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速而过的购物中心大屏幕实时播报着天气情况，突然画面切过，主持人一脸严肃。
“……大部分城市已经或即将出现大面积降水积雪气候，以上是气象局播报的最新气象……”
“……地质局也发布最新消息，近日日本出现4.7级地震，震源中心不明，对我国造成小范围影响，目前在上海四川等地，也同样出现不明震源的低级地震现象，请市民做好防震措施。”
“地震？”顾晟惊讶地重复了这两个字，“师傅，最近上海地震了吗？”
师傅开转向灯，拉了拉方向盘:“说来也很奇怪，说是地震其实根本没人感觉到了，最多就是上次暴雨那回有点地动山摇的，家里的狗也没什么反应，地质局说有就有呗，咱听着就是了。”
顾晟往陈子瑜那边看了一眼，发现他丝毫不为所动，就默默想说的话吞回去，然后跟司机聊了会天，一边想着有点担心那个小孩儿，一边盘算这人要去机场做什么。
下车的时候才悲催地发现自己饿狠了。
陈子瑜往机场接机处快走，顾晟用慢点的速度跟着，可能是他的错觉，顾晟觉得陈子瑜看东西越来越不清楚了，好几次差点被家长牵着走的小孩子还有被路崖绊到，这让顾晟不得不用比他更快的速度拉着他在前面引路。
苦等了一个小时，在得知飞机晚点之后，陈子瑜摸着手机凭直觉拨出去了个电话，没想到号码竟然是对的。
“去vip通道等。”挂了电话陈子瑜的语气罕见地出现了焦急，顾晟猜他可能是因为看不清楚东西产生的心因性焦虑，只是一直到他看到他们一直在等的终于到了眼前的时候，顾晟眼里逐渐泛起一种难以相信又在意料之中的神色。
“你好。”
对面那个年轻人正是在日本庭院里遇见的那位，除了神情郁郁之外，一点也没有因为陈子瑜顺走了他的刀所应该有的敌视情绪……
……那后来那刀哪里去了？
陈子瑜急切地跟他握了握手，说:“藤原先生还好吗？”
年轻人沉默了一下，然后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式神跟戾桥发生了奇特的感应，藤原先生正在处理，听说你们认识了很久，我希望你处理了这里的事情可以……”
“我尽力而为。”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陈子瑜飞快应下了，紧接着拨了另一通电话，他眯着眼在屏幕上看了许久才把电话打了出去。
年轻人背后有个保镖跑过来不知道说了什么，但是把手上的刀递给了年轻人，顾晟一惊，那刀……
那刀不就是之前顺走又不知道丢失在哪里了的……吗？难道陈子瑜什么时候把刀送回去了？可是当时顾晟并没有看到他手上拎着啊。
日本来的人冲他们打了个招呼又留下联系方式便离开了，vip通道零零散散的几个人目光时不时往这边偏，似乎很想知道那张跟床一样的担架上放的是什么。
陈子瑜的那通电话果然打错了，他挂了电话，眉头紧紧揪着，顾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个年轻人，大概知道陈子瑜究竟在为难什么，紧接着顾晟把自己的手机抽了出来，然后在通讯录里翻了几下再次拨过去。
“喂？哪位？”
“……”顾晟一时失语，这该怎么说，说到底季乾跟他就一面之缘，记不记得也是个未知数，陈子瑜的名字他更不知道……“是季，乾……吗？”
谁知道对方的记性出奇得好，“哦我知道你，你是那个谁，有什么事吗？”
陈子瑜眉头揪得更紧了，特别是在他说出来那个名字的时候目光如炬般盯着自己看，就差伸手抢手机了，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你喊他做什么？
“你舍友，在机场这边出了点状况，他记不清电话号码了我也就只有你的，能不能帮个忙喊辆车把人送到医院……哦不是他本人。”顾晟闭嘴了，他不知道这该怎么解释。
谁知道季乾在电话那头倒吸了口气又沉吟了一会，然后重重叹了口气:“陈子瑜……唉，我知道了，我喊个司机开车过去，浦东机场是吗？”
顾晟第一次听到这个人的名字，陈是大姓，也是他很熟悉的姓，最关键的……是他居然跟那个人同姓唉。
“恩是的，麻烦了。”
陈子瑜用介于瞪着和盯着的视线看着自己，目光几近乎沉甸甸的了，顾晟咳了一下。不过可能是季乾的家离得比较近的缘故，司机过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等太久，陈子瑜匆匆忙忙把男孩抬上车，车里面的人往边上靠了靠给他腾空间，陈子瑜一瞥愣在那边。
“你怎么来了？”
季乾居然瘦了，小胖子瘦下来眼睛比之前大了不少，陈子瑜差点没认出来他，季乾帮忙把人扶上车，招呼顾晟坐上来，一车人很快朝陈子瑜说的那个私立医院赶过去。
顾晟有点疑惑，他跟着陈晗默时间久了，会对生病的人有种格外的敏感度，于是他在季乾再一次出声的时候往后看了一眼。
“窝家里太久了，你们一打电话我就让我家司机开车过来，顺便兜兜风，都要长蘑菇了……师傅别开太快，稳点。”
“脸色不太好。”陈子瑜动了下担架让它稳一点。
“不知道呗，突然就感冒了，弄得这几天困得要命。”说着季乾又打了个哈欠，“很烦。”
“话说回来，那你这几天也没去学校？”
陈子瑜顿了下，不动声色地点头:“开学报了个道然后就没去了，省得听那老头叨叨。”
顾晟回过头来，突然看到一个白影晃晃悠悠飘了过去，顾晟张大嘴巴，只是冷气把他的叫声堵在喉咙口他愣是没喊出来。
只见副驾驶旁边的窗户上还扒着一只丑陋的没牙小鬼，张着大嘴冲自己嘎嘎地冷笑着，顾晟忙闭了眼，再睁开时发觉额头上冒出冷汗来，他生怕再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索性全程紧紧闭着眼愣是没敢再看。
唯一疑惑的是，除了很小的时候他会看见这种不人不鬼的灵体之外，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为什么一来上海，甚至去了日本，都会看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到医院的时候陈子瑜把自己跟季乾一块喊醒了，季乾揉了揉眼睛:“诶？我怎么睡着了？”
“你不用下来了，外面挺冷的，干脆让司机载你回家，都这么晚了已经。”
说着要把担架推下车，季乾眼疾手快地替他解开安全带:“安全带没解再推也推不动啊，眼神不好使。我想喝口水，上去一趟好了，王叔麻烦你在下面等我会。”
司机点了点头季乾跳下车帮他一起推进医院去，顾晟在陈子瑜上楼梯的时候适时提了个醒，顺便提前问好层数摁下去，季乾讶异于这两个人的同时出现，但也没细想。
只是到了顶楼两个人极有默契地放了手站在柜台那边等他出来，季乾问柜台小护士要了杯水，又望了望最里面那个病房，随后沉默地站在那边，瘦下去的脸上能看出些神情了。
顾晟:“我去上个厕所。”
再等他从厕所出来时顾晟发现陈子瑜从病房里出来了，在走廊那头沉默地抽了大大的一口烟然后直接捻灭了它。季乾记得他以前喜欢叼着牙签，后来次数渐渐少了，现在想来当初大概是为了戒烟才叼着的。
“诶那位先生，医院禁烟。”
护士探头提醒了一句，陈子瑜慢慢吐着烟，眯眼看了看暗自嘀咕:“谁说话呢？”
陈子瑜再次叹一口气，整个人仿佛弯成了一个C字型，那气从肺里深深吐出去，但是仍然没有消除烦恼，隐约间背后的伤口又开始疼起来了。
不论怎么说，能救醒他的法子这些年他没试一百也有几十了，其实随着时间推移，他能醒过来的概率越来越低，即使是真的醒了，这个孩子的样子跟实际年龄还有生殖生理特点，早就不在一个层面上了。
陈子瑜渐渐放弃寻找那些据说“可以”的药，一边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心。
干脆这趟回去跟那谁说一声，就不去美国了，干一个类似雇佣兵的活虽然能挣不少，但陈子瑜也不是那种缺钱的人。缺钱的日子早就过去了，至于医护费用也负担得起，没有爸妈需要养老，也没小孩子要读书上学什么……哦对了，他似乎刚成了个“爹”——这听起来有点滑稽。
顾晟突然出现在眼前，结结实实把陈子瑜吓了一下，他差点一巴掌拍上去又强行忍住，面色不愉道:你干什么？
他小心点了点陈子瑜背后:“该换药了吧？”
“不消换，你跟季乾回去吧，人我看着就行了。”
顾晟有点不知所措，他回头看了看季乾，望见他冲自己挑了挑眉，然后颇为潇洒地往电梯走过去了。
这神情竟然还颇有点揶揄的感觉，顾晟忽觉一个头两个大，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忘记你住哪里了……”脱口而出之后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又补充道——“要么我去旁边酒店住一晚……”
“……？都行，”陈子瑜随意地摆摆手，“季乾知道我住哪里，你问他吧，嫌我那儿地方小就住酒店。”
陈子瑜用一种莫名其妙的表情堵住顾晟的嘴:“这种事你为什么要跟我说？”
……
顾晟忽然之间明白为什么陈子瑜很需要一个人帮他打理身边事了。除了家里乱糟糟像鸡窝之外，熬夜抽烟根本不在话下，虽然智商不在话下，但是这神经着实有点大条了。
陈子瑜忍住从口袋里再掏根烟出来的冲动，拿手指在嘴唇上磨了磨:“哦对……我家里呢没什么东西，泡面香肠管够，衣服大多新的，都是高中大学存下来的应援服班服。”
他往地上大大咧咧一坐:“随你，都行。”
顾晟一怔，然后恍然大悟般扶着墙笑了起来，心想着这人真的是算得一手好计，把孩子推给他带还来以退为进的路数……
弄得顾晟不知道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只是笑过之后他想到了陈晗默，硬生生把笑的表情转成了多云天气。
紧接着他大脑一热，就说出了让自己后悔了的决定:“反正我现在也辞职了，不如我帮你带那孩子，你给我付工钱？”
虽然他有点半认真半调戏说笑的，但是在他说完了之后，陈子瑜居然眼睛一亮，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还大方地应允说可以再租个设备稍微齐全一点空间大一点的地方住，至于工资什么竟然站着就敲定了，前前后后没带两分钟的，最后还做了个陈述总结夸了顾晟一把:“两个聪明人聊天就很舒服。”
……还不忘顺便给自己提了提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