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张黑漆漆的破木桌上罗列着杯盘,丰盛的菜肴美酒显然不是拘留所的伙食。在朱潮雄见过冯庸和赵凯第二天的午饭时间,七号房的所有人去大饭厅经点名后都没留在那里吃饭,而是集体返回七号房来给冯庸庆祝他所谓的五十五岁生日。此外,其他大房的一部分人,特别是四号房的朱潮雄和震豪也得到了邀请。
利用之前没来得及付给走私贩的货款,冯庸上下打点后,所长为他特批了这次拘留所里的生日PARTY,而且还专程去餐馆给他叫了酒席。至于邀请震豪的原因,按冯庸名义上的说法是他和赵凯打算冰释前嫌,只是震豪得当众给他们个台阶下。实质上,他是叫朱潮雄骗震豪来赴宴,然后当众踩他来立威,另外借此机会多接通一些人脉。
早在头天晚上,朱潮雄垂头丧气的回到四号房之后就已经把真相告诉了震豪,而且极力说服他不要赴这场宴会。他觉得,自己受震豪请托在先,结果事情办不成就已经很没面子了,反过来再让他诳骗震豪去赴宴,令他当众出丑,良心上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他的这一做法是向来思维缜密的老鬼冯失算所在,然而在得知真相的情况下,震豪考虑再三,最后却还是不顾朱潮雄跟老鼠伟的阻拦,参加了冯庸这次提前二十几年的生日PARTY。会这么做的原因倒不是出于震豪有过人的胆量,亦或是某种敢于偏向虎山行的气魄,而只是基于两点很简单的考量。
首先,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冯庸和赵凯对他的报复必不可免。就算这次躲过去,下一次很快还会再来,而且到时没有人通风报信,自己难免会有中招的危险。其次,对于两面为难的朱潮雄,考虑到他尴尬的立场,以及日后还要继续跟冯、赵两人共事,震豪也不愿让他在朋友之中背上反骨仔的评价。
回过头来再表冯庸和赵凯,虽然对待朱潮雄的时候口风一致,但在震豪这件事上,两人却也各有各的打算。冯庸考虑的是,目前自己没有立足之地,虽然投在高利威麾下得以栖身,但事事仰人鼻息终不是长久之计。这一次他的目的主要是借摆寿酒的名义与众联谊,收买人心,其次是对震豪施以颜色,而后同他和解并结交,为以后脱离高利威构筑基础。
对于大哥的想法,赵凯清楚但却并不赞同。他所想的只是要替之前死掉的兄弟报仇,为自己和大哥雪恨。于是,他瞒着冯庸拿钱跟一个相熟的看守买了把警用匕首,偷偷藏在了身上。
就这样,随着冯庸、赵凯、欧震豪和朱潮雄几个各怀心事的主人公陆续就位,宴会揭开了序幕。开场白和客套、同唱生日歌、划拳行令跟狼吞虎咽等诸事已毕,摆着一副长者姿态,冯庸对着一众酒至半酣的狱友们开始了他冗长的致词。
过程中先是一阵寒暄,随之他的话题落在了对往事的回顾上,重点便是之前在百乐的遭遇。见自己的话引发些许共鸣之后,他又演技卓绝的耍起了为亡魂奠酒的把戏。这时候,震豪对面的赵凯和他一众小弟们瞪圆了眼睛,目光灼灼的朝他逼视过来。
见此情景,早有准备的震豪放下筷子,端着酒杯挺身站起。恭敬的抬手将酒洒在地上之后,他坦诚而直白的说道;“冯叔还有凯哥,说起之前在百乐的事,虽然当时我是拿钱做事,身不由己,但害得你们无家可归而且还挂了几个兄弟,怎么说也都是我不对。借今天冯叔做大寿的这个机会,我殴震豪在这里向你们敬酒认错。如果还有什么不爽,尽管划条道出来,大家当面锣对面鼓的把话讲清楚。”
“也别这么讲。出来混社会,富贵险中求,谁都难保自己不会横尸街头。诚如你所说,当时你也是身不由己,不能把事情全怪在你身上。”假意的宽慰震豪两句,冯庸起身,从新在他和自己的杯子里倒满酒,而后又和蔼的笑着说道;“人一旦上了年纪,有时候难免会发点感慨,其实刚刚我的话没针对你的意思。先喝了这杯,咱们之间的事好谈。”
说罢,两人碰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冯庸笑容不改的接着道;“痛快!我看就这样好了,难得今天大家高兴,那些不开心的都让它过去吧。”说着,他又从旁拿过两瓶半斤装的高度烈酒推给震豪,以霍达的口吻对他说道;“喝光它就当以前的事没有发生过,以后兄弟齐心,一起做大事。你觉得怎么样?”
“好!就这么说啦!”
没有推搪和讨价还价,震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爽快。他伸手拿过一瓶,扭开盖子仰起脸,便喝水一般的快速把酒倒进嘴里。顿时,那晶莹透明的琥珀色液体由他嘴角溢出,顺颈而下浸湿了衣服的前襟。一瓶饮尽后,周围响起如雷的掌声,于众人赞叹和起哄之间,本是故意刁难的冯庸不禁惊愕的瞪大了双眼。
抬手用袖子擦了擦嘴,震豪喘了几口粗气。面不改色的瞥了众人一眼,随之他又拿起剩下的那瓶酒,一边递向冯庸一边说道;“所谓和头酒,从来没一个人喝的道理。我的诚意刚刚表示过,接着该看冯叔你的了。”
“哎……哎呀!阿豪真是豪饮啊!可我这把年纪,恐怕要……要不胜酒力。这个……”
尴尬的应付着,被震豪反将一军的冯庸以求助的眼神瞟向赵凯,示意他出面为自己挡酒。见状后,压抑许久的赵凯却误以为大哥改变心意让他动手,于是早已按耐不住的他当即拍案而起。
“去你老木的和头酒!今天他妈摆明就是耍你!害我们场子被砸而且还挂了那么多兄弟,你还真他妈以为喝两瓶酒就能了事,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一起动手,做掉他给兄弟们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