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洛城自打从表姐刘明珠那儿要来了阿兰的QQ,一有时间,就到网吧与阿兰聊天,二人很快熟络,打得热火朝天。
又过了一星期,春日的上午,阿兰在家中小阁楼去翻点旧东西,突然想起了那个奇怪的箱子。
奶奶从小就嘱咐自己,这箱子要好好保存,将来送给有缘人,而绝不许打开。
阿兰一时好奇心起,心中又不免胆颤,踌躇了好久,才偷偷从奶奶压箱底的木匣子里拿了钥匙,打开了箱子。
这一开不要紧,简直把阿兰惊呆了:是清代象牙刻画风景图和金箔黄金画卷临摹,还有绢帛包裹着一副小画。
阿兰打开来看,只见青绿森然,春熙弥弥,瑰丽繁迷,震颤人寰,竟是半幅名为《清明春熙图》的画轴残卷。
天啦,这...这是什么东西,想来应该是那历史上失传已久的古画珍藏...真的吗?小小的昭陵城,怎会与国之瑰宝《清明春熙图》扯上关系?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阿兰脑中一片空白,呆坐在阁楼里,一言不发。
下午,阿兰去网吧聊天。
洛城:嗨,美女。
阿兰:啥事啊?小笨瓜。
洛城:想你了呗!
阿兰:这还差不多。
洛城:我十岁的时候啊,路过一家卖里脊烤串的店摊,我抬头看见那没见过的新品“肉里奶冰”,觉得这名字够雷人,于是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对老板说,“老板,我要‘肉里奶冰’”!这个老板很茫然啊,啥?我说我要肉里奶冰!他还是很茫然,这时候人多了,他就忙去了,不理我了。我很纳闷地再次抬头看招牌,靠,它是竖着写的,原来是肉串、里脊、奶茶、冰淇淋!
(阿兰听了扑哧扑哧地笑了起来。)
阿兰:我也知道一个,有次英语老师让我们翻译‘Wedochickenright!’,你猜怎么着?要不然你翻译一下?
洛城:我的英语可不好,别笑我。我们来做ji吧,对!
(阿兰哈哈大笑。)
洛城:我们做鸡,对吧!
(阿兰再次大笑不止。)
(洛城有些尴尬,先前谦虚不成,反倒成了笑柄。)
阿兰:小笨瓜,你肯定吃过肯德基吧?这句话的意思是‘烹饪专家’!
(洛城恍然大悟,慨叹自己太笨。)
阿兰:对了,前些日子,我的一个朋友打架吸毒被公安局给抓了,就是宋岩的小弟—皮安。
洛城:真的啊?吸毒被抓?现在的年轻人呐,都不老实。
阿兰:就你老实?
洛城:那当然,我洛城只属于小阿兰一个人。
(阿兰咯咯地笑了。)
洛城:要记得我们的约定哦,清明节去上阳村,我会随戏班去那儿唱戏的,你得陪我。
阿兰:好了,你都说了好几遍了,那儿离若溪姐的溪风村很近,到时宋岩哥他们兴许也会去,放心啦,我会陪你的。
洛城:嗯,我也跟你说说我的一些事吧。我妈一直没跟我说,但一次意外从邻居那儿得知,我还有个姐姐,不知她在哪儿,跟我妈问起,她就黑脸,这个问题在我心里困扰了很久,不过现在不怎么想了。要是我真有个姐姐,那该有多好啊。
阿兰:你这事靠谱吗?如果真的有,干嘛不让见面呢?算了,你还是别多想了,好好活在当下就好。
阿兰:洛城,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不过,你不许告诉别人。
阿兰于是悄声将阁楼里发现清明图的事情经过告诉了洛城,并让他帮其想想办法怎么处理这事。
星期二,皮安的学业无法继续,只好暂时在家养着。
第三节课就快上课了,宋岩的手机铃突然响了,传来尖锐惊恐的声音,“哥,我快要死了,救我!救我!”随即一阵乱叫,痛苦难受得紧,夹杂着摔碗、摔桌子声。
宋岩立马出了教室,“喂,喂,皮安?皮安?”
“哥,救我,我好难受啊,我快死了!”“啊”地尖叫一声,又凶狠地咆哮着。
听了不免让人又悲又惊,宋岩赶忙向小光老师悄声请了假,跑出教室去了。
“哥,快点啊!”宋媛在单车后座急得直掉眼泪,催促道。
“媛媛,你别急,我先打个电话给皮叔!”说着边摁键别骑车边打电话。
“皮叔,你在哪儿啊?皮安出事了!”“宋岩,你别来了,上课要紧,皮叔正往家里赶呢。”
“我就快到了,怎能不来呢,先挂了啊。”说着,继续飞奔至温泉巷。
宋岩匆匆推开大门。客厅里,皮安半坐在地上,不住地颤抖,脸色惨白,两眼发黑,不停地哭闹,胡敲乱打,完全失去了理智。
地上碗盘餐具碎了一地,东倒西歪。
宋媛眼泪唰唰齐下,赶忙抱住皮安,“皮安,皮安,你怎么样了?天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媛媛,先别激动,得赶快送医院,这样不行啊。”宋岩低声劝道。
“别...别送我去医院,我不...不用药物戒毒。”宋岩环顾四周,发现餐桌上放着个煎药的罐子,那碗倒出来的药显然没有喝,矮柜上的CD机还插着电源。
“小安子,你怎么这么傻呀?”宋媛声泪俱下,“你这样泥足深陷,活生生地把自己置于无底深渊,到底何苦呢?就算不爱惜自己,总该为你爸着想啊,整天担惊受怕,过得会是什么日子啊?”
“媛媛,别担心我,我...我会挺过去。”皮安几近虚脱,话都接不上来。
“你不是说过,喜欢投缘的吗?我就纳闷,‘头扁’的行不行啊?呵呵,如今我这头扁的,你还照样喜欢吗?”说着,勉强笑了笑,脸色苍白,眼含清泪。
宋媛微微笑了一下,“都这样了,还不忘寻开心。”
“媛媛,你说,我会不会出不来了?我也不知道,当初为什么就糊里糊涂地吸上了,你知道吗,我要有钱,我要有势,我再也不想任由别人摆布了,我受够了被别人‘想杀就杀、想剐就剐’的日子了!我有错吗?媛媛,你告诉我,我有错吗?我暗暗发誓,要凭借自己的力量让你幸福,可是现在...”皮安双眼紧闭,再也说不下去了,泪就流了下来。
“小安子,别说了,我懂,我全都懂的,不管怎样,我们都会守护在你身边,陪你度过这场浩劫,再也不许说分手,再也不许让我伤心...”宋媛抽泣着,“知道吗?”
“皮安,我喜欢你,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我已深深地陷进去了,亦如你陷进那泥潭一样,所以我不允许你出事,我爱你。”空气中仿佛一切都已停滞,宋岩听着这些话,手里端着那碗药,怔住了。
“真的吗?媛媛你说的是真的吗?”皮安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真的,我要把曾经那可爱、搞笑、阳光开朗的小安子给找回来,我要他每天都给大家带来快乐,我要他每天都去体育馆打篮球,虽然球技差,却总能欢声笑语。”宋媛苦笑着憧憬道。
正说着,皮安突然又浑身发颤,“冷,好冷啊,好痒啊,我心里好痒啊,媛媛,我是不是全身都起鸡皮疙瘩了,我是不是要死了?”皮安无助地乱叫。
“啊?”宋媛的手臂突然被皮安咬住了,“皮安,你别害怕,我抱着你,我给你力量,你再坚持下。”宋媛说话声里止不住哭声,强忍住疼痛。
皮安脸色越来越苍白,紧紧咬住她的手,都快渗出血来了。
“快,快!把药给他喝了!媛媛,让我来搀着他,他这样会咬伤你的!”宋岩说着,把药递了过去。
“不,我抱着他,把药给我!”宋媛额头微微渗出了汗珠,宋岩只好静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心想,傻妹子啊,平日里素来强硬霸道,绝不饶人,也从未受过此等委屈,今日肯为皮安这小子如此这般,看来,我的妹子真是长大了,学会怎样去爱一个人了。可惜我这做哥哥的,至今都没怎么学会。
皮安正喝着药,皮冠伟匆匆赶了回来,“怎么样了?”
“喝药呢。”宋岩答道。
“这孩子,真不让我省心,哎,恐怕这次是进了火坑了!”皮冠伟长吁短叹,坐在沙发上,郁闷地狠狠抽着烟。
过了许久,见皮安缓了过来,宋岩兄妹仍旧回学校去了。
清明长假来临,昨天洛城就提前回到了昭陵市。
大清早,阿兰就叫上洛城、宋岩、若溪三人会合,一起出发去天渚岭。
宋媛需要在家照顾皮安,所以没去。
宋岩这些天郁闷得很,着实想出去散散心,二是想借此机会取得若溪的谅解。
宋岩提议去之前,先去赵依依的坟前拜祭,若溪心中虽有不快,倒也欣然前往,毕竟依依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妹。
城南鱼尾丘的小山上,春日的早晨,雨雾朦胧,草绿葱嫩,露珠莹莹。转眼快一年了,依依,你在那边还好吗?还恨我对不对?
穿花蛱蝶,情落成泪,四月紫红色黄蕊的大朵牡丹,三两枝,四五枝,祭奠着你的魂魄。
疏柳青青,桃枝夭夭,粉红花灿,漫延至远处的村院,白墙青瓦,新绿枣树。
六月,无法成形的爱恋在命运的捉弄中安然死去。
“依依,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了。都说最好的时光是用来辜负的,可你却什么也没有拥有过。”
“其实,我不怪江晓荻,因为罪魁祸首的是我自己,甚至若溪所受之苦,也是因我而起。”宋岩停了停,连若溪在身后,也不知不觉眼眶湿润了。
“爱是身不由己的,所以注定有伤害。你曾时常问我,我对你是真心还是假意?可那时年少无知、自私多情的我,又怎会给你答案?你常常不理解,为什么我从不轻易许诺?哪怕面对最心爱的人。”
“你也曾说,我这个人,除了需要一个女朋友外,还需要一个心理医生,因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总喜欢抑而不发,为难自己。”
宋岩说着,长叹一口气,“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自己这么自私呢?我是不是太无耻了,我是不是太虚伪了?可是你知道吗?失去你,没有人比我的心更疼更痛。”
“你是多好的姑娘啊,那么随性,那么洒脱,可是转眼,你就在我的怀里,化为乌有。你曾说,我是让人心动的魔鬼,即便飞蛾扑火,也会奋不顾身,时至今日,我才明白你说这话的含义。”
“你说这鱼尾丘是你想葬的地方,因为这里有我们的故事,有我们的天堂,可我却好久没来看你了。依依,还记得我和你在这里尽情地放风筝,谈天说地吗?还记得我们在这丘下的田野里奔跑,你总说这里笼罩着一团青雾吗?”
“曾经的你,给过我温暖的怀抱,今日的你,却只剩空空的冰冷坟墓。你独自一人去了那么遥远的地方,可曾寂寞,可曾悲伤,依依,你好冷,好冷,我都快感觉不出你了?你一定还在恨我、怨我,所以,我们在人世间才如此不得安生。”
“好多时候,哥真想就此随你而去,可是我不能,你说时间久了,我就不想你了,你说,这是我冷漠无情吗?依依,没有了你,无论走到哪里,哥都不会开心。”
“你是独一的,仅有的,即便哥现在已不爱你,但你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感情,除了你,谁都不会懂得。”宋岩说罢,流下泪来。
“依依,你答应要若溪照顾我一世的,可她现在不要我了,她的真的不再要我了。原本我想若溪会原谅我的,至少,相比之下,我对她的爱更多些,也更真实、更深刻。可现在,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宋岩无力地哭泣,抚在她的坟前。
若溪此时亦含泪不止,抱着他,“宋岩,你别哭了,我没说不要你啊,在我心里早就原谅你了,原谅你了,你知道吗?你这样一个闷葫芦,哪敢和你赌气啊。”
宋岩听了破涕为笑,止住了哭泣,变得平静了许多,“依依,如今,我只想像书中所言,无论自由相爱与否,人人死而平等,希望死亡不是你的终结,憧憬光明,就不会惧怕黑暗。回忆总是美好的,一切终将过去。依依,让我们好好保存这份美好的回忆吧。”
宋岩哭得有些累了,风一吹,纸钱卷着火焰四散飞开,冷肉和黄皮橘子的味道扑鼻而来,这分明是死亡的气息和味道。
若溪正含着泪,洛城匆匆跑上小土堆来,上气不接下气,“若溪姐,快看!快看!”
二人顺着洛城所指方向望去,顿时心里慌得不行,浑身发怵,竟颇有灵异之感。
原来春日田埂间,隐约可见一位穿着白色绸衣的女孩,边舞动绸衣边不时回头看,双脚看起来根本没有着地,神奇的是,她却忽隐忽现地由近而远向着树林飘去了。
“依依!”宋岩大声呼喊,“那是依依,那一定是依依!”宋岩激动地说着,一时间似乎忘记了依依已死的事实,也没了恐惧。
就要跳下丘追去,却被若溪拖住,“宋岩,冷静点,不会是依依吧?”赵若溪说出这话时,连自己也感到脑后一股冷风吹过,疑惑且毛骨悚然。
“宋岩哥,你们说的这位依依姐,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洛城也是疑惑。
“该不会是‘白日见鬼’吧?”赵若溪猜测着,吓了自己一大跳。
“不会,我敢肯定是依依,我去看看就回来!”宋岩仍是不听劝。忽地,那白衣女子靠近树林的瞬间,突然就隐没了一般。
“宋岩,还是别去了,我怕你有危险?”若溪担心地说。
“是啊,这种事,我还是头一次见,总感觉不好。哦,对了,时间已经不多了,阿兰一定等急了,我们还是赶紧走吧。”洛城附和着劝道。
宋岩犹疑了一下,想想也是,于是被二人半拉半拖地带走了。