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岩越涵乘坐火车匆匆回到昭陵,正赶上学校晚间的五四青年文艺汇演。
早在一星期前,宋岩就接到任务,负责此次汇演的全程安排,无奈青城山一行,只得交由妹妹和刘明珠代替负责。
这次汇演也邀请了附中的一些同学参加表演,阿兰凑巧也在其中。
整场演出比赛十分精彩顺利,宋岩高兴之余,颇感欣慰。
过了一天,仍是星期六,阳光初好。
赵明达奉子成婚,早已决定补办婚礼,这几天筹备得不可开交。
赵若溪心中虽然难以释怀,但为了父亲的脸面,仍旧去参加婚礼。
众人也都为此精心准备了一番,挑选礼物,穿择礼服。
阿兰因怕麻烦,于是早起打算乘坐公交,前去参加此次婚礼。
在停车站点等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似乎还要买些什么,迅速进了旁边的小超市,出来之后,车上已经满了人,发动要走了。
“师傅,等等我,师傅等等我呀!”阿兰正追得喘不过气来。
见前面车窗外冒出个中年男人的胖头来,用极其调皮可爱的声腔挑逗道,“悟空,悟空,你就别追了!”
气得阿兰只觉得可恨无聊,气急败坏牙痒痒。
婚礼选在金华小区的龙城宾馆举行。
林益鹃今天气色稍微好些,毕竟是自己作为女人,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婚礼。
随着音乐声响起,宾馆的结婚礼堂里,仪式正式开始,只见她一袭白色婚纱裙,妆容精致,显得高贵典雅;父亲赵明达今日也打扮得英爽干练,颇有姿仪。
是啊,他的那个家恐怕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若溪心里这样想着,顿觉舒心不少。
仪式开始时,阿兰坐在人群当中,无意间竟然又发现了那个胖头男人,原来他还带了个四五岁的小孩,一聊起来才知他是赵明达的小学同学。
宋媛、越涵、赵若溪忙了好一会儿,中午的婚宴布置得差不多了,正与阿兰坐在这一桌边休息。
皮安、王田两人则四处向宾客发放香烟礼品之类的,忙得不亦乐乎。
宋岩、刘明珠也帮着打点婚礼上的各种大小事项和细节。
江晓荻本来是不被允许参加的,最后千求万求勉强答应,只是到现在还没出现。
阿兰没事想逗逗那小调皮开心,“西瓜坨,你读书了没有啊?”
“嗯!”小家伙点点头,含糊着心不在焉,“读啦,幼儿园。”
“那老师教你会造句么?”“会。”
“好,姐姐每说一个词,你就造一个句,这样,就可以有棒棒糖吃。”阿兰挑逗着。
“嗯,好。”小家伙有点振奋又煞有介事地表情严肃,高高举起双手,两只手上胖乎乎的指头在空中比划着,不知要表达什么,随即在他爸怀里钻来钻去。
阿兰见眼前人群熙熙攘攘,便随口说,“陆陆续续,怎么说?”
小家伙想了好一会儿,“哦,我想到啦,下班了,爸爸陆陆续续地回家了!”众人听了不免发笑,抿了抿嘴,觉得很有意思。
“你爸是蜈蚣啊你!”阿兰调侃道,心想肯定有更搞笑的在后头,中年胖头也跟着笑了笑。
停了会儿,阿兰又想了个词,“难过。”
西瓜坨脱口而出,“我家门前有条沟很难过,每次我都快摔倒了!”语气乖觉可爱。
阿兰这下笑岔气了,前俯后仰,嬉笑着含混不清,“你...你老师听了,肯定更难过。”
过了会儿,那小孩见旁边经过的穿着好看的几位女的,忙问他爸是什么,胖子告诉他那是伴娘,于是小调皮就吵着嚷着也要去当伴娘。
阿兰劝说道,“你是男的,不可以当伴娘!”
“那我当伴爹行不行?”小东西哭丧着脸,眼泪未干,一脸稚气蠢萌,真诚地问。
伴爹?这词一条出来,他爸和周围人全都憋不住了,笑作一团,良久方歇。
赵若溪正拿着托盘特意为大家端来几杯蓝色经典,走在人群中,却心事重重。
从早上到现在,总感觉今日平顺得可怕,好像即将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似的。
是我这一年来,变得太多虑了么还是因为其他?转而又想,这毕竟是爸和林阿姨的婚礼,能有什么事呢?
一定是错觉,想必是我想多了。
而其实世事无常,波流暗涌,表面平静的来势背后,谁又会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
生活总以这样那样看似匪夷所思的偶然必然,出其不意地碰撞到一起,也许这才是命运,平静而猛烈的青春裂变之洪流,远没有那么快结束。
此刻,宋岩、越涵、阿兰、刘明珠等人围坐一桌,小光老师则被赵明达安排与上宾坐在一起。
江晓荻珊珊来迟,就要插到宋岩身边,随意地向大家打招呼。
刚一坐下,只听得“哐当”一声,不远处,赵若溪因为走神而与工作人员不小心碰了一下,酒杯齐刷刷坠地,应声而碎,酒水也洒了一地。
众人在桌旁坐看着,呆愕不已,赵若溪也正慌得面红耳赤,宋岩越涵立马反应过来,忙着过去帮若溪。
“没事吧?”宋岩边扶起若溪边说,几乎与越涵异口同声。
宋岩有些尴尬,转而对越涵说,“你去桌边与他们说说话吧,这里我来打扫。”
随即转过头去,轻声安慰,“若溪,没事的,不就几个破酒杯吗?把这托盘送回去,我们不喝就是了。”
赵若溪有些犹豫,但酒已经打翻了,也只好先送回去。
这边江晓荻立马发话了,故作装糊涂,“宋岩哥,这不是你朋友的婚礼吗?婚宴还没开始就打破酒杯,多不吉利,怎么这么晦气?”
“江晓荻,这你就不知道了,这叫‘碎碎平安,岁岁大吉’!”阿兰接上机锋。
“是么?阿兰小姐真会开玩笑,咱们可是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你当是犹太人结婚呐?”
江晓荻说着,白了一眼,又转移话题问起了宋岩,“对了,今天可惜了,错过新郎新娘往香槟塔里倒酒了,怎么样宋岩哥,那塔不咋的吧?”
宋岩边收拾玻璃,心有不悦,只回了两字,“还好。”不冷不热的。
“江晓荻,你今天是故意来找茬的吧?觉着有意思吗?很嫌弃可以不来,赶紧滚吧!”阿兰气有不顺,又见其没完没了,叱责道。
江晓荻未料想阿兰竟敢如此直接地与自己针锋相对,气得两眼发绿,仍装作心平气和地走近了过来。
“哪里来的毛丫头?本小姐可是今天婚礼上特意邀请的宾客,你竟敢如此无礼?!”
说着,撮起一杯酒就往阿兰脸上泼,越涵眼快,赶忙起身阻拦,说时迟,那时快,酒水竟然“轰”地一下全都泼在了越涵的身上。
大家都没想竟会发生这种事,惊愕之余,“没事,我去洗一下就好。”越涵回过神来,立刻冷静地安抚大家。
阿兰却不就此罢休,“江晓荻你找抽是吧?!今天我就好好教训你!”
“来呀,就你这黄毛丫头,毛都没长齐呢,教训我?笑话!!”两人越闹越凶,甚至差点冲将打起来,宋岩、若溪赶忙拉住。
刘明珠也急忙劝道,“大家能有什么事吵成这样,今天可是大喜的好日子,算了,啊!”
只有宋媛酒杯在手,面无表情,不动声色。
今天是爸的婚事,江晓荻她是有意无意,先别管了,还是忍一忍,别把婚礼搞砸了,赵若溪心里这样想着。
越涵洗完脸回来,皮安、王田二人正叼着烟笑着回到座位,仿佛一切又归于平静。
“江晓荻也来了啊,来,干一杯。”皮安随口搭讪。
“是啊,这么重要的场合怎能不来呢。”江晓荻接话道。
“听说你最近休假在家,我看精神蛮好的嘛,是出了啥子事哟?”江晓荻停了停,又绵里藏针、阴阳怪气、假作不知地挖苦道。
“呵呵,托江大小姐的福,精神的确好了不少,您放心,在下定会越挫越勇,不会让您失望的。”皮安没心没肺,看似无所谓地随口回她,眼神却掠过一丝强硬。
“是吗?越挫越勇?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江晓荻故作无事地接话道。
“听得懂、听不懂又何妨。你呢,最近干啥好事了?”皮安似笑非笑。
“我呀,可多了!最近在北京上海等地观摩了不少模特大赛秀场和名牌学校,学到了不少心得,而且还飞赴法国交流学习。”
“不像某些灰姑娘,平日老土也就算了,结婚这么重大的场合,穿衣品味也是如此之差。”
江晓荻借此炫耀一番,又不忘冷嘲热讽在座的人。
“哎,江大小姐多年混迹重大场合,想必定是捞到不少精髓,瞧这时尚新潮的,怎么看怎么像是上流社会的援jiao女品味!哦,对不起,一时口拙,失敬失敬。”阿兰听了,率性回击。
“又是你?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江晓荻怒目圆睁,正欲发作,见周围气氛似乎不对,底气不足,只好话锋一转,“咳,算了,今天我大人有大量,不为难某些可怜人了。”
婚宴正式开始了,采用八冷碟、八热菜相互搭配,主要有八宝酥鸭、如意海参、羊炙骨、五香牛腱、红酒泡虾、手撕风鱼、桂花山药、玫瑰酱萝卜等菜肴,辅以西瓜、蛋糕、杨梅、酥糖等果点,真是好不丰盛。
众人正吃得津津有味,江晓荻突然冒出一句,“若溪啊,听说最近你爸家闹鬼才举办这场婚礼冲喜的,能把林阿姨弄成那样,想必是很可怕的女鬼呢!”
“好好吃你的饭吧,干嘛给大家添堵,积点德行不行?”刘明珠忙拿话岔开她。
哪知她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还故意捅了捅宋岩的手肘,“宋岩哥,你说,会不会是依依的鬼魂啊?哎呀,想想都觉得可怕!”
正兴致勃勃地渲染着,突然被宋岩抓住手腕,低声警告道,“你不是答应过不闹事的...”
江晓荻这下没趣了,没好气地将手腕从他手里挣脱出来,隐隐感觉生疼。
“江晓荻,大家都知道你也很不错、很优秀,可是帆过千山,再难回头,再好的东西如果沾染了污秽,只会让人更加讨厌!还是安份消停点,好自为之吧!”宋媛冷厉地劝诫道。
正说着,小光老师跑了过来,“大家继续用餐,老师先回去了,有点事。”说罢出了宾馆餐厅,骑摩托车飞快地走了。
不一会儿,有消息传过来说,刚开的八大冷菜碟之一的羊炙骨味道极差,而且份量少得可怜。
宋岩等人早就吃出来了,不过并未太在意。宾客们既然集体有意见,那这事恐怕必须出面解决一下。
宋岩说着,携同赵若溪赶忙过去厨房察看情况,原来是厨房员工想借此捞上一把,几番争执不下,说要投诉他们,叫来了经理,马上要求改进,方才解决事端。
过了好一会儿,宋岩二人才过来,向大家解释一番,众人听了,也都笑笑,“好!我们干杯!”大家继续尽兴喝酒吃菜,聊天说地。
下午,大家合影拍照,有的在棋牌室闹腾,有的回家或安排在房间里休息。
阿兰最近因为奶奶身体不好,于是也早早回了家,答应晚上来喝酒。
江晓荻则奇奇怪怪、鬼鬼祟祟地特意到菜市场买了只瘦小的鸡。
宋岩和若溪也正当有空休息,于是到宾馆对面不远处的商场去给奶奶买东西,原来不买别的,而是专门给平阿婆买了件夏天的短袖和一双布鞋。
两人一前一后往回走,快到宾馆门口,赵若溪心里憋得难受,病也似乎发作,突然蹲下去止不住地哽咽起来,奶奶,你在哪里啊?
为什么要离家出走,为什么还不回家?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你会去哪里呢?人世间的亲情真的就这么脆弱吗?我不信,我会永远守护着你和妈妈。宋岩见了,连忙半弯下腰,关切地轻声问她怎么了。
而此刻,就在宾馆门口前的大场地附近,一位佝偻着,穿着破旧的老奶奶正奋力拾拣婚礼上留下来的烟花废纸筒,几个小孩子抢的抢,骂的骂,被一工作人员吓跑了。
老奶奶捡完后迅速往别处去了,原来刚才看见了自己孙女,她不是别人,正是平阿婆。
话说平阿婆当日出院回来,打算继续留在温泉巷,邻居们见了她这样儿,却不肯了,原来附近的居民们怕平阿婆受了伤又年纪大了,死在这里,所以不敢继续收留她。
而刘金乾早就反复要求她搬到家里去住,平阿婆考虑再三没法子,又盛情难却,才不得不住到刘金乾家里。
近日来,没少受刘明珠的气,就今早上还被刘明珠斥骂,要她滚出那个家呢。
不多时,赵若溪好些了,仍和宋岩往宾馆门口进去。
晚餐过后,众宾客驱车回到赵明达的住所,国土局住宅区大院。
夜晚闹完洞房,被安排到对面酒楼包厢自由娱乐。
江晓荻忘情地与大家喝酒猜拳,又不时地玩弄几下手机,大家都喝得半醉了。
“既然今天是赵叔叔结婚,那我们就聊聊结婚会是什么感觉吧?”阿兰喝得起劲,八卦了起来。
“小丫头,这么小就聊结婚?”宋岩笑她。
“切!又不是我结婚,聊聊还不行嘛!”阿兰反驳道。
“结婚能有什么感觉?不就是忠贞与承诺么?****这码事,想当年,我也是个痴情种子,结果下了场雨...淹死了!”王田憨笑微醉,逗得大家一阵笑闹。
“那怎么行,不仅不能如此,我还要以神的姿态,闪耀在这美的瞬间,凡人勿扰啊。”皮安趁着酒劲越发涎皮起来。
“凡人?本小姐也是凡人么?”宋媛故作生气,就要去揪皮安的耳朵。
“啊吖吖,饶了我吧,我这不是还没娶你了嘛!”皮安逗笑着,众人听了,也都哄笑不止。
“瞧你们这德性,不管明笑、暗笑,笑多了都得怀孕。”阿兰打趣着。
“鉴于能使我们更好的尽兴,我们请宋岩哥、若溪姐来一段深情表白吧,记住了,一定要句句精彩,一句失误,罚一大杯酒。”阿兰提议着,众人也都应允,只见她招呼服务员拿来了大杯子。
“宋岩哥若输了,若溪姐姐是不能躲的,她也可以代劳。”阿兰愈发来了精神。
江晓荻手机突然响了,借势说,“好吧,既然有人暗地不爽了,那我先去接个电话,也方便你们。”
原来,厕所里两小子早把事给办了,江晓荻只能灵机应变,去拿份东西。
宋岩有点醉了,清俊的脸在灯光之下,显得魅惑而深情,“好,开始了啊,在对的时间,遇见对的人,是一生的幸福;在对的时间,遇见错的人,是一场哭笑不得的玩笑。”
“你最爱的,与最爱你的,很难是同一个人,而我何其荣幸,今生能够有你。因为真爱真的只是一场奢侈的传奇和童话。”
赵若溪没想到眼前的宋岩,竟是如此认真,如此让人心动,也许,他真的变了很多。
“这句话好哇,虽然我是个粗人,但还是听得出来,蛮情深的!”王田豪爽地喝着,“来,我们敬他一杯!”
于是大家敬了一回。
“接着来,接着来,不许停了哦。”阿兰今晚格外兴奋,玩起来很疯。
“嗯...”宋岩歪着脑袋硬想了下,“听好了,在我的眼睑里,还有第二层眼睑。我闭上眼睛,能看到光河流动的耀眼光芒,可是我想念黑暗。”
完了,期待肯定的眼光,反而逗得大家一阵哄笑,原来宋岩也有可爱的时候。
“臭崽子,分明《虫师》里的句子嘛!想念黑暗,我看是想念若溪吧!”越涵边笑边说,也被带入了嬉笑的漩涡,丝毫未觉疯狂之下,隐隐暗藏的恐慌风暴。
“上面这个算的啊!”宋岩生怕罚酒,想立马过关,“接下来,被享用的男人,我不相信幸福,我相信你。”
这时大家基本昏沉疲累了,江晓荻正要进门,“谢谢你,敢和我相爱!”听得赵若溪深情笃定地回答,心里一阵反胃恶心。
“好,好!”阿兰兴奋地站起来,“光说不做,不行,来,给大家亲一个。”
大家未有反对,于是宋岩只得勉强支撑起身体,晃晃荡荡地走到若溪跟前,轻轻地搂着若溪,亲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