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传阴山上的某处,有个隐秘入口直接通往黄泉,姑且不论此传言是真是假,就阴山而言,此处终年不见阳光照射,阴霾环绕,除了山下的孤坟还长有几株杂草,山上竟是荒芜地寸草不生。就连飞禽走兽皆不敢栖身于此,更何况是活人?!——自是生人勿近!因无人敢上山证实,久而久之此处便成了传说,一个关于人间与地狱之门的神秘传说,而这个传说,在懿王朝已是家喻户晓,老少皆知。但凡家中有顽劣小儿不服管教,大人们只消恶声恶气地威胁其再不听话,便将其送往阴山给小鬼们作伴,小儿无不色变,当即俯首帖耳,不敢生事。此招百试百灵。
虽看不清那些将士的相貌,但那哀嚎声却是响彻耳际、悲恸欲绝的声音,更是令听者伤心、闻者落泪。
东方既白似是被眼前惊呆,饶是七尺汉子,也不禁心生怜悯。他虽杀人无数,从不曾手软,到如今却是止步不前,手下犹豫再三,终将残阳收入袖中,忍不住诧异:“他们哭个啥?这鬼也会哭?!——”
“你不是亲耳听见了?他们也着实可怜——”闵碧落凝视着那些人,语气中是掩不住的忿忿不平。
男儿有泪不轻弹,却是未到伤心处。
本来嘛,男人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杀敌于疆场,即使抛头颅洒热血亦在所不惜,刀枪无眼,生死有命,大丈夫只要无愧于天下,纵使为国战死,亦是无上荣光!未曾想却犹如牲畜般死于坑杀,身负奇耻大辱!早知如此,当初不如拼死一战!还能搏个烈士之名,悲壮于天下!赵括本意是想给弟兄们留条活路,岂料竟适得其反,若赵括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时也命也,只能说这些人注定难逃死劫。
这些冥兵恨过、怨过、悔过,几百年来魂魄不灭,冤气久不能息,阴气环绕了历经数百百年,阴山亦变得越发阴森、诡谲难测。
“他们是谁?为何一副军人模样?竟还有坐骑!难道这些坐骑也是鬼魂?!——”东方既白隐约听见几道嘶鸣,神色一滞。
闵碧落默然良久,沉声道:“若我所猜不错,应是当年被白起坑杀的赵国降兵,哪些是他们所骑的战马,此马的发源地便是阴山,后经驯化投入军中,此番魂归故里也不足为奇。”
“白起当真可恶之极?!——”东方既白面有怒色。
“白起乃一代战神,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为大秦立下盖世功勋,”闵碧落长吁一声,动容道:“可惜他却落得个自刎收场,怎不让人扼腕叹息?!——”
东方既白斜睨着他,冷笑道:“听师弟的意思,反倒是比较同情这白起了?!——”
那些鬼魂因被歌声所吸引,沉浸于悲怆中无以自拔,对其他事皆是视若罔闻。见闵碧落毫无要辩解的意思,东方既白还想再说点什么。与此同时,忽地风云突变,电闪雷鸣,一场暴雨不约而至,倾泻如柱的雨水猛烈地冲刷着大地,似是在为那些于杀戮中死去将士们报以不平。冬日的雨,寒凉如冰,一滴滴雨点鞭打在身上,却似一道道切骨之寒直击心头!
哀嚎震天,雨势惊人,可那名女子的歌声竟能穿透二者的阻隔,悠扬清亮的回荡于山头!这让闵碧落的心头登时大惊,亦随之大安。
女子一曲唱罢,仍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闵碧落呆立半晌,怔怔地望着眼前出神:“此曲,果真存于世间吗——”
东方既白用乌扇捅了捅他,悄声道:“这女子唱得究竟是何曲?我闻得心头直打颤——”
此时,两人蓦地发现在这座被人所恐惧所极力遗忘的阴山之中,竟长出了一朵朵白色的小花,它们稚嫩的宛若新生婴儿一般,却经受住了暴雨的肆孽,狂风的突袭,还散发出出淡淡的清香,安详娴静,与世无争。
这场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说来也怪,就在雨停的一刹那,那些哭声竟戛然而止了。而天色依旧阴沉低迷,压抑着人几近窒息。
东方既白警惕地扫视四周,“这是哭完了?——”话音未落,只见那些人又重新拾起刀枪棍棒,周身杀气腾腾,似是又将是一张恶战!
“干吗?!又要开打?!——”东方既白登时面目狰狞,青筋爆出:“来呀!——谁怕谁?!——”
闵碧落闻得此言,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声劝阻:“东方,不可!——”
言语间,一道身影从崖顶倏忽飘下,一名白衣素缟的女子已立于闵碧落的对面。一头乌黑亮目的长发就那么不挽不系的随风而动,肤如凝脂,宛若美玉,只见女子莞尔一笑,骤然之间,已到了两人跟前,她嘟起小嘴,不满道:“怎么,竟不认得我了?!——”
两人惊愕地当场,半晌才异口同声道:“琬绰?——”沈琬绰却未及理睬,行至关帝面前盈盈一礼,恭声道:“关帝,此二人是晚辈的朋友,还请您老人家网开一面,许他们随我而去,晚辈定然感激不尽。”关帝手捻须髯,看着她的时候,眼中的厉色竟柔和了些许,声音却犹如真空般的响起:“方才之歌是你所唱?——”沈琬绰微微颔首,淡淡一笑:“正是晚辈——”“此曲自百年前守山人病逝,世上便再无人能唱诵,今日得闻,也算有缘。也罢,你们走吧——”关帝沉吟片刻,正色道。未待众人反应过来,身影已化为一道绿光隐没山中,那些人马也随之消散于无形。之前的肃杀之气,如今已荡然无存,只留下一地狼藉,仿佛在诉说着适才的诡谲,整座阴山似又恢复了一片沉寂。“多谢关帝!——”沈婉绰朗声道,声音竟于山中环绕,久久方才散去。“婉绰,你的内力越发精进了——”闵碧落面露喜色,大为赞叹。“呵——”沈琬绰双颊微红,随即紧张兮兮地问道:“你——”一出口顿觉不妥,立即改口:“你们可还好?——”视线却牢牢地锁定于闵碧落的脸上,一双美目仔细打量着,似是要将他上上下下瞧个遍这才心安。闵碧落被瞅着只觉头皮发麻,急忙道:“无碍无碍——”东方既白当即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没心没肺:“恩,死不了的!哈哈哈——”“那走吧——”三道身影飞身一纵,跃上崖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