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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知是戎族中人下的黑手，至于到底是谁，我问了几次，老小子都不肯说。”东方既白心有不甘，面露恨色:“此人当诛！——你说老小子为什么要袒护那个人？”
闵碧落无奈地耸了耸肩，叹息道:“我想除了逆帝，没人知道答案——”
“那我们即刻启程？！问老小子去——”东方既白霍然起身，正欲离开。
“现在？——”闵碧落微微一怔。
正在此时，一道人影单膝跪倒，恭声道：“启禀尊者——”
“什么事？”东方既白眉头紧蹙，没好气地问道。
“五莲尊者方才离开皇城去了东郊。”
“她去那儿干啥？”东方既白诧异道。
“属下不知——”
“她一向任性惯了，算了——叫人把刀收好。”东方既白眸色微沉，暗忖:这刚太平了没几日，她又想搞什么鬼？难道？！——又不便当着人前发作，生怕此时传到逆帝的耳中，引起他对姬无言的猜疑，那可大大不妙。
待那人前脚刚走，东方既白甩下一句：“我有件事要办，先走一步——”说罢便抬脚跨过门槛。刹那间，身后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你既然不信她，又为什么要在逆帝跟前替她掩饰？！——”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东方既白蓦地回首，眯起双眼，佯装不解。
闵碧落本欲带苏颖前往少商山求决明子赐药解毒，岂料属下来报说决明子早已云游四海，归期不详。他几次三番说服自己，不要迁怒他人，却仍是忍不住为苏颖所受得苦而耿耿于怀！——任性？！仅仅是任性？！闻得此言，顿时怫然不悦：“在天禅寺她意欲致苏颖于死地，盗走土硝——她一出现，我们便屡次陷入绝境——这就是你方才所言的任性？！——”
“我知道你对姬无言心存芥蒂，但她是受人指使，错不在她。所以这件事没必要让老小子知道，免得惹他老人家心烦。”东方既白却轻描淡写答道。
“一句受人指使，就可当之前的过错不存在？！——”闵碧落原本只想提醒他切莫掉以轻心，没曾想他居然袒护姬无言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当即火往上撞，语气也越发不客气：“她自凌云峰的那一刻就已在算计你我，还差点害死苏颖，固然她是受人指使，并非出自本意，但你能保证她不会再被人指使做出对你我不利的举动来？！——”
东方既白眸中戾气顿生，忽地耍了无赖，恍若顽童：“你别仗着老小子宠你就欺负我这个当师兄的！——”
闵碧落登时气结，前所未有的翻了个白眼，心想：十五年前东方睿大败戎族，当年他方出生，难怪看这身形瘦弱了些，原来是个毛孩子，可这长相怎就如此老成，竟似那弱冠之年：“你都知道了？——”
“恩，师弟——”东方既白偏着头打了个招呼，还故意将尾音拖得老长。
“逆帝授业五载，恩同再造。我虽对他颇感熟悉，却没想到他竟练成了回春之术！当日竟没认出他，只道是有缘相遇，我们喝酒聊天，偶尔互相切磋。我也是最近方知他的身份，并非有意欺瞒于你。再说他素来不喜别人叫他师父，所以我们只以平辈相称。”闵碧落面上一讪，却怎么都不肯唤比自己小了数岁的人作师兄。
“我还道是老小子闭关练功去了，可时间也太久了，一去就是五年！——原是偷懒收徒弟去了！——算了，你师兄我大人有大量，不会怪罪于你的。”一张斯文的脸上顿显春意盎然，神色骄傲道：“难怪你会魂祭之术——哈哈哈——原来是我师弟！——”
闵碧落终于明白此人怎会知晓自己的灭族之仇，也明白了为何适才他会主动提及逆帝的伤势，还将自己身世全盘托出。
思忖间，东方既白又开了口：“师弟，你索性跟我回天煞宫如何？老小子有意留你，却又不说破，我看着心中着实焦急。”
“我在说姬无言的事，你别岔开话题——”既然挑开了，闵碧落心中反倒一松，距离一旦拉近，言语自然而然得随意起来。
“师弟，你这人怎就如此多虑——”东方既白倚老卖老。
闵碧落权当没听见，自言自语道：“那日，看逆帝的言谈举止，应当是知晓了姬无言的意图，为何反倒让她当了天煞宫的五莲尊者？！——”
“老小子做事谁能猜透？师弟你就别庸人自扰了！若真有疑惑，开门见山去问便是，绕来绕去的，好生麻烦！师弟，你说师兄我说得是与不是？——”东方既白张口闭口师弟长师弟短个没完没了。
闵碧落当即无语，心中方知逆帝为何不将宫主之位传于东方既白，此人终究是少年心性，喜怒形于色，这样的人当个尊者尚可，若将天煞宫全然托付，恐非幸事。但琬绰究竟何德何能，为何能得逆帝另眼相待？！——他攒眉苦思良久，仍理不出个所以然。
“什么人？！——”东方既白忽地喝道。
一名宫婢由殿外进来，眼中是掩不住的惊愕，心想：此人着实厉害，这么远就知道我已到了门外！——赶紧叩首道：“奴婢叩见两位贵人——”
“是你？！——”闵碧落认出她是残梦的心腹，疑惑道：“晓梅，你不在宫中伺候小姐，跑来此地作甚？”
“小姐请您前往宫中一叙。”晓梅恭声道。
决明子行踪不定，无以揣测，闵碧落权衡再三只得携苏颖赶回京都，毕竟宫中有莫闲闲在，她定不会坐视不理。可她为何会忽然派人邀请？难道是苏颖出了什么事？想到此处，不由失声道：“究竟何事？——”
“您一去便知。”晓梅面上含着淡笑，不卑不亢道。
“知道了，你且退下。”闵碧落按捺住心头的焦急，嘴上却是寡淡得很。
“奴婢告退——”晓梅低眉顺眼，深施一礼，退出了殿门。
“你去吧，我也有事要出去一趟。”东方既白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闵碧落嘴角微微勾起，心下知道他要去哪里，轻声道：“小心姬无言——”
东方既白身形登时一滞，复又面色如常地大步向前。
无涯国，景阳宫内灯火通明，洛唯长跪殿前，伏地痛哭流涕。
戎不息胸中悲愤，声音却是一贯的清冷：“男儿流血不流泪，更何况洛川是为国捐躯，你身为人子，不思如何为父报仇，为孤王分忧，反倒哭哭啼啼地如同个妇孺一般，如此成何体统！——”
洛唯神色一震，当即噤若寒蝉，伏地战栗不止。
“吾王息怒，他还只是个孩子——”子恒慌忙抢步上前。
“孩子？！——他可是戎氏皇族！得享尊荣地位，却也肩负重任。孤王身边可不养闲人！——”戎不息冷酷的声音，恍若一记重锤狠狠砸向那道战栗的身躯：“孤王最讨厌见到得就是哭泣！没用的东西！带他下去——”
“吾王息怒！——”子恒急忙道，转身挥了挥手：“来人！——”当即上来两名侍卫架起洛唯出了大殿。
“子恒——”戎不息望着那道酷似洛川的背影，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太不近人情了？——”
“臣不敢。”子恒垂首道。
“不敢？！——哈哈哈——”戎不息仰天大笑，忽地沉下脸来：“你看看他，他哪一点像洛川的儿子？——竟叫个女人教导孩子，难怪如此不堪！小晴人呢？怎么不见她回国请罪？——”
“小晴死了，臣听说是自缢身亡。”子恒禀告道。
“哦。”戎不息神色淡漠地点了点头，声音却微微有些疲惫：“孤王累了，你且退下——”
“是！——臣告退！——”子恒躬身施礼。
待他一走，戎不息的脸色登时垮了下来，眼底的殇慢慢涌上心头，狐疑满腹：小晴，你怎么就死了呢？你武功不弱，一般人绝不是你的对手！你绝不可能自寻短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吾王，天色不早了——”执事大监韩密上前劝道。
戎不息当即从迷惘中转醒，冷声吩咐道：“韩密，你来得正好！替孤王去调查一下洛晴的死因，不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你现在就去——”
韩密眸中一怔，正色道：“遵命！”随即匆匆离去。
夜幕高举，景阳宫通往外面的大门被缓缓关上，同时也隐去了戎不息那张悲痛欲绝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