地理，便被悉数展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此番南下，灵州是一路，库结沙是另一路。倘若如今魔族尽在南面，我们应能将他们堵在北疆，悉数消灭。世良久在北疆，又独立领军多年，这一次，你便自带一路好了！”话止于此，穆广昊抬眼看了黄世良一下，发现他面上并无异样，也没有什么想要争辩的意思，于是接着说道，“世良可知我带了多少天策军来？”
穆广昊在问话的时候，黄世良虽然面上没有任何情绪，可是心中，却是骂翻了天：“我手头儿不论怎么算，都只有千余骠骑军可作战力，这老小子命我独领一军，这不是存心想让我吃败仗呢吗？”
见到黄世良没有回答他，穆广昊轻轻咳了一声道：“世良猜不出？”
黄世良闻言，心下一凛，连忙抱拳说道：“将军行事莫测，末将实是猜不出来。”其实，黄世良根本连他问了什么，都不甚清楚。
“六万！”穆广昊简洁地说道。
“六万？什么六万？难道他在让我猜……天策军的人数吗？”黄世良微一思忖，便明白了穆广昊话语前后的意思。他躬身抱拳说道：“有如此多的天策军在，我想，此番南下，定是万无一失！”
穆广昊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世良，我拨与你三万人，你去灵州吧！库结沙的这帮魔族，我亲自来收拾！”说话间，穆广昊口吻中的命令之意，展露无余。
黄世良听了，暗暗在心中松了一口气，复又抱拳应道：“诺！”
穆广昊冲黄世良点了点头，复又将目光投向了那些幸存的天策军道：“你们刚才口中所说的沈兄弟，又是什么人，我怎么好像没有听过？是笙儿新提拔上来的年轻小将吗？”
“禀将军，沈兄弟确实是都督带入军中的，不过，都督曾经说过，他是由圣上亲自点派提拔的。”一名天策军将士抱拳说道。
“嗯？圣上？”穆广昊眉头一挑，有些不大明白。按照这些天策军将士的称呼，这位“沈兄弟”的职位，应当不高。“如果真是如此，这所谓的提拔，只要报备吏部便可，圣上又怎么会亲自过问呢？”穆广昊心中暗暗思量到，“可依照他们的说法，这位姓沈的小子，似乎又和兴易有些关联，莫不是他的子侄辈？可兴易家中已然无人……”
就在穆广昊皱眉沉思的时候，另一名天策军将士忽然说道：“将军，属下记着都督说过，沈兄弟好像还是名将之后。”
“名将？”穆广昊闻言，将头转向黄世良，眼神中带着丝询问。
黄世良见了，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小子的来历，我也不甚知道。我只知道，在他的身上，有着一件能够护主的宝物……”
“护主的宝物，如此说来，他并没有折在库结沙里？”穆广昊脑袋向后一缩，眼睛转了转，开口说道。
“正是！”黄世良抱拳答道。
“那他为何没来见我？”穆广昊眉头一蹙，心中微微不悦。
一名天策军将士见了，连忙说道：“将军休恼，沈兄弟他奋战力脱，一直昏迷不醒，故而才没来见你。”
穆广昊闻言，目光一凝，“看来，这个姓沈的小子，好像在军中还ting有人缘的。”穆广昊一边沉吟着，一边缓缓地点了点头。可他点着点着，却忽然发现了一点蹊跷：“嗯？力脱？他昏迷多久了？”说话的时候，他看的是黄世良。
黄世良抱拳答道：“一天有余。”在穆广昊的面前，黄世良的话，总是如此简洁。毕竟，此二人分属两派，而在官职上，黄世良又无法同穆广昊相提并论，所以他很怕这位老将军，在他的话语中，揪出什么毛病，从而借题发挥，削弱他在朝廷中的实力。
“一天多了还未醒，莫不是受了什么内伤？”穆广昊出言问道。
黄世良听了，微微摇头道：“末将曾替他看过，也只看出了力脱之相，并无其他的症状。”
“且带我过去看看！”穆广昊闻言，立刻说道。
黄世良听罢，不禁心中一顿，然而，他稍微想了想，倒是明白了个中关节。
“仅仅是一个拥有好人缘的微末将领，这老家伙都要亲自过问，可见他的爱才之心甚切！”想及此处，黄世良微微摇了摇头，心道，“难怪他会在天策军中，有如此高的威望，想来，此间诸多将领，都应是他这么提拔上来的吧！”
“将军，请随我来！”在这世上，有些动作和话语，是能说能做的；而有些，则需要永远藏在心里。黄世良自知这个道理，故而才如此说了一句。
穿过几道回廊，复又路过了一个小院，黄世良和穆广昊，终于停在了一间小屋的门口。沈碧波至今仍未醒来，房门外自是有人伺|候着。
一名小厮见到有人前来，连忙抬头看去，然而只这一望，便让他躬身行礼道：“家主。”
黄世良点了点头，看向穆广昊道：“这位是天策军的穆将军，还不速速行礼？”
那名小厮闻言，立刻冲穆广昊深深地一躬，口中言道：“小的见过穆将军！”
穆广昊听了，甚是满意，他笑着望向黄世良，开口说道：“世良，你很了解我嘛！”
黄世良轻轻摇了摇头道：“将军正值春秋鼎盛，这和了解不了解，又有什么关联？”
穆广昊闻言，笑意更盛，他伸手点了点黄世良道：“世良，我们皆是武人，可你这嘴……呵呵，罢了，我喜欢！”
“将军，请！”黄世良听罢，回了他个笑容，复又上前将屋门打开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但桌案chuang榻，倒是一应俱全。此时，在那chuang榻之上，正躺着一位青年，他长相粗犷，却又不失风度，一对卧蚕眉下，双眼紧闭，倒是看不出本应显露出的神色。他鼻息舒缓有节，平稳异常，看起来，就如正在沉睡一般。不错，他便是那一直昏迷不醒的沈碧波。
“是他吗？”穆广昊看了黄世良一眼问道。
黄世良轻轻地点了点头。
穆广昊见了，快步走向那张chuang榻，只不过，他虽然甲胄在身，走路飞快，但却没有弄出一丝一毫的响动。
看着穆广昊如此作为，黄世良对他甚高的威望，又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穆广昊走近沈碧波，轻轻地翻开了被子的一角。他缓缓坐到一块空处，悄悄地将手指搭在了沈碧波的脉搏之上。
穆广昊闭起双目，凝思了半晌，方才睁开眼睛道：“确实是力脱所致，只不过，恢复得倒是有些慢了。”穆广昊说话间，站起了身来，回到了黄世良的旁边。
黄世良见了，抱拳应道：“将军放心！这位沈兄弟，我定会遣人悉心照料，想来，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醒过来。”
穆广昊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然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忽然停在了一件兵器上，与之同时停下的，还有他那正在点着的头颅。
那是一柄，一看上去，便显得很特别的刀。那刀收在一个褐色的刀鞘当中，虽然锋芒尽敛，但在那刀鞘上，却可以隐隐约约地见到波动的水纹。
“这刀……”穆广昊转头看向黄世良，声音中带着一丝迟疑。
“是柄好刀！他的。”黄世良的话语依旧简洁，可是听在穆广昊的耳中，却令他想起了一件悠长的故事。
场间静了半晌，穆广昊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啸威，你的儿子，我终是找到了！”
站在他身旁的黄世良，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只不过，他心中虽然尽起波澜，但面上却是波澜不惊。“啸威，难道说……这小子是摧浪校尉沈啸威的儿子？哦，这就难怪他会用飞澜雨生诀了……不不不，应该说是海漠刀法才是！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呢！”想到这里，黄世良微微躬身，抱拳说道：“恭喜将军了！”
穆广昊闻言，笑容微收，看向黄世良道：“世良知道我在高兴什么？”
“若末将没有猜错，此子，想来应是故摧浪校尉之子。”黄世良看了一眼沈碧波，开口说道。
“旧部之子，被我寻到了，为我感到高兴吗？”穆广昊复又将笑容露了出来，自顾自地说道。
“同时，世良也为将军喜得良将，而感到高兴！”黄世良面上一笑，口中说道。
穆广昊弯着眼睛，瞥了黄世良一眼，咧嘴说道：“是为我大唐朝廷，寻得了一员良将！”
黄世良听了，连忙说道：“将军所言甚是！”
穆广昊低头扫了一眼沈碧波，轻声道：“走吧，我们南下！”
“诺！”
……
黄河南岸，库结沙中。
恬颖一出营帐，正待指挥追月军作战，然而她眨了眨眼，四处望了半晌，方才发现，这整个飞扬牧场的追月军，根本就没有开始集结。
“怎么回事？不听我的号令吗？”恬颖微一蹙眉，正欲说些什么难听的出来，一声“姐姐”却从她的身后响起。
她循声望去，正见到易素媛走了过来，与之一同来的，还有那刚刚在中军大帐中报信的人。直到此时，她方才想起来，这应该去传令的人，还在她的身后呢。
“快，快去传令，再晚就来不及了！”恬颖有些焦急地看向那名惑星部的魔族将士，开口吩咐道。
那名魔族将士，如今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于是身子一晃，便消失不见了。不过一会儿，整个飞扬牧场，又再度嘈杂了起来。
恬颖望着面前不断攒动的人头和马匹，心中的焦虑更胜。其实，那些追月军将士的动作，已经够快的了，可是看在恬颖的眼中，她依然觉得有些慢。毕竟，那条消息，是清晨的时候探到的。
“姐姐，你集结追月军做什么呀？”易素媛眨了眨她那大眼睛，脑袋一歪，看向恬颖说道。
恬颖闻言，回首望向她，不由觉得，这个小姑娘，依旧那么天真，即便她是魔族，即便她吃人，可她终究没有失了本心。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年轻的好处吧！
“北面要来人了，敌人，有很多！”恬颖有些心疼地抚了抚易素媛的脑袋，开口说道。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对北疆魔族的一个小姑娘，这般宠溺。这宠溺来得很是突然，有些莫名其妙，可她心中却很是舒坦，仿佛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
“想起小时候了吗？那是七年前了吧……那时候，似乎还没有素媛妹妹大呢！”恬颖嘴角一挑，有些无奈，又有些自嘲。
“敌人？”易素媛听了恬颖的话语，眨了眨眼道，“敌人不是鸿鹄哥哥他们在打呢吗？不是说……都要赢了吗？”
恬颖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因为她实在是不想打破一个小姑娘的幻想，即便能迟些，也是好的。七年前的那件事，她至今都记忆犹新。刚开始的时候，她父亲和她那么说，她还以为，那只是个玩笑，可没想到，下一刻，她的父亲便用行动告诉了她，那根本就不是玩笑。
“媛儿，你害怕吗？”恬颖看了她一眼说道。
易素媛摇了摇头，有些不解，但她转而似是想到了什么，于是面上一喜，用手攀上了恬颖的臂膀道：“有姐姐在，媛儿什么都不怕！”
“那若是姐姐不在了呢？”恬颖望了一眼飞扬牧场的北面，她似是隐隐约约地看见，在那湛蓝的天空上，漫起了一层薄薄的黄沙。她不知道，那究竟是“嗒嗒”的马蹄，还是风起尘沙扬。
“姐姐不是就在这里吗？”易素媛蹙起眉毛，望向恬颖，可是手上的力道，却是大了三分。
恬颖见易素媛面上泰然，心中焦虑的模样，不禁又有些不忍。她揉了揉易素媛的脑袋道：“嗯，姐姐，就在这里……”
然而，就在这个当口，天边漫漫黄沙中，出现了一道褐色的线。那线豁然变宽，复又变高，就如滚滚而来的泥流。“隆隆”的蹄声传来，恬颖知道，该来的，终是要来了。
……
库结沙以南，宥州以北，此时正有一队黑甲骑士疾驰而过，看他们的样子，想来应是在急着赶路。
“易叔叔，还有多远？”就在这时，一道声音传来，却是出自那支骑兵的领头人之口。如此人物，这般称呼，想来，这位说话之人，定是那飞扬牧场的场主，吕鸿鹄了。而相应的，这支骑兵，应该就是场中的追月军了。
易行仑望了望北面，复又看了看身后，暗自盘算了一下道：“应是快了！”
吕鸿鹄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道：“易叔叔，恬颖姑娘传来消息时，已是午后多时了，而那个消息又是清晨时探来的，你说，我们能来得及吗？”
说话间，吕鸿鹄望向了西面。此时此刻，在那天地相接的地方，正留着夕阳的最后一抹霞光。而若是将目光再度投往东方，却能依稀见到数点繁星，缀于苍穹之上。
“距离颖儿传来消息时，已有数个时辰了吧……”吕鸿鹄默默地在心中嘀咕道。
这位场主之前的那个问句，易行仑并没有回答。因为他和吕鸿鹄一样，都知道那“数个时辰”意味着什么。
……
此时，库结沙中，原本飞扬牧场的地面上，正聚集一小片褐色的马匹。而在那些马匹之上，则载着一名名全身甲胄的兵士，看他们那穿着打扮，想来，应是天策军无疑。
忽然，一阵马蹄声响起，数匹褐色的战马，从天边出现，急速向飞扬牧场奔来。人群之中，一人见了，驱马走了出来，众人定睛一看，正是那红衣红马的穆广昊。
“怎么样，都追到了吗？”待得那些骑士驾马来到近前，穆广昊出言问道。
“有三支百人队，逃到了我们几支分队的中间，我们已经将他们，围而杀之了。”其中一名骑士和身边的几名战友，相互对视了一番，抱拳说道。
“这么说，还有七八队，没杀掉？”穆广昊眼睛一眯，似乎对如此的汇报不大满意。
“禀将军，还有两支队伍，我们已经将他们围住了，如今，正在剿灭当中。至于其他的……”另一名骑士说着说着，便看向了他身边的一人。
那人见了，连忙抱拳道：“还有两支追月军，我们正在想办法围住他们，依属下看来，若要将之除掉，也仅是多需要些时间罢了。”
“那剩下的呢？”穆广昊眉毛一挑，开口问道。在他的心里，这库结沙里的千余人，他是定要清除干净的。
“还有三支……”那名骑士说话间，略带了一丝迟疑，穆广昊见了，冷哼一声道：“怎么？打不过，还是追不上？”
那名骑士闻言，神色一肃，开口说道：“他们三队在一起，目标甚大，本应极好对付。可是他们军中有位女子，会施些奇奇怪怪的妖法，兄弟们一和他们接战，便会吃亏。所以，迄今为止，我们一直缀在他们后面跟着，也没有发动什么实质性的进攻。”
“妖法？什么样的妖法？”穆广昊开口问道。
那名骑士听了，出言答道：“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